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苛求自己了呐,鼬君。”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卡卡西并没有同情或是怜悯的意思,否则白哉早就甩袖而去。这一句话更像一声叹息,对于所发生的一切,无法挽回,无可奈何。
话音落下之后两个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垂下目光看着身量才及自己肩膀的少年,卡卡西迟疑地半抬起手想要搭上那撑着厚重斗篷的单薄肩头。
身形微动,白哉向后退开了一步,“事已至此,无所谓苛求与否。不过卡卡西……还是多谢你。”
多谢你的挂心与宽慰。
白哉不曾依赖过任何人,也未曾产生软弱的感情,但这却不代表着他不需要温暖。又看了卡卡西一眼,白哉越过卡卡西,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关于袭击漩涡鸣人的宇智波逆众,回复火影大人按例处理便可。”
卡卡西转头看向白哉沿原路返回的身影,突然叫住白哉,待对方回头看来时扬手将遮挡飞雪的纸伞抛了过去,朗声道,“放心,必然不负所托。”
白哉的表情柔和了少许,抬手接住划着弧线飞来的纸伞,点了点头,与卡卡西背向而行。两人渐走渐远,然而之间的空白却被某种默契所填补,并没有疏离。
上苍还是宽容了一次,在崎岖路上前行的朽木白哉终究不是独自一人。
转眼间,冬去春来夏至,那些被皑皑白雪所掩埋的血色痕迹也终于在时间与人力的共同作用下淡了颜色。
家族高层的集体死亡,父母的双双命殒,被放弃的族人任由木叶处刑……所有的一切都让白哉重整宇智波家族的道路艰难无比。与此同时,内忧之外还有外患。
对峙了这么些年,若说木叶村对宇智波家族没有意见那绝对是天方夜谭。纵然如今真正握有木叶村权力与力量的是火影一系,上位者的执政风格相对温和保守,但也绝非可以毫无芥蒂的接受宇智波家族。
一次次的力排众议,一次次的交涉谈判,当白哉真正成为宇智波家族的掌权者,宇智波家族与木叶终于能保持现阶段的相安无事,当一切开始步入正轨时,半年的时间已然匆匆而过。
从大雪纷飞的一月到大雨滂沱的七月,这半年多的时间对于白哉而言短暂到稍纵即逝,可所经历的却像重温了在静灵庭时的几百年光阴。
处理了堆积在案头的文书,白哉拿过单独放在一处的册子,指尖滑过封面,不等翻开阅览,脸上的神情便变得微微怅然。
这是专门为佐助准备的册子,跟随在佐助身边的护卫会将那孩子的每件事呈报上来,在这紧张忙碌到恨不得分出十个八个影分身的时期内,这本册子是白哉了解佐助的唯一途径。
父母因为哥哥的原因而去世,这对佐助的刺激本就不轻,然后不等这孩子完全解开心结,家族内又发生了多次因反对白哉而发生的战斗。
不仅仅是白哉需要面对层出不穷的计谋,武力,舆论……,佐助前任组长次子的身份也导致他无法置身事外。年纪尚幼的孩子一方面为这些不能完全理解的事情而压力倍增,一方面又为白哉强硬的保护手段而伤心苦恼。最终的结果便是佐助开始不自觉的逃避,竭力避免去面对白哉。
可以说佐助成功了,白哉本就抽不出太多精力来开解佐助,又顾及佐助的心思减少出现在他面前的次数,这半年来兄弟二人连对话都未超过十句。
或许会慢慢疏远吧……
放下报告文书,白哉心中泛起一丝苦涩,自嘲的笑笑,白哉想枉他重活一世,却仍旧没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兄长。对露琪亚如此,对佐助仍旧如此。
说到底,白哉也是一个不会表达内心想法的人。
垂下眼睫让目光落在桌面的某一点上面,白哉伸开案几一角的暗格,从里面取出一个不大的锦袋,隔着布袋捏了捏里面的物件,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今天是七月二十三日。
可是从今年开始,佐助的生日再也不会如从前一样了。
就像在回应白哉的想法一般,窗外的天色开始变得阴沉晦暗,片刻之后雨水便落了下来,雨水打在瓦片上的嘈杂声音与冰冷的潮湿感都那样令人心情压抑。
离开办公室,白哉撑着伞没什么目的的走在街道上。路过家门的时候回去了一趟,隔着门放下佐助的生日礼物,两人一内一外的无声沉默良久,最终以白哉的离开作为结束。
走出绘有团扇徽记的木门,白哉挥退暗中跟随的部下,独自一人走在木叶村中。
因为下着雨,街道上没有多少行人,偶尔有几个路过的忍者认出油纸伞下的人是谁,也只是在心中月复诽几句然后装作没看见的经过。
这些不是权力体系中心的人对于白哉的印象是简洁干脆的——宇智波家的大公子是个有野心勃勃又心狠手辣的人,满手血腥的握住了掌控家族的权杖。持有这种想法的人,不论宇智波的族人还是木叶的居民都是有的。
每当收到又畏又惧又含有不齿与鄙夷的眼神,白哉也只做无视。他并不想说民众愚昧之类的话,而且……其实这些人的结论也没有错。
纵然有内情又如何呢,毕竟结果一样不是么。
傍晚的雨越来越密集,而且光线也愈发的暗沉,虽然是训练有素的忍者,但在不使用写轮眼瞳术的情况下,视物还是有些麻烦的。
白哉本来就是随意的走走,于是也没有如何在意身边的景物,待停下脚步时赫然发现站在了门牌上写着“旗木”的房子前。
整个木叶村,也就只有一个旗木。想了想,白哉走上前去敲门。
“哟。”
卡卡西开门之后的招呼很是随意,没什么意外的表情也没有多说什么。白哉也不和卡卡西客气,自行进了屋子,放置好不断滚落水珠的伞,在习惯的位置坐下。
是的,卡卡西搬离忍者集体宿舍之后的住处白哉已经来过多次。最开始是因为公事的原因,在事件冲突最激烈的时候,与白哉交情匪浅的卡卡西接受了村子的命令负责对白哉传递沟通各项事务,而到后来卡卡西竟也主动的参与进政权的中心,开始从一名“普通”的上忍转变为“有一定发言权”的忍者。
白哉亲眼目睹着卡卡西的转变,也知道卡卡西是为了什么。
这个男人从未更改过曾经的承诺,从很多年前开始,就这样了。虽然刀锋少年长成现如今的漫不经心的男人,孤狼般的气势隐藏在死鱼眼和《亲热天堂》之后,但一些东西这些年来从未变过。
他会顶着宇智波家族的排斥每隔一段时间前去看一眼自己,会甘愿以牺牲性命的方式为自己治疗,会为了分担根本不属于他的责任而在火之寺一住三年,也会为了能够帮得上忙而去接触并不习惯的复杂政治……
茶杯放到桌面上的声音打断白哉的思绪,接住卡卡西扔过来的干毛巾擦干身上沾到的雨水,折好递回去,“多谢。”
“嘛,说起来挑吃晚饭的这个时间来……真怀疑鼬君是故意的呢。”卡卡西翻翻眼睛,“吃太多辣小心……哟。”
卡卡西也知道白哉的毛病,厌恶太过粗俗的话,于是以省略替代。反正都能听懂,自行带入词汇反而效果更佳,还能让少年的表情多些人气儿。
果不其然白哉脸色黑了一黑,反口相击,“其实是卡卡西你每次炒辣椒都会被呛到红了眼圈吧。”
“鼬君,得罪衣食父母并不明智哦。”卡卡西把眼睛弯成月牙状,笑眯眯的威胁。
“得罪了又如何。”
白哉没什么语气起伏的道,调整一下坐姿微微放松绷紧的肩背,靠到身后的椅背上,半阖起眼帘,疲惫的神色逃不过卡卡西的眼睛。
卡卡西不再调侃,看今天的日期就知道白哉心情沉郁的原因,不留在家中陪着弟弟庆生,可见兄弟两人之间的结仍未解开。
目光从闭目小憩的少年身上掠过,卡卡西站起身走向厨房,说来他的手艺也就是不好不坏的中庸水平。当初会想到去学习煮菜,还是因为水门。
那时候师徒二人还住在一起,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在生活中废柴无敌。为了不被水门换着花样的泡面打造成防腐干尸,卡卡西毅然决定洗手煮羹汤,最开始的结果不比防腐剂泡面好多少。
当等到初有起色的时候,水门却是结婚生子殉职牺牲,为此卡卡西一度远离厨房好多年。直到为了避免某个有家不回的人饿死在自己面前,才在很久之后重新面对厨房烟火。
“到底是大少爷,难侍候的紧啊……”
在红辣椒的呛人味道中,卡卡西眯着微感不适的眼睛小声嘀咕,手下的翻炒却没有停顿。
其实从很久之前开始,这份照顾便不再是对带土的承诺了。
作者有话要说:完成一更。下午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