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许久,等兰衍抬起头,发现我几乎没怎么动筷子时,他才停下了夹菜的动作,一脸疑惑的看着我,“你刚才不是说饿了?为什么不吃东西?”
我将放在他身上的目光匆忙收回,“我忽然间又不饿了。”
他自然不相信,见我顺手抓起旁边的冰水,连忙将我拦了下来,“你不可以喝冰水。”
“为什么不可以?”我没有理会他,依然抓起那杯冰水一饮而下。一股凉意很快从喉咙抵达到全身,整个人都凉快了不少。
他看着我的举动,紧蹙着眉头惚。
我舌忝了舌忝嘴角,抬头看他,“听说这里有很多酒吧,不如呆会儿我们去跳舞吧?”
他眸光动了动,先是弯了弯嘴角,然后浅浅笑出声,“我可以陪你去,不过我恐怕不能陪你跳。”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愚蠢,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但为了不让他察觉,还是装着一脸无知的样子:“是因为身体还没好吗?如果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去了,听说重庆还有好多好玩的地方,不一定要去酒吧。温”
“没关系,只要你开心就好。”兰衍说。
“你不用那么迁就我,真的。”我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的腿都这样了,让他陪我去跳舞,不就是在他伤口上撒盐吗?
“傻丫头,迁就你我高兴。”兰衍一脸温暖,“你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等我病好了,你肯定舞技不如我。”
我情不自禁的握住了他的手,“你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对吗?”
他将手掌反盖在我的手,“当然,很快就会好起来了,你不要担心。”
我实在忍不住了,借口去洗手间,移了几步转身就冲出门外,走到他看不见的落地窗角落坐了下来,然后蜷着身体抱头痛哭起来。
我多想光明正大的告诉他:兰衍,你别害怕,别逞强。就算你瘸一辈子,就算你的病一辈子都好不了,我都不会离开你,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伴你照顾你。因为,我真的在乎你。
哭了好久,渐渐的终于能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我扭过头,隔着茶色的落地窗,看见兰衍依然笔直的坐在桌边,唇边始终扬着微笑,一手紧紧握着水杯,另一只手却悄无声息的抚模着自己的左腿。
是他的腿痛又犯了吧?我能看见他的痛楚,能明白他的难言之隐,可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兰衍开始东张西望,似乎在到处寻找我的身影。我连忙用衣袖擦干眼泪,强挤出笑容,若无其事的走进店内。
看见我出现,他长长的舒了口气,开玩笑的问:“这么久?不是又去见义勇为了吧?”
“没有,我可不敢在陌生的地方跟痞子搏斗。”我故意嘟着嘴,信手拈来一个借口,“就是肚子有点疼,所以时间久了点。”
他皱了皱眉头,“我说让你不要喝冰水,你偏不听,女人要知道爱护自己的身体。”
“平常都没事,这次是意外,意外。”我打了个哈哈就过去了。
吃完火锅,兰衍坚持说不能扫我的兴,要陪我去酒吧坐坐。我本来就是无心之说,根本没什么兴趣去那种地方,只好拿出杀手锏,又一赖在解放碑的石阶上不起来,直到兰衍终于放弃去酒吧的念头,我才屁颠屁颠的跟着他一路欣赏重庆夜景。
回到酒店,并没有看见楚穆等人。料想他们一定还在应酬,我便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像无尾熊一样紧跟着兰衍不放。
兰衍有些惊讶,不知我的行为是何原因,疑惑的问:“都这么晚了,你不困吗?”
我摇摇头,在床沿坐了下来,“我能不能和你多呆一会儿?”
兰衍月兑掉外套,“你这丫头,难不成还要我讲故事哄你睡觉?”
我连忙跑过去,帮他把外套挂进柜子里,本来还想顺便帮他换双拖鞋,但想到这一动作必定触及他敏感的地方,于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又重坐回到床上,“我要真想听故事,你会跟我讲吗?”
他怔了怔,无奈的笑笑,“真是个小孩子,那好吧,不过你要答应我,听完了就回房里睡觉。”
我使劲点头,他不赶我走,就是对我最大的恩赐。
他走过来挨着我坐下,伸出手将我依偎在他怀里,想了想,说:“其实我不会讲故事,别说讲,从小到大就没听过。不如我给你念一段诗吧,我在美国的时候学会的。”
我在他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是说什么的。”
“是关于教人坚强生活的,我念给你听,是想教会你,即便以后我不在了,你也能好好的生活。”
我情不自禁的搂住他的脖子,那股好闻的味道更加清晰的传来,“我还没烦你烦够呢,你怎么能轻而易举就抛下我!”
他捏了捏我的鼻尖,“如果可以,我宁愿一辈子被你烦。”
我将搂住他脖子的双手扣得更紧,吻上他冰凉的嘴唇,“我不要听故事,我要你。”
他迷惑的看着我,忽然捧着我的脸,用力的吻,似乎要将我的灵魂也吻进他的身体里。
“关灯好吗?我不习惯这么亮。”我主动提出,不是真的害羞,而是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
我不愿意他的自尊就这样被赤.果果的显现在灯光下,即便我根本就不介意。
兰衍的气息温暖而芬芳,他一手用力的抱着我,将我整个人扔在床上,一手伸出去摁掉床头灯。
“你轻点,不要那么急,当心身体。”我诚惶诚恐的说,我实在担心他因为用力不当而导致左腿再次受伤。
“相思,我想你,我爱你…”他的身体覆盖在我身上,一遍又一遍的呢喃。
我溺在他温暖的身体下,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没有如果,我一定会一辈子缠住你,一定会!
“怎么好像哭了?是不是我把你弄疼了?”兰衍的手指抚上我的眼睛,四周黑暗一片,我更能清晰的听见他匀速的心跳,然后不着痕迹的将我的手推开。
其实整个过程他都十分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我。我清楚的记得,当我的手试探性的模向他左腿时,他浑身就像发寒一样战栗起来。我在脑中想像,他在手术台上变成被人分割成碎片,浑身插着管子,眼神孤独而绝望。
“不要哭了好不好,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兰衍凑近了我的耳朵。
我将头深深埋进他的胸膛,“我不疼,我只是想,是不是过了今晚,你又要对我像陌生人那样,看见了也当没看见?”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今晚我们不应该这样,你已经和杜平生订婚了,在法律关系上,我应该叫你……”
我连忙伸手堵住他的嘴,“今天不说这个好吗?我只想跟你一起,安安静静的,没有别人。”
“好。”他在我额上轻轻的吻了下,隐约中却叹了口气。
困意袭来,我心安理得的倚在他怀里,竟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依稀听见有什么动静。其实三年前习惯性失眠后,我就一直睡眠不佳,即便睡着了,一旦有什么动静,我都会轻易惊醒过来。
床头灯发出橘色的光芒,我微微睁眼,看见兰衍正站在冰箱前,弯腰拿里面的东西。
我心头一颤,差点要叫出声,连忙拉上被子将自己的大半张脸牢牢捂住,只剩两眼睛小心翼翼的窥视。
他上身套了件短袖T,穿着短裤,修长的右腿笔直的站着,优美健壮。而他的左腿,却是从膝盖部分就消失了。他整个人的站立,都靠着右腿的单独支撑。
我鼻尖一酸,狠狠咬着被子,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后,又重回到床上,轻轻模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他的长裤,然后悄无声息的穿上。穿的过程中,还时不时的朝我这里看一眼,生怕吵醒了我一般。
我躲在被窝里深深的自责,如果不是我在,他就不用将自己掩藏得这么辛苦了。
他没有再上床,而是在沙发上坐了整整一晚上。英俊的脸庞始终安静的对着我,似乎永远也看不够。
我不敢有所动静,害怕他知道了我知道的一切,只能装着熟睡到天亮。
直到早上楚穆来敲门时,我才终于能从假睡中挣月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