这个世间只有圆滑,没有圆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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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对剕说他去找解毒的法子,可是对于一个军队里长大的指挥官而言,在短时间内自己研究抗体什么的根本是不靠谱的事情,云秋炀既然把事情做得这么绝,此刻就算跑到后山去找到他也不可能拿到解药,如今唯一的办法,只能是穿过禁地去找霍斯……
在司徒焰的潜意识里,霍斯那样强大的男人,或许能找就察觉到了他们的动作,有所准备也说不定……
其实当他知道了当年那封信的真相之后,也恨死了霍斯。可是在生死攸关的事情上,恨不恨的,又有什么要紧呢?人总要向现实低头,而现今的现实就是——他不想让剕死在这种地方。
在Cat暴露身份的那次,他去追被剕重伤的Cat,司徒至今都清楚的记得当时Cat与他的对话——
“你想要的,不过是自由。从剕哪里,你得不到。”
他挑眉冷笑,“从你这里我一样得不到。”
然后眨着冰蓝色眸子的少年坦白地点头,告诉他,“但是可以让我欠你一个人情。”
在绝岛监狱这种人与人之间相互关系错综复杂,弱肉强食的地方,一个来自于霍斯左右手的人情,实在是一个很好的诱惑。
他要从这里出去,势必要为自己谋划一切。
所以当时他让开路,放Cat走。
司徒那么清楚地记得,他做这一切的初衷,都是为了要离开剕。
可是,现在,他却为了剕的性命,走投无路的他把根本不知道情况如何是不是也中了毒的霍斯当成了救命稻草。并且清楚地知道,如果清楚地知道,他没有任何跟那个男人谈判的立场,所以只能去找Cat,为了剕,用掉这颗或许以后会对他有大用处的隐棋……
司徒的脚步很快,穿过已经死尸遍地的禁林来到林子之后的院子的时候,原本就吊着的一颗心忽然就提到了嗓子眼!
——这院子里面的一切还是那样孓然独立的安静,以至于让他不禁联想着,也许霍斯他们真的是对这场暴乱有准备的,或许……在这里真的会有救剕的法子!
他不禁攥紧拳头,跑进院子的时候,果然在一颗大树的下面的石制圆桌旁边看到了正做在那里把玩打火机的裴林!
树下着绿色的灯光,把那颗大树茂盛的枝叶打成了一种幽绿的颜色,在暗沉漆黑的海岛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一个穿着白大褂一副医生打扮的斯文男人站在裴林旁边懒洋洋地靠着大树,嘴里叼着根儿草,悠悠闲闲地看着夜空……
其实一切都是日常生活里在正常不过的表现,可是不同的是,在即将进入午夜的时候看起来,总是觉得心里有浓重的不踏实感。
树下坐着的男子,显然也看见了忽然闯进院子来的司徒焰。
灯火通明的院子里,那双大大的漂亮眸子颜色漆黑,明明是很温和的神色,可是司徒却从那眼神中感觉到了强烈的陌生感……
他自觉得此刻坐在前面的裴林有些不对。于是停下来,不自觉地张口叫他:“裴林?”
那声音,有连主人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的急于确认的情绪。
树下的男子指尖轻佻地翻转着银色打火机挑眉轻笑,举手投足间,有说不尽的风流随性,他轻松开口,那声音轻漫悠扬,飘进耳朵如春风拂面一般,说不出的好听……
他说:“司徒,你不是跟剕一块儿去搞定外面的巡逻军舰了么?来这儿做什么?”
司徒焰栗色的眸子陡然凌厉眯起!“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被他质问的男子一派淡然地坐在树下,微微挑起唇,眉眼轻轻一弯,只笑不语。
司徒焰看着他和虽然心不在焉的站着,可是却是在他身后与他拉开了一个比较隐晦的主从之间的距离的斯文男人,恍然间猛然明白过来!他摇头,声音笃定,“你不是裴林。”
“我当然是裴林。只不过……裴林之外,我还是严羽。”树下的男人站起身来,说到严羽这个名字的时候,脸上明显有落寞的神色。把对方听到严羽这个名字之后震惊而顾忌的表情尽收眼底,他走到司徒焰跟前,好整以暇地微笑,“司徒,云秋炀没有给你解药,对么?”
严羽周围又形若有质的逼仄感压得司徒有些透不过气来,可是真当他走近你的时候,那嘴角勾起的弧度却又让司徒觉得他其实是跟自己非常亲近的……
这种仿佛周身都弥漫着浓重白雾让人无法看透的感觉令司徒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戒备起来,“你很了解么——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当然不是。只不过,在你们开始行动的时候恰巧想起了从前的事情,对事情的发展,又推波助澜了一下罢了。”严羽轻描淡写,“倒是你,在这儿浪费时间,剕没关系么?”
严羽的样子实在是太过淡定了,不止淡定,让司徒感到可怕的是他竟然仿佛对绝岛一切的情况都了如指掌一样!他对剕感情上的变化,不过是几十分钟前发生的事情罢了,而眼前这个从前呆头呆脑的连自保都不能够的人如今竟然只是坐在这里就把他前前后后模了个通透!
司徒摇头失笑感叹,“真不愧是这帝国的第一公子,果然名不虚传。”他说着忽然话锋一转,“你既然没有中毒,又知道我为什么而来,那么,就请第一公子给在下一个答复吧。”
浓黑眉峰被微微挑起,严羽歪头看看仍旧灯火通明的主宅,“你要找的人,不是他么?”
“呵,”司徒焰撇过头去冷笑,意有所指的反问:“全西斯朗的人都知道霍斯爱严羽。如今你既然已经恢复身份,而他却没在你身边……怎么回事,还用我问么?”
他这样的态度,严羽也不介意。只是偏着头,以一种带笑的审视目光看着司徒焰,“你不是恨剕么?趁着这个机会去找到迪菲兰德他们,跟他们走。你就会活着,剕必死无疑。多好的机会!为什么要冒着可能也会死掉的危险,为他跑到这里来呢?司徒焰——少将。”
严羽最后那两个字令司徒焰整个人都猛然一震!
有多久没有听到人叫自己的军衔了呢?现在猛然听到,仍旧可以想起当初被授予少将军衔时候的那种荣饶和喜悦。
可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我和剕,在别人的阴谋算计下都沦为棋子,如今这生死关头,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司徒焰于是对严羽这样说。
“说的好。”严羽轻笑出声,夜风吹起他额前被霍斯拿着小刀亲手一刀刀削出来的细碎刘海,他垂下眉眼遮住自己黑沉沉的眸子,那样一张堪称绝世的风流脸孔露出这种落寞而稍带脆弱的神情时,连司徒都忍不住心中一振!司徒听到他漠然的轻声说:“生死关头,什么都不必计较了。可惜……”
可惜什么,严羽没有说。
他只是转过身,一边向主宅里面走,一边扬着那把挠得人心痒的温润低沉的嗓音对司徒说:“你救过裴林。我严羽从不欠人情,这一次,还给你。”他说着转而对一直待在树下穿着白大褂带着金边眼镜的斯文男人道:“阿渊,给他解药,让他走吧。”
一直待在树下的颜渊这才走过来,从大衣兜里掏出另外一直咖啡色密封药瓶送到司徒手上,转身时却看到主屋背面有人影因为严羽的转身接近而猛然顿住不敢妄动!颜渊眼底兀然闪过一丝挣扎之色,插进口袋里的双手悄悄攥成拳头,最后终于还是对严羽的背影努努嘴,扬声说道:“嘛,我真开心少主你没说让我把他留下来。人家可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大夫而已啊,真要留他下来,估计少主你可就要给我收尸喽……”
严羽闻言转过头来对他无可奈何的笑了笑,“阿渊,这么多年没见,想不到你还是这么贫。”
“说到这个,少主还不是一如既往的寡情薄幸~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你那被催眠的脑子弄清醒的,嗤嗤,瞧瞧现在这样子,别说是图报了,就是知恩,我可都是没看见。”
“你不提我还忘了。当初你为把我掳到你实验室,在我房间里打我的那一棒子我可还没找你算账呢。”说罢严羽挑挑眉,不再理会被堵得哑口无言的颜渊,再次转身往主屋走了。
而此刻再去看主屋后面,先前那么模糊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颜渊握紧的手指慢慢松开,塌下肩膀,神色萎顿地无声叹了口气——
小Cat啊,我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之后要怎么把握,全凭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