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村已过,遍布都是荒凉。一路南下,便又到了镜城,同之前所预料的一样,这里也是没有人烟。
先前的还有些许人声的地方都已经在一片不同寻常的安静之中,只听得马车轱辘快速的转过。
“你在想什么?”
“在想你,小珏。”他斜躺在软榻上,眯着眼冲她一笑。右手摇起那柄玉折扇,整个人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
“琛公子何时能不这么油嘴滑舌?”凤珏转过头,不再看他那副懒散的常态。
离开镜城已有了数日,凤珏心中还是有些疑虑不能得到解释,那凭空消失的寿村村民,突然而至的白发人,他们究竟是从何处而来,又是什么人使他们成了这个模样?镜城也成了一座空城,那些人去了哪里?现在又在何方?
一大堆的问题纠结在凤珏脑中,她掀开车帘,举目望去,荒野之中难得出现一丛娇艳的花朵,红的似火,她眯起眼细细欣赏起来,突然一个想法闪过她的脑海,所有的事情都在那瞬间得到了答案。
一定是那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人有这样的手段,这么多年了。
“小珏,你又在想什么?”南瑾琛收起折扇,顽皮的敲了敲她的脑袋。
“你说呢?公子。”学着他那副玩世不恭的语气,回话道。
“本公子倒是希望真如所想的那样。”
说话间却听得外头的赤卫大喊一声,“什么人?”
一个尖声细语的声音突兀的传来,“我家主人知晓公子要回来,特命我等在这里迎候。”
“你家主人?”赤卫疑惑的问道。
他面前站着的就是个身穿深色衣服的中年人,模样倒还凑合,只是乍一看脸上的肤色煞白,嘴唇又是通红,说话还有那样的声音,赤卫打心底里觉得此人的怪异,比上那些白发人,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公子。”赤卫警觉的回到马车旁边,恭敬的问道。
“嗯。本公子从来就不识得这些个人。”
听到南瑾琛这话,赤卫领命的重新回到马车上,挥鞭就走,不再理会那些人。
“琛公子,我家主人说了,此次会面非同小可,还望公子慎重考虑。”
马车一溜烟就跑远了,只留下那深色衣服的中年人领着一队人马站在后面,他瞧着那马车越驶越远的影子,嘴角轻轻的牵动起来。
淮水不夜城,笙歌和羌笛同奏。阔别多日,凤珏终又一次踏上这片土地。空中淡淡的鸢尾香气传来,凤珏深深呼吸片刻,转身走进无生门。
门前两尊石像高大雄伟,无生门楼内金碧辉煌,一片金色遍布整个眼睛,使人挪不开眼又有些羡慕。
无生门内依旧一派热闹的气氛,觥筹交错,到处是鼎沸的人声。
南瑾琛站在门口看着凤珏走了进去,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初见她那时的情景。他坐在二楼的雅间里,虽是在假寐,但耳朵里,心里却是比任何人都都清楚万分。
那个有些娇媚的声音传入自己耳朵时,他只觉得心头一热,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牢牢锁住了一般。他听到那女子娓娓道来这无生门的规矩种种,终是忍不住起身,想要看清那个女子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对着她调笑,施展起自己一贯的作风,哪知她果真同其他女子或者说是其他人不一样。那样的坦然和临危不惧,以及那种寻常女子少有的英气,全都让他想要更深一点的去了解她,哪怕以后会万劫不复。
凤珏路走到一半,突然对着后面回过头,莞尔一笑,似乎早就猜到了身后的那人在想什么。
他这样的想到,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三日以后,我将你迎娶过门。小珏。”耳畔传来他温润的声音,不是调笑,也非懒散潇洒,而是内心赤诚的表露。
她不再回头,这句话却牢牢的映在自己的心里,微微一颤,永生不忘。
“凤珏姐姐。”不知何时,景初已经来到凤珏身边,一身青衫,看起来清俊风雅。
“嗯。好久未见。”她一笑,眉眼又弯了起来。
相对却是无言,有些话不用说出口心中自是了然。她并未说上其他,“玖歌呢?”
“去了京州,这几日也应该回来了。”景初回答道。
“姐姐这些时日不在,你们可好?”
“嗯,姐姐可好?”
“你看我这幅模样能不好吗?”凤珏反问道。
“那就好。”景初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话说出口,他本来就是话少的人,当下见到凤珏平安自北疆归来,心中虽喜,却是找不到什么话说出口。
“姐姐好生休息去吧。”
凤珏点点头,顺着小路径直走进了内堂,回到自己的那幢小木楼。靠近妆台上的花瓶中正插在自己独爱的莲瓣兰,那盛开的花瓣娇艳欲滴,一股淡淡芳香自花蕾中传来。
凤珏洗漱过后,百般无赖的躺在床上,耳畔旁一直回荡的就是南瑾琛蛊惑人心的话语。
“三日以后,我将你迎娶过门。小珏。”
这样的承诺对于一个普通女子来说已是一辈子的事,凤珏不是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但是那时她却希望自己身边是另一个人。她曾相信那个人是天是地,是自己可以托付一生可以信赖一生的。
可是沧海桑田,已是物是人非。
想到南瑾琛,凤珏心里便是一阵酸甜。她褪下衣衫,躺在床上睡了起来。枕下却硬邦邦的有东西硌住她。
她只是轻轻一抽,半本薄薄的旧书便拿在了手中。
“桃璎赋。”她轻轻的喊道。
就是这本书,她才有那样的胆量去同堂堂易泠宫的南瑾琛公子谈交易,说条件。但是也仍是这本书,将她和他拉开了一条不小的沟壑,他有他的伟业,她有她的雄心。两者相似,却非等同。
三日后她将会成为南瑾琛的新娘,而到那时,自己也将把这一切向他坦诚相待,他有权知道这些,在这个不平等的交易之中,凤珏把心掏了出去,最终也就到了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