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训的第一天开始,朱壮壮便每天在记事本上划正字,白日像熬中药一样熬着训练,夜晚再用颤抖地手划上宝贵的一笔。
这天训练中途休息时便拿出记事本来数正字,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再写两个正字就解放了!
朱壮壮正兴奋着,一个高大的影子就压在自个背上,接着,常弘的声音传来:“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生理周期记录表?”
朱壮壮握紧小粉拳,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没有跳起来将他的脸踹成一印度飞饼。
“这是军训时间记录表,没文化真可怕。”当然最后一句话是小声嘀咕的。
“你是不是想着,再过十天你就能解放了?”常弘问。
是再过十天我就能看见你不用敬礼不用奉承不用害怕直接走过把你当一个屁放掉了。朱壮壮心想。
“你是不是还想着,再过十天你看见我就会当不认识了?”常弘简直就是只土拔鼠精啊土拔鼠精。
“怎么会呢?一日为教官,终生是教官。”只剩下两个正字了,朱壮壮决定狗腿到底。
“我也是这么想的。”常弘用黝黑的大手模模自个下巴:“那么朱壮壮同学,咱们就这么约定了吧。”
抬头望着天上那枚小太阳,朱壮壮很郁闷——到底是约定什么了?
每天的训练还是照常进行,大太阳底下挥汗如雨,饶是每天擦一瓶防晒霜,但大伙还是被晒成了焦炭。也说不清朱壮壮是幸还是不幸,这孩子皮肤天生脆弱,被晒月兑了皮,变得比以前更白,但周身皮肤却疼得火辣辣的,像涂抹了层厚厚的小辣椒似的。
所以队伍中一眼望去,就朱壮壮最打眼——白得像瓷女圭女圭。
常弘时常皱眉呲牙看着朱壮壮道:“朱壮壮呀朱壮壮,你怎么就这么白呢?快多晒晒太阳,黑点好看。”
朱壮壮特想回他一句关你屁事,可看在那两个正字的份上,还是忍住了,继续狗腿:“是是是,教官教训得是。”
但狗腿了还不行,常弘为了帮朱壮壮晒成小麦色,特意调整队伍,不敢太阳如何移动,都确保朱壮壮能吸收到完全的紫外线。朱壮壮被晒得眼冒金星,内心破口大骂,妈妈的,把她当向日葵呢?
虽说常弘做了如此多的努力,可朱壮壮越晒反而有越白的趋向,向日葵计划就这么流产了。
晒了一天,晚饭时常弘居然悄悄在她饭盒里放了只油浸浸香喷喷的大鸡腿,朱壮壮感动得差点落泪,瞬间觉得这常弘本质上还是一好人。
实在太饿,眨眼功夫朱壮壮便将鸡腿啃得干干净净,刚放下便听见身边传来计时秒表按键的声音,接着常弘沉稳略带野性的声音传来:“干掉一只鸡腿时间是29秒整,那些押半分钟,一分钟的全部掏钱,还有董赞,你居然押两分钟?太看不起我们家朱壮壮同学了。”
原来是设置赌局,朱壮壮泪流满面,自个还是太傻太天真啊。
熬呀熬地,眼瞅着军训剩下不到一个正字了,学校决定拿出一天时间来带学生进行野外训练。
所谓野外训练,也就是一形式——将学生全体拉到一荒山上去,上午挖地雷,下午打枪。
所谓挖地雷,就是教官们提前在山坡上埋几个塑料瓶子,让学生分为两组去挖,哪组挖得多中午便可以多吃一道荤菜。
一听到吃的,朱壮壮就像开挂了似的,等哨声一开始马上趴地上到处寻找,没一会功夫就给她找到好几个。
可惜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另一组表现也不差,在离比赛结束还有几分钟时,两队分数持平。
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朱壮壮有点急了——胜利品可是肉啊,油滋滋香喷喷的肉啊!
正急切寻着呢,忽然看见面前一双皮靴,话说当你仇恨一人时,便能随时感觉到他的小宇宙,所以当下朱壮壮不用抬头便感觉到了,面前这人就是常弘。
红烧肉诱惑在前,没空跟他瞎扯,朱壮壮想转身去别的地方寻找,却听见常弘用轻微的耳语道:“朱壮壮,注意你左前方一点半的位置。”
朱壮壮定睛一看,果然那位置的土有被翻动的痕迹。
嗯,定是常弘想看自个吃红烧肉的样子,所以才会作弊透露“地雷”的所在位置。这么一想,朱壮壮投给常弘一个感激中带着不计前嫌的眼神,决定等会多吃几块红烧肉给常弘看,接着直奔那处地方。
将手往土里面一伸,果然有东西!朱壮壮先是激动万分,口水直淌,但淌了没几滴就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这手感,软呼呼的,肉唧唧的,毛茸茸的,咋不太像塑料瓶子呢?
缓缓地将那东西从土里拿出来,朱壮壮看见,自己手上捏着的——是一只老鼠。
小眼睛,尖嘴巴,黑乎乎的毛,确实是一只恶心吧唧贼眉鼠眼的老鼠。
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朱壮壮晕菜了。
等醒来时,朱壮壮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鼻端全是消毒水的气息,刺激得她浑身痒痒,一睁眼,发现自己不仅是皮肤痒痒,牙齿更痒痒——病床边坐着的,就是那天杀的教官!
两人对视良久,久到朱壮壮眼睛都瞪疼了,牙齿都磨破了,拳头都捏变形了,常弘才咧嘴微笑:“朱壮壮同学,你饿不饿,我去给你买喜欢的东西。”
“你以为给我弄点吃的我就会原谅你这次的恶劣行径吗?!”朱壮壮愤怒地指责。
“鸡肉卷?汉堡包?炸鸡腿?鸡米花?还是宫保鸡丁?红烧肉?回锅肉?”常弘继续笑。
朱壮壮狠狠地剜了他两眼,低声咆哮道:“全要!”
没一会,常弘便将东西买齐了,摊开放朱壮壮面前,任她放开肚子吃。
这是朱壮壮吃东西吃得最为纠结的一次,一会要全神贯注于食物的美味,一会要集中精力去总结常弘跟自己结下的梁子。
那梁子,绝对是杠杠地又粗又硬啊。
又粗又硬?这一不小心思想就不和谐了,朱壮壮忙使劲摇摇脑袋,默念我是一好文艺女青年一百遍才算完。
常弘买的这些东西对于朱壮壮来说,压根不放在眼里,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朱壮壮剔剔牙齿,打个饱嗝,那叫一个小满足。
不过该算的账一个也不能落下;“常弘教官,你知道自己这次的恶作剧性质是多么恶劣,情节多么严重,后果多么可怕吗?”
“我有恶作剧吗?”常弘眨巴眨巴眼睛,古铜色的脸上,那眼睛贼亮:“朱壮壮同学,我只是让你注意那块土,没说里面一定有塑料瓶子也没说里面一定没老鼠。”
这番话,简直是强词又夺理,朱壮壮气得够呛。
“但我确实没料到你会这么怕老鼠以至于进了医院,所以刚那些外卖就当是我的道歉,你吃得这么开心就是同意了我的道歉,为此教官也感到很欣慰。”常弘的眼睛笑得更贼亮了。
朱壮壮觉得,自己是真心无法与这个教官进行思想上的交流沟通。
在医院躺了会,医生检查没什么大碍,朱壮壮便回学校了。谁知寝室的另三人回来后却用一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瞅着她,朱壮壮浑身发毛:“你们仨没吃错药吧?干嘛这么看着我?”
大娇握紧拳头:“公主抱啊!朱壮壮,你居然被常弘教官给公主抱了!”
朱壮壮听得是一头雾水,在童意的解释下才明白,原来自个晕菜后,常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第一个站了出来,两手一伸,就用比传说中那“怀中抱妹杀”更经典的公主抱法将朱壮壮给抱起,一路小跑下了山。
“大家多羡慕你啊!”大娇眼冒小心心补充道。
仨人说完回过神来,发现朱壮壮已经蹲在了床角咬被单。
初抱啊初抱,她的初抱就这么被毁了!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朱壮壮气得连牙根缝缝都开始痒痒。
她决定要报复社会,报复常弘。
可这梦想就如林志颖般美好,现实却如郭德纲般寒碜。报复社会容易,素颜到闹市区溜达一圈就成,可要报复常弘,那可比对付千年老粽子还困难了。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朱壮壮咬着被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