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艾德森一伙被吕鹏程带来的警察拷走了。历时两年的韩氏集团抢劫案件终于水落石出。主谋艾德森命将不久矣。韩一飞的大仇也报了。但大家心里没有感到一点快乐,是因为姗妮的死?还是……?
韩一飞已带着姗妮的骨灰远赴美国。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着,林小忆捧着花茶站在窗前,平静的脸依旧波澜不惊。秦牧扬走了过来:“相信自己,他会回来的!”。
她转过身,冲他淡淡一笑:“我是在想那个姗妮,这么年轻,不应该……”秦牧扬望着她:“这是她的选择,跟你没有关系。”。
她走到茶几前给他泡了一杯铁观音。秦牧扬笑笑:“谢谢,记得我以前爱喝碧螺春。”
林小忆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很确定的:“如果我没记错,你现在更喜欢铁观音。”
“知我者,林小忆也!”秦牧扬佩服的看着她:“你永远都是我的知己!”
林小忆轻笑着低头:“永远的蓝颜知己!”
秦牧扬脸上闪过瞬间的无奈:“让我猜猜你喝的什么?咖啡?”
“是茉莉,新采的!”林小忆将杯子放到他鼻子下。
秦牧扬苦笑:“我知道,一进门就闻到了,是故意猜错想逗你开心。”
林小忆眼里闪着无奈:“一般人在这个时候应该会选择苦咖啡。”
“因为你是林小忆,不是一般人。”秦牧扬将手里的铁观音一饮而尽:“你泡的茶就是不一样。”
她再次轻笑:“什么味道?”
“云淡风轻!”秦牧扬踱到窗前:“人生如茶,第一道,苦若生命;第二道,甜如爱情;第三道,云淡风轻!”。
她低眉,无语,一时真的无语。经过了这么多年,他依然解她、知她、懂她、信她。可是她今生只能是他的蓝颜知己,只能是。这是命?还是人生的无奈?不管怎样,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也都必须去接受无法掌控的宿命,包括生命。
忽然之间,林小忆内心释然,既然人生早已经云淡风轻了,有些事,为什么还耿耿于怀?有些人,为什么还是不能彻底放下?
她喝了一大口花茶,万事万物都有个定数,既然强求不得,一切何不让它顺其自然?“谢谢你!牧扬!”林小忆很真诚的说。
他知道,聪慧如她,她的内心已经释然。“我只要你开心、幸福!”秦牧扬会心的一笑,洒月兑的转身离去。
翠云山庄的花草树木品种越来越多,不名贵,却让人充满温情,不绚烂夺目,却让人心生留恋。花儿谢了,枫叶红了,秋风吹过,竟没有让人感到一丝一毫的萧瑟凄凉。
林小忆不再听那首落花,那首盛满了无尽思念的曲子,在那个夜晚,被那个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孩带走了。她爱了他那么久,可是那个叫姗妮的女孩却爱了他一生。她可以执着的爱他,可她只能接受这样的安排。
人生就是这么无奈,就是这么残酷无情。短暂的相聚,却换来更长久的离别。长久的相爱,却换不来短暂的相守。
韩一飞将姗妮的骨灰带回美国,姗妮的父亲贺学风并没有埋怨他一分一毫,他说,女儿当初走时就告诉过他,中国,是她命运的转折,她出生时,她的母亲在中国去世;她二十岁生日去中国祭奠母亲,却救回了韩一飞;这次祖国之行,是她二十二岁生日,她说不论怎样她都要找回属于自己的幸福。
贺学风擦了擦眼角的泪:“我了解姗妮,她对这个世界太要求完美了,跟她的妈妈一样。韩先生,我只有一个请求,将姗妮的骨灰带回香港,和她妈妈团聚。”
韩一飞郑重的点了点头:“我一定让她魂归祖国。”
“今夕吾躯归故土,他朝君体也相同”香港的天主教圣弥额尔公墓,韩一飞将姗妮安葬在了一座粉红的墓旁边。那座粉红的墓的主人是她母亲叶娉婷,生前是一位演员,貌美如花。
望着那张放大的黑白照片,韩一飞惭愧的低下了头:“对不起,伯母,我没有照顾好姗妮。”这种灵魂的审判让人无地自容。
姗妮那双脉脉含情的眼睛更令韩一飞心如刀割。他想到姗妮第一次将自己救回美国时,她六天六夜守着他,照顾他,直到他伤口痊愈。
在他疯狂的想念小忆的时候,是她那张完美无缺的脸排解了他无尽的思念。而今,她甘愿牺牲自己来救他的命,这是怎样的一种缘分,这又是怎样的一种感情?而他,在她活着的时候,曾经为她做过什么呢?
“姗妮,如果是我辜负了你,就用我的后半生来偿还这段感情......”韩一飞动情的割下自己的一片衣袖,正要削下一缕头发,刀被人攥住。
韩一飞回过头,对上明雨旋愤怒的脸:“不要这样折磨自己,你这不是补偿,是对姗妮的伤害。”
韩一飞苦恼的看着她:“我欠她的就让我尽最大努力补偿。”
明雨旋冷哼一声:“逝者已矣,珍惜活着的就是对她最好的补偿。”
秦牧扬对着墓碑喃喃:“姗妮你也没有错,你是太爱一飞了,但你真的不应该拿自己的生命作赌注。”
韩一飞跌坐在地上:“秦牧扬你什么意思?”
秦牧扬怒吼一声:“真心爱一个人,是希望他幸福,而不是去毁掉一个人。”
秦牧扬连拖带拽将韩一飞从墓地拖走。并嘱咐看墓的老人,这人神经有问题,以后不要让他一个人来扫墓,免得惊扰墓主的安宁。阅人无数的看墓老人苍老的菊花的脸上绽开会心的微笑。
其实不用秦牧扬嘱咐,韩一飞再也没有勇气独自去墓地。韩一飞天天以酒买醉,明雨旋给林小忆打电话,那个仙女依然淡笑着:“我不是他的救世主,他只能自己走出来……一切顺其自然吧!”明雨旋张大了嘴,她从来没见过如此淡定的人。
明雨旋让儿子秦安宁去缠韩一飞,“韩伯伯,安宁给你背诵《三字经》好不好?”秦安宁继承了他父母的聪慧,语言表达能力非凡,像模像样的背颂着:“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苟不教,性乃迁……贵之道……贵之道……”
韩一飞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教之道,贵以专。”
小家伙钻到他怀里:“韩伯伯你好厉害,不如你来教我背吧,妈妈每天就教我两句,太慢了,什么时候才能学会?”
韩一飞笑着:“妈妈怕你记不住,让你循序渐进。”
秦安宁嘟起了嘴:“我不要循序渐进,到那时候小龙女姑姑早被人家娶走了!”韩一飞怔住了:“小龙女姑姑?”
“是呀,我那次见到那个白衣姑姑,跟电视上的小龙女姑姑一样,我想娶她当媳妇,妈妈说等我长大了,学到很多知识才能见到她。”
韩一飞尴尬的笑脸停在小家伙稚女敕的小脸上:“你喜欢姑姑什么?”。
“与众不同……嗯……淡若清风。”
天哪,韩一飞闭上眼。这哪是个孩子,分明是个小情种,小妖孽。韩一飞想把在美国的公司留给贺学风,贺学风慈祥的拍拍他的肩,说:“如果我们还有父子缘,等以后,我会与你在香港团聚。”
韩一飞无语,自从姗妮去世,贺学风没有半句责备他的话语,这让他更加难过,姗妮,你让我如何弥补这份情?也许,姗妮要得就是这样的结果。让韩一飞内疚一辈子,欠她一辈子。
贺学风再次拍着他的肩:“好好生活,好好经营公司,就是对姗妮最好的补偿!”
“嗯!我在香港等着您!”韩一飞知道,姗妮和她的母亲都在香港,贺学风最终会叶落归根。
一年多后,韩一飞将“冠华公司”的资产大部分转移回香港。他不再从事珠宝买卖,而是从事珠宝设计,他的新公司命名“已非珠宝设计公司”。吕鹏程任总经理,他为幕后老董。公司有吕鹏程盯着,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运转着。
四岁多的秦安宁被送到幼儿园,韩一飞突然感到生活闲暇起来。除了每周去给姗妮扫扫墓、送束鲜花,就蛰伏在家里看书。
玉儿给他泡了一杯桂花茶,韩一飞依旧低头看着书:“你最近经常去哪里?”
玉儿吓得浑身一颤,茶水泼了一地:“对,对不起,少爷,我再去泡一杯!”小丫头转身欲走。
“我说你最近经常去哪里?”韩一飞严肃的盯着她,忽然叹了口气:“如实说,我不怪你!”
玉儿赶紧跪在地上:“少爷,我去了桂园,林小姐不在,那里的杂草都长满了……林小姐临走时交代过的,我……”她知道,这一年多,少爷像变了个人,根本不许任何人提起林小姐。
玉儿低着头在等着接受惩罚,半晌,韩一飞叹了口气:“起来吧,你也是一片好心!”
韩一飞不由自主的走进了桂园,那些花花草草依然勾起他从来不曾忘记的回忆。四季桂花依旧争相开着,他依然思念她,疯狂的思念她。
这半年来,他一直耿耿于怀姗妮的死,对姗妮怀着无尽的歉疚。可是,对小忆呢?那种刻骨的思念,什么时候曾经改变?什么时候曾经停止过?
那棵大叶佛顶珠张开着绿绿油油的叶子,韩一飞又是一阵心痛。禅一,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烟消云散了,成为她一生的牵挂。
而他,韩一飞,他一直认为上天善待他,让他来好好爱护她、陪伴她。可是,他却那么的忍心,忍心离开她、抛弃她、伤害她。
走到今天,到底是谁的错?第一次,韩一飞对着那棵高大的桂花树:“禅一,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一阵微风吹来,大叶佛顶珠发出“沙沙”的响声,好像在回应韩一飞的询问,又好像在嘲弄韩一飞的懦弱。
韩一飞泡了一杯新鲜的桂花茶:“小忆,你现在还喝桂花茶吗?应该改喝茉莉了吧!我知道,其实你一直喜欢茉莉的清新淡雅,只是遇到了我,从十六岁的时候,你喜欢了桂花。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你是否还是从前的你?”
韩一飞在心底想着那夜与艾德森混战时,犹如惊鸿的一瞥;想着他误解她时,那淡定自若的眼神。她就如秦安宁所描述的“淡若清风”。
想着,韩一飞不禁叹了口气:“历经沧桑,你更加了绝美优雅,我这颗卑微苍凉的心还如何与你匹配?”一直喜欢在这里涂涂写写。
韩一飞顺手打开抽屉,他看到一张B超单,结论是:林小忆怀孕46天。
韩一飞如遭雷击,急切翻看她的日记:“昨夜,我一直在等一飞,想告诉他一个令人高兴地事情:医生说我怀了宝宝!可是,一夜之间,所有的一切已经改变。当我一觉醒来,一飞不见了,我知道他不会跟我一起走,其实我也很想留下来,陪他一起揪出幕后凶手。
可是......我很矛盾,也很绝望,为了宝宝的安全,我只有离开,哪怕以后相见时难,哪怕再见时已是徒然……别了,我的爱,再见了,我的爱情伊甸园……”
韩一飞呆呆的坐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放声大哭:“老天爷,你跟我开了个多大的玩笑?你怎么忍心,忍心让善良柔弱的她去承受这一切?”
转而,韩一飞又自嘲的苦笑,这怎么能怪老天爷?当初被艾德森陷害,他伤好了为什么不找她?他一心报仇,却置她与不顾。他自以为是,觉得她离开他就安全了,离开香港就安全了。殊不知,他把她推向了更危险的境地。
她一个弱女子回到荒凉的翠云山,举目无亲,挺着个大肚子,一边躲避着危险,是如何生存的?这不是对他坚定不移的爱又是什么?
她好不容易等到了他,却发生了姗妮的事,她竭尽全力去救一个情敌,却被所有人误解,而他,竟更加残忍的、毫不留情的给她那颗正流着鲜血的心横加上一刀。她承受了多少委屈,这对她太不公平了!
韩一飞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他要立即飞往翠云山庄。
秦牧扬和明雨璇感到异常的吃惊:他终于想通了?“一飞,我们陪你一块去吧?”秦牧扬在电话里小心翼翼的说。
“要去,你们以后再去,现在凑什么热闹?”韩一飞没好气的嚷着,像吃了炸药。
秦牧扬跟明雨璇对望了一眼,我们凑热闹?那边有什么热闹好凑?
明雨璇抢过电话:“啊哈,那个一飞,是我们家安宁,想他姑姑了,我们想……”
“告诉那个小妖孽,有他姑父在,他休想打他姑姑的主意!”。那边的声音更是气急败坏了。
明雨璇,秦牧扬彻底无语,他家宝贝儿子何时成小妖孽了?韩一飞他这是唱的哪一处?
几秒钟的沉默,电话那边忽然传来韩一飞温柔的询问:“雨璇,上次你们去看小忆,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异常吧?”
异常?明雨璇模不着头脑:“没有啊,她比以前更漂亮了,更坚强了,她走路很快,她弹得曲子很好听……”
韩一飞急急打断她:“我不是说这个,小孩子……有没有……你有没有看到?……”韩一飞语无论次、结结巴巴,自己也不知道要如何问出口了。
明雨璇挠挠头:“什么小孩子?韩一飞,你也太没气度了,还真跟我们家安宁较真了?”
韩一飞哭笑不得,自己也真是问的多余,以小忆的性格,她不会将孩子的事告诉任何人。可是他心里也实在没底。
秦牧扬又好心的在电话那端提醒:“一飞,你不要着急,小忆还是很想念你的。只是上次姗妮的事,她多少有些心结,我希望你不要再惹她伤心了。”
韩一飞长长舒了口气:“谢谢你,牧扬,我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韩一飞一路心绪复杂,她还爱着他吗?还会接受他吗?那个孩子……他忽然想起那晚姗妮撞到的那个小女孩,那倔强的小脸,那紧抿的嘴唇,还有那大大的眼睛像挂在天边遥不可及的星星。一抹柔情在韩一飞心底升起。他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韩一飞上得翠云山,并没有找到林小忆,山居的服务员说一个多月前她外出了。再详细打听,他们都笑着说“不知道”。
韩一飞在镇上一个旅店暂时安顿下来。这小镇发展的可真快,比两年前繁华多了,大街上啥都有。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急匆匆走进一家药铺:“大夫,给包点三七,红花,牛膝,我婆婆腿摔伤了。”女人的声音清脆响亮。
韩一飞想,这儿还真多老中医,都自己开药方。正想着,忽听那女人:“哎呀!我的钱包怎么不见了?”。韩一飞向药铺里面看去,那女人一脸的焦急和药铺小伙计无可奈何的表情对峙着。
半晌,女人着开口了:“小哥,我叫苗翠巧,家住翠云山庄。我婆婆等着治病.麻烦你先赊给我好不好?”。小伙计看了她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今天当家的不在,我也做不了主。”
韩一飞看那女人那副焦急的模样,可怜她一副孝心。他走进药铺:“伙计,多少钱,我来付!”。女人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个突然冒出的大善人。
“一共贰佰八十块。”伙计打着算盘。
韩一飞付了钱,将药递给那女人:“大嫂,赶快回去给老人治病。”
女人接过药:“先生对我婆婆的恩情,我苗翠巧一定报答。”
“快去吧!救人要紧!”韩一飞出了药铺。
后面传来苗翠巧的喊声:“先生,我去哪里还你的钱?……”韩一飞摇了摇头,笑了。这女人还真朴实,他从来没想过让她还钱。
“理气清心,消灾辟邪”,韩一飞走过一个卖檀香木雕工艺的小店,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他确定这种檀香木很纯正,市场上一般不会有卖的。
店主看他的穿着,笑脸迎了过来:“先生看看喜欢什么样的工艺品,我这里应有尽有。”
韩一飞笑笑:“我想要几块纯正的檀香木头”。
店主稍稍愣了一下,马上凑近他:“我想先生是识货之人,我这木头都是一位朋友从印度捎来的……”韩一飞偷偷塞给他一叠钞票。店主给他使了个眼色,韩一飞便跟他去了店铺里面。
店主从一堆不起眼的木材里找出两块一米多长的木头,“不好意思,先生,只有这些了。”
韩一飞笑笑:“这些就足够了!”。
店主又从屋里找出一个精致的瓶子,“这是檀香精油,带着它有消灾辟邪的功效,先生出门在外我想应该用得着。”
韩一飞嗅了一下,顿觉神清气爽。这不是普通的精油,外加了七八种名贵中草药,应该有百毒不侵的功效。
韩一飞将瓶子放回店主手里:“多谢店主厚爱,这么贵重的东西,韩一飞受之有愧!”
店主憨厚地笑笑:“韩先生刚才施舍那妇人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了,我钦佩先生的为人,略表一点儿敬意,望先生不要嫌弃才是!”
韩一飞笑笑:“她也是一片孝心,应该得到帮助!”
店主惭愧的低下头:“这年头,像韩先生这样的人不多了。”他将精油塞进韩一飞的衣兜:“愿先生好人有好报!”每天黄昏,韩一飞会在山腰一个僻静的角落,听山居里播放的曲子。
这些曲子都是小忆最喜欢的,以前她经常在桂园弹奏。一把古筝,在秋风含笑的桂花林里,在满天星光的幸福岁月里。
韩一飞总会泡上一杯新鲜的桂花茶,静静地听着,痴痴的看着。听着她将喜怒哀乐汇聚在纤纤指端的心声;看着她绝美沉静的容颜。每一次,韩一飞都感觉到震颤,每一次,韩一飞都会迷恋。不知道是为琴声,还是为素手弹琴的那个人。
一次,韩一飞望着她沉浸在乐声中的样子打趣道:“我媳妇儿没成音乐家,还真是全世界人民的遗憾。”。她却微笑着:“听得人再多也都不是我的知音!”,然后转头调皮地看着他,“难道你不知道吗?你就是我的全世界!”
韩一飞的心激动地要飞起来了,她的琴声只为他一个人弹奏。她把他当成知音,她不在乎全世界的人,她只在乎他,他便是她的全世界!
有一次,在一个落花飘零的日子里,她在花丛中弹奏那首《落花》,不禁唱了起来:“高阁客竟去,小园花乱飞。参差连曲陌,迢递送斜晖。肠断未忍扫,眼穿仍欲稀。芳心向春尽,所得是沾衣。”
听着她那婉转悲凄的声音,一种寂寥落寞的情绪涌上心头,韩一飞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音律太悲伤了,还是歌词太凄凉了?”看到他没有作声,林小忆轻轻走到他身边,“或者是我唱得太好了?”
“臭美吧,你就!”他轻揉着她的秀发将她按进怀里,掩饰住心中的那份寥落。
一颗流星自天际划过,发出绚丽夺目的光芒。
“好美!”两人同时低呼一声!
“如果……有一天……”林小忆柔柔的开口。
“没有如果,我这一辈子都不会辜负你!都不会离开你!”韩一飞急忙打住她下面的话,然后霸道的在她耳际一字一句的说:“我也不会允许你离开我!”
“我将此心付明月,门前执手永不倦。咏以鹊桥促相会,不胜你我常相对。分别时忆同舟情,离别休忘风雨萍。”
这是一首藏头诗,她呢喃似的的声音在他胸前清晰地响起,字字敲进他的心脏,让他又是一阵莫名的紧张,“嗯!‘我们永不分离’!我会一辈子陪着你……”
好久,怀中的人儿微笑着睡着了,韩一飞胸前的衬衫已经湿了一大片;好久,他竟发现,自己也也不知何时竟流下了伤感的泪。
那是他公司破产的前一夜,人生就是这么的不可思议,前一刻,还在说着“永不分离”,下一刻却是一别经年!
现在来山居听曲的人络绎不绝,他韩一飞却只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且只能听到她的录音,这真是一种极大的讽刺。
这种感觉让韩一飞再次心痛不已。他痛恨自己曾经拥有却不懂珍惜,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害她颠沛流离。他更恨自己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误解了她一片情意。
那首《傲雪寒梅》一遍遍在他耳边响起,使他的心灵得到彻底的洗涤。“梅花香自苦寒来”这是他教她的,在最艰难的日子里,她做到了。他呢?那个答应要保护她一生一世的男人,却一次次伤她的心;那个答应她永不分离的男人,却给了她最残忍的别离。
韩一飞仰头叹了口气,如果她不能原谅他,就让他在这里守护她一辈子吧!日出而来,月上而离。韩一飞抱着满怀的希望,却又不敢祈求任何结果的心情,一天又一天的上山、下山。
终于有一天,一个旭日冉冉升起的早晨,韩一飞遇到了那个男孩和那个女孩。
他们从山上下来,男孩牵着女孩的手,女孩穿一件碎花小裙子,歪着小脑袋望着男孩:“思诚哥哥,你说姑姑为什么不弹琴了,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小男孩笑着模模她的头:“怎么会,姑姑最喜欢清晨了,不然怎么会给清晨做这么漂亮的裙子?”
清晨?韩一飞的心脏被狠狠的撞击了一下。
“可是,我好喜欢听姑姑弹琴。”小女孩稚女敕的声音有点失落。
被叫做思诚的男孩叹了口气:“姑姑实在太忙了,等过了这段时间,她会每天弹琴给清晨听……”
“嗯,听着这音响里的也不错,反正都是姑姑弹得!”清晨懂事的点了点头。
韩一飞不自觉的笑了,这女孩,反正都是她的理儿了?够磨人的,真像他日夜思念的那个人。
两人渐渐走远,韩一飞不自觉地跟着他们走到山下。
兄妹俩闪进一户农家院,韩一飞怔怔的站在那里,好久,好久……
苗翠巧从娘家回来,看到家门口站着一个人。“这位大哥……”
她走近一看:“咦?这不是我家的恩人吗?”
韩一飞看是苗翠巧:“大嫂,我叫韩一飞,我看到两个孩子……挺可爱!”
“哦,你是说思诚和清晨,那是我的孩子。大哥喜欢进来就是。”苗翠巧很热情。
,“谢谢大嫂,我还有事,明天再来。”他看看腕上的表,掩饰那份惊喜,现在他还没有足够的勇气,想好以怎样的方式去面对那个孩子。
韩一飞辗转难眠,清晨那张清秀的小脸在他面前放大,那双大眼睛和那紧抿的小巧的嘴巴,跟他很相似。那神韵,以及娇柔的声音,跟小忆如出一辙。她会是他和小忆的女儿吗?可她怎么称呼小忆“姑姑”?还有,苗翠巧说是她的女儿。
第二天一早,韩一飞买了好多礼物来到凌家。苗翠巧的男人去地里干活了。苗翠巧热情的招待韩一飞。
婆婆是明事理的人:“韩先生是我老婆子的恩人,就不必见外,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说完就送孙子上学去了。
韩一飞笑笑,多么朴实的一家人!他的目光落在清晨身上:“大嫂,您女儿长的像大哥吧?我看思诚像您多一点。”
苗翠巧咯咯笑了起来:“韩大哥好眼光,我们山村野夫哪有这样好的福分,能有清晨这么漂亮的女儿。”
韩一飞心里一阵高兴:“那这孩子?……”
苗翠巧:“这孩子是他姑姑的……”她欲言又止。看到韩一飞失望的样子有些不忍,“韩大哥,你若真的在意这孩子,就问我婆婆吧。我……”
韩一飞理解的笑笑:“多谢大嫂对我韩一飞的信任,我已经很感激了。”韩一飞送给凌清晨一个檀香木做的木雕小美人,这可是他昨晚一夜未眠亲手雕刻的。小清晨静静的看着木雕小美人,大大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小巧的嘴巴,那一根根的发丝都极为传神。
韩一飞看她一直盯着木雕美人,不言也不语,心里不禁一阵紧张,“怎么了,清晨不喜欢吗?”他拿过檀香木雕,“是不是叔叔刻得不好,叔叔再重新刻一个?”
凌清晨忽然转过头,搂着他的脖子,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叔叔太好了,清晨好喜欢!”
韩一飞微微一怔,“精灵鬼!”随即笑着将她娇小的身躯揽进怀里,这神态、这性情简直跟小忆儿一模一样!她已经接受他了,一种柔柔的、暖暖的感觉在韩一飞心底荡漾开来。
韩一飞成了凌家的常客,他和凌清晨的笑声时时飘荡在凌家大院。苗翠巧的男人苗树春总是憨厚地笑笑。凌家婆婆经常微笑着望着他们,偶尔会一声叹息。
一天,苗翠巧看到他们玩的挺开心,笑着对她婆婆:“妈,您看清晨这孩子,有了韩叔叔,就不再嚷着找她姑姑了……”
婆婆顺口接了一句:“是啊!……”便不再言语,转身走进屋子。
凌婆婆奇怪的表情没有逃过韩一飞的眼睛,他走进屋子:“婆婆,您是不是不舒服?”
凌婆婆神情严肃的望着他:“孩子,把门关上,婆婆问你一件事情!”韩一飞顺从的掩上门,老人锐利的目光盯着他:“说吧,你来我们家的目的。”
韩一飞看着这位老人,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当年的程桂香,严厉的外表下,一定有一颗慈悲的心。
韩一飞把心一横,决定赌一把,赌她的仁慈,“婆婆,我只想知道清晨的身世!”
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凌婆婆望了他半晌,微微叹了口气:“小伙子,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我那女儿……”
韩一飞鼓足勇气:“您那女儿是不是林小忆?”
凌婆婆微微怔了一下:“你……”
韩一飞掏出那张孕检报告递给老人:“婆婆,如果清晨真的是小忆的女儿,我就是那位不合格的父亲。”
老人家握着报告的手在颤抖:“我曾经答应过小忆,这件事谁都不会告诉,今天我就为清晨破一次例……”
凌婆婆喝了口茶,娓娓道来:
“三年前的冬天,下了一场大雪,我送思诚上学,刚出门,思诚喊‘女乃女乃,树下有个人’我走近那棵大槐树,看到一个女人,她挺着大肚子,无力的靠在树下。她身后一串长长的脚印从翠云山那边延续而来。”
“天哪!”韩一飞的心被揪了起来,疼痛不已,他咬紧牙,紧抿着薄唇,脸上一片凝重。
“你没事吧?”凌婆婆关心的望着他。
“没事,婆婆您继续!”尽管已经有过千万种猜想,但亲耳听到林小忆的遭遇时,韩一飞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思诚喊了声‘姑姑’,女人睁开眼睛,看到了我们,她抓着我的手:‘婆婆,求你救救我的孩子!’眼看她快要生了,我儿子将她抱进屋里,我只好帮她接生了……”
韩一飞再次咬紧了牙齿,给凌婆婆倒了杯水,借此掩饰自己内心无法抑制的疼痛。凌婆婆接过茶水:“她生下了一个女孩,当时因为她劳动强度太大,动了胎气,孩子不足月,生得很艰难。”
凌婆婆的泪滴落在茶水里,溅起一片水花,韩一飞的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的隐忍已经到了极限。
“满月后,她要走,我们都舍不得,尤其思诚,说他捡了个宝贝妹妹,说什么也不让她们走。我看她举目无亲,就收她做了干女儿。
孩子三个月后,她去山上建生态园。一年后,这里搬来了好多人,由几户人家发展到现在的二百多户。我怕村里人说闲话,就让清晨一直喊她‘姑姑’。”
凌婆婆望着韩一飞:“第一次救她时,我就知道小忆是个不简单的女子。建立了生态园后,她更是深居简出。半年前她告诉我,如果她有什么不测,就永远不要告诉清晨她的身世。
其实,翠巧第一次带你来我家,我就猜出你是清晨的父亲,因为小忆在生下清晨后,第一句话便是‘怎么跟她爸爸一模一样?’”
凌婆婆笑了笑:“还有一次,我给她送鸡汤,她在迷迷糊糊中喊了一句‘韩一飞’”。
韩一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流满面,他的心早已扭结成一团,疼痛不堪,“婆婆,谢谢您救了我的小忆和女儿。我一定报答您全家的救命之恩!”
凌婆婆微笑着扶起他:“只要你们一家团聚,我比什么都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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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一飞知道林小忆就在山上。她不愿见他,说明她心中还有芥蒂。她应该有芥蒂,她应该恨他才是。
不论是什么原因,他都不应该抛下她。不论她有多么恨他,他必须求得她的原谅。他要给她补偿,做牛做马、做羊做猪都行,只要她肯原谅他,给他机会。
韩一飞走进他们曾一起经历过生死,解开千年之谜的山洞。神雕依旧那么热情,小神雕也都渐渐长大。他抚模着它们坚硬的翅膀:“宝贝们,我媳妇儿她到底怎样才肯原谅我?”一只大点儿的小神雕嘎嘎叫着向茅屋飞去。
韩一飞看到茅屋打扫的一尘不染,桌上林思云的那本醒目忏悔录,刺得韩一飞的眼睛疼痛不已,她到底还是发现了她父亲的秘密。
这个背叛她和母亲的人,有什么资格做她的父亲?可是他毕竟是将她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她到底该感激他还是恨他?一切都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经历了这么多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这个世界,她还能够相信谁?
桌上一杯茉莉花茶,还残存着点点余温。洁白的花瓣飘浮着,组成一个漂亮的风车状,好香的茉莉!韩一飞一口喝了下去。
“一飞,不要!……”林小忆刚采了一些茉莉花回来,看到韩一飞喝茶的一幕,惊得花瓣撒了一地。
韩一飞回头,不禁呆了,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她美丽的样子犹如出尘仙子。
四目相对的刹那,俩人同时怔住了。千种牵念,万种相思,都流露在彼此的眼底。
韩一飞讪讪笑着:“怎么了?媳妇儿,刚见面就惊讶成这样,为夫喝的又不不是毒药?”
林小忆的脸色苍白,眼泪流了下来:“那就是毒药!”韩一飞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微微一笑:“没关系,你泡的茶,就算是毒药我也喝!”
林小忆扑进他怀里:“一飞,你不要傻了,那是万年茉莉,有毒的。”
“茉莉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韩一飞望着她,傻傻地笑着。
“你!”林小忆顾不上羞红的脸,捶打着他的背,“你快试着把它吐出来!”
韩一飞紧紧地抱住她:“这么漂亮的花瓣,我可不舍得,就算是有毒,我替你喝了,也值得了。”
林小忆挣月兑开他:“我们赶快下山,一飞,我们去找凌婆婆,她一定有办法!”
韩一飞甩开她:“我不去,就让我死在这里好了,陪你家老爷子一起赎罪,两个不合格的父亲。”他望向桌上的那本《忏悔录》。
“你怎么这么固执?”林小忆急的再次掉泪。
韩一飞比她还急:“不固执,你为什么宁肯死都不愿意见到我?”
她哭的好伤心:“那你让我怎么办?我真的没有办法面对这一切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只有天堂最干净,母亲告诉过我,它是洁白的。”
韩一飞心疼极了,再次拥住她:“我的媳妇儿,你好傻,母亲去的时候是洁白的,现在天堂已经改朝换代了,到处都是一片乌烟瘴气。”
“那,我该去哪里?哪里才有净土?”
“在这里”韩一飞指指她的胸口“净土在自己的心里。”他捏捏她苍白的小脸:“答应我,不要再苦了自己,不管怎样,要好好活着,为了我们的清晨……”
“可是……”林小忆抬头望着他依旧笑若春风的样子:“咦?你怎么喝了毒药还没事儿?”
韩一飞不满的翻着白眼:“感情娘子你是故意谋杀亲夫......”说着忽然向身后的床上倒去。
林小忆摇晃着他:“不要,一飞,我带你去找大夫。”
韩一飞一副痛苦的样子:“娘子,我好难受,赶快,快做人工呼吸……”
人工呼吸?林小忆睁大了眼睛瞪着床上的韩一飞。
“哎吆,我好难受......”韩一飞痛苦的的声音将她的心揪痛,唉,不管了,她将柔柔的唇印上他的。韩一飞唇角咧开一个狡猾的笑容,一口噙住她软软的香唇。
“你……”林小忆刚要反抗,韩一飞伸出健壮的双臂将她紧紧拉进怀里。他用力吻着她,如饥似渴。所有的相思,所有的误解,所有的恩怨都被这炽热的吻融化的无影无踪。
“完了”她在心底呐喊,又一次沉沦在他绵绵无尽的爱里。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她的脸上泛起了红红的霞晕,他才恋恋不舍的将她放开。
“你确定没事?”林小忆整理着凌乱的发丝。
“为夫的我才没那么容易就死掉。”韩一飞翻身坐起:“我舍不得你和女儿。”他从背后拥住她,将脸贴在她粉颈上,贪婪地嗅着:“我们带女儿一起回香港好不好?”
“不好,那里有林姗妮……”
“那,我们去美国?”
“那儿是林姗妮的家!”
“去法国?”
“那是伤心地!”
天哪!韩一飞犯愁了:“媳妇儿,地球上容不下我们了,天堂地狱又不要我们,你说我们该去哪里?”
“去民政局!”林小忆走了出去。韩一飞拍拍头,是呀,赶紧去镇上先把结婚证领了,要不然,怎么有脸面对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