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断殇睡眼惺忪,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视线不露痕迹的朝周围望去,此处已然点上了火炬与篝火,明亮的火光下能够看到每一名士兵的脸。凌断殇的目光落在前方小丘之上那胡国栋的脸上,却见此人面色森冷,眼角的诡诈已化作阴兀,颇为不善地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旋即他朝身旁偏将一阵耳语之后,又朝下方喝道,声音洪亮,中气十足,荡响在十六万士卒的耳畔,这胡国栋的功力足见一斑!
“徐犷、段剑,带着你们的部下与士兵……出来!”
胡国栋面无表情的一扫身前两百余人的队伍,目光落在最前方那身材魁梧的大汉脸上。
“徐校尉,今晚事出有因,为证明你们这队兵马的清白,还需你等在此等待!”
徐犷神色一正,道:“还请将军明察!”
便在此时,九名身着铠甲,头上脸上还兀自挂着水珠的士兵走了过来。
一名偏将急行而至,朝胡国栋一番耳语。
后者眉头微皱,望向当先的一名士兵道:“你等说说,那袭击你们的人有何特征?”
“禀将军,刚才小的们正巡察至北位第三路兵马的军营,不知何时有人从背后偷袭,待小的闻声转过头来时,只是一眼瞟过两道身影,便被他们打晕了。其他的……小的就不知道了。”
听闻此话,胡国栋的脸上愈发的阴沉:“你们看看这些人可认识?”
那一众巡逻兵转过身来,望向徐犷与凌断殇一行,半晌过后,他们纷纷摇了摇头。aoshuoyd/.co文字
“那第一个发现这些巡逻兵的人可有带到?”胡国栋扫了一眼身后众将,询问道。
然而,回答他的依然是一阵摇头。
见得胡国栋面色阴沉的可怕,眼中更是杀意阵阵,那名脸颊瘦长的偏将突然行至他身边,附耳低声道:“将军,既然没有确凿的证据指证徐犷等人,又不能判断他们是否真的是凌傲派来的奸细,大战将至……以末将愚见,不如将他们监视起来!倘若这些人并非奸细,便会安分守己,相安无事;倘若真是奸细,必定会想尽办法联系忠,到时自会暴露行踪!”
胡国栋沉吟片刻,缓缓点了点头,转过头来朝徐犷道:“徐校尉,虽然本将不知你等是否与此事相关,但本将需你与你的部下委屈几日!”
听闻这胡国栋几乎将夜袭军营的罪名尽皆扣在这支汇阳军地头上,徐犷身后的一众士卒早已气愤填膺,此刻哪能忍耐,一众两百人便要发作。
似乎感受到身后激荡的怒潮,徐犷单手朝后一扬,制止了众人的喧哗,朝胡国栋一拱手道:“一切全听将军安排!”
胡国栋冷笑一声,点了点头,朗声道:“汇阳残军,安排在南位第一路军中,由第一路军负责看管!汇阳军两百零三人,若无本将手谕,不得踏出第一路军军营半步!违令者……就地格杀!”
“末将听令!”徐犷没有丝毫的犹豫,执军礼受令。
……
“徐大人,我们分明就不是夜袭军营的人,为何你不给那将军解释呢?如今我们被困在此处,蒙受这不白之冤,还不知何时才能洗月兑这罪名!”帐篷内,一名汇阳军的百夫长面上余怒未消,望向徐犷颇为不忿。
徐犷笑了笑,道:“并非徐某不想解释,而是那胡将军执意认为我等便是那夜袭军营之人,而我又拿不出任何的证据以证明我们的清白。你们可有看出,若不是那偏将劝说,此人怕是会将我等以莫须有的罪名以军法处置了!若是我再辩驳,后果可想而知。”
“如今只能委屈诸位,与徐某同在此处蒙受此冤了!”话音落下,徐犷起身朝一众将士一拱手。
他讲的如此明了,这些士兵自然也能猜出,自是不会再做纠缠。
此事也便就此揭过……
第三日午后,昭京援军浩浩荡荡地行径在一条宽广的官道之上,越过一个山头,一座宏城顿如天堑般矗立在众人眼前。
长禺关两旁是断崖峭壁,峰峦似剑,两壁对峙如门,当真是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孤风萧索,雄城沧桑。百年来,长禺关内外不知掩埋了多少无名尸骨,凄风呼啸而过,似乎裹挟着无数冤魂的哭喊,方圆百里,肃杀一片!
凌断殇此番已是第三次来到这卫国第一关的长禺关,如今却物是人非。这座城,沉淀着他们凌家两代人的心血,他的父亲与二伯更是葬身在了距离此地不远的一方山丘内。
体内的杀意化解了心中的凄凉,凌断殇一夹马肚,跟随着徐犷缓缓进入了这宏城幽幽洞开的大门。
长禺关南门共有五道大门,进入门内便是一方巨大的校场,容纳这十六万余人是绰绰有余。入眼是远处一方高台,其上端坐着两人,左方之人面白无须、相貌堂堂却是那胡国栋。于他左手旁,一员虎将傲然端坐,虎目如炬,静静扫视着下方兵将,不作一声,静则静,然则周身气势凛然,竟如岿然雄山矗立于此,若动,则千军呼啸、万马奔腾。这股迫人之威直令得身旁的胡国栋隐隐间冷汗涔涔,心神散乱,浑身好不自在。
这便是只有常年沙场饮血的大将方才有的气势!
而此人正是凌断殇的大伯——凌傲!
凌傲此人身为凌天承的长子,早年随父征战沙场,时到如今已有近三十载,而他也是年近五十。自凌断殇父亲与二伯身死之后,凌傲便替代了凌天承一直镇守这长禺关。虽然七国之间达成百年不战之约,但这十五年来,时常会有不少流兵散军于城外抢夺卫国百姓的村庄,皆被他以铁血手段绞杀。三十年征战早已令他的性子如幽幽深潭,波澜不惊,步入中年的他脸上亦是写满了沧桑。
凌断殇遥遥相望,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什么,但他知晓,此时大伯那与爷爷颇为相似的面容上定然是古井不波,然而他的内心,那颗澎湃着凌家热血的心脏却是将刻骨铭心的仇恨与痛苦掩埋在底。
他收回目光,使得自己的心潮也逐渐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