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你欺负惯了,也变成了一种戒不掉的毛病。”我月兑口而出。
飞机起飞的轰隆声越来越大,仿佛一股巨大的力量压迫我的耳膜,不过这种压力很快就融进了无边的云际里,最后终于销声匿迹。
然而就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突然变得安静时,那道淡得能融进空气里的声音却变得异常清晰。
“我亲手推出去的人,现在还能要回来吗?”
我怔了怔,转头看他。
他没想到刚才那些杂音那么巧就消失了,顿时有些窘迫。于是重戴上墨镜,拿起飞机上的杂志假装翻阅起来嘌。
我没有纠缠,也学着他拿本杂志若无其事的翻阅。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大概是处于经期时段,加之昨夜又没睡好的缘故,渐渐的,我失去了意识,毫无顾忌的打起盹来。
梦里还是那个下雨天,只是兰衍的身体变得更加破碎,他艰难的杵着两只拐杖,下面的两条裤管空空的,原来他的右腿也被截了肢。我想要过去帮助他,他却用一只手蛮力的将我推开,然后身体因为突然失去支点而摔倒在地。
我连忙跑过去,想要扶他起来,他却痛骂我多管闲事,然后想依靠自己“站”起来,可是失去两条腿的人哪有这么容易完成这种动作。所以他站起来,又摔下去,又站起来,一遍又一遍,直到身上全是伤口……
我无力的看着他,内心几近崩溃。我多么希望他能明白我的心,多么希望他能接受我的帮助。我想告诉他,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了他,我也不会远走高飞……
“相思,相思……”耳旁响起那道熟悉的声音,亦真亦幻,如梦似境。
“相思,快醒醒,别再哭了。”声音变得越来越真切嗵。
我一个激灵惊醒,然后看见旁边一脸愁容的兰衍。
原来只是个梦,我吁了口气。
“你梦见什么了,为什么哭?”兰衍问。
我抬手抹了抹眼角,那里果然有些潮湿,原来只有在梦里,我才敢肆无忌惮的哭泣。
“梦见被大灰狼追。”我开玩笑地说。
他似乎没有听出我的敷衍,竟然一本正经的问:“这几年,杜平生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不是,他对我很好,从来没有变过,你知道的。”我说。
他眸光黯了黯,仿佛是强打起精神,“既然对你好,那你没事就不要多想,好好过日子吧。”
我忍不住反问:“那你呢,这三年日子过得好吗?”
“好与不好,日子总要一天天过,即便不好过,咬咬牙数数时间,二十四小时也就过了。”他淡淡的说,三年生活一笔带过。
我却不肯放过他,紧追着问:“这三年在美国,也始终一个人?”
他愣了愣,变得沉默起来,似不愿意再说一句话。
我沮丧的靠在椅背上,他又重戴上墨镜,假装小憩。
晚上八点,飞机抵达重庆江北机场。
兰衍在其余人的拥护下率先走在前面,我屁颠屁颠的拖着行李跟随其后,刚走出机场,就见另一帮衣着光鲜的人迎了上来。
原来是公司被计划收购的杂志社,两帮人相互握手寒暄,几分钟将客套话扯完,然后便热情的将我们送到酒店休息,并且预定了晚上的宴席。
所幸大家都住在同一层楼,兰衍的房间在这层楼的最里面,然后依次是楚穆,再是我。
我刚闷闷的将行李收拾好,楚穆就敲响了我的房门。
“现在旅途中,兰先生的情况只有我们两个知道,你必须答应我两件事。”一进来他就绷着张脸。
我点点头,哪里敢说一个不字。
楚穆吃了颗定心丸,感到安慰了些,“第一,你绝不能再让三个人知道他的事情。第二,无论如何都不要让他生气,尤其是受伤。”
我想他究竟还是对我前两次让兰衍受伤的事情耿耿于怀的,于是用力的拍了拍胸脯保证,“你放心吧,以前我是不明情况,现在就算我断胳膊断腿,也不会让他再流一滴血。”
“你明白就好。”楚穆舒了口气,五官刚舒展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什么又立刻紧凑在一起,“你能不能帮忙劝说一下,让兰先生今晚不要去参加晚宴。你知道,这种性质的聚餐少不了大喝一场。医生一直都在叮嘱,兰先生的身体是不允许沾上烟酒的。”
我问:“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吗?”
“当然知道,只是他认为这次收购对公司的发展极为重要,所以凡事都想亲力亲为。”他答。
我颇为担心,“可是你更应该知道,他现在只听你的话……别说劝他改变主意了,就是亲近他一些,他都会对我格外抗拒。”
楚穆叹口气,“那是因为他还不知道你已经了解了他的情况,我想,你大概是他最想要瞒住的人了。”
我想了想,“这样吧,我找个借口把他带出去玩,离酒店越远越好,到时候又想办法牵制住他,让他没办法赶得回来。不过,宴席那边,兰衍不去真的可以吗?”
楚穆若有所思,“老总不去宴席,对方自然是有意见。不过这次计划我们才是处于主导地位,如果我们不收购,他们的杂志社随时都将面临倒闭的危机。再说,商业上的事并非只是吃个饭签个合同那么简单,其中还要牵涉很多其他方利益。到时我把谎话编得像样点,他们也不会有理由怀疑什么。”
我自然是不愿兰衍的身体再受一点伤害的,现在见楚穆如此胸有成竹,于是更加坚定了我的计划。
今晚,必须带兰衍离开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