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醉心之事,皇帝交由了太医院处理。很快,这事便被查得清楚——太医院对那株紫色小花进行了研究,得出的结论是王皇后以花香迷惑皇帝,并试图引御林军冲击长乐宫。
皇帝得知真相后龙颜震怒,也失去了对皇后的最后一丝信任。除夕前夜,他颁下圣旨,将王皇后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王氏一族当年助皇帝登基,之后王皇后被册封为后,也曾在十几年时间里呼风唤雨,权倾天下。如今王皇后失势,王氏成员倾刻尽遭贬谪。
誉修王并未参与此事,且他及时赶到阻止了阴谋的发生,皇帝并未怪罪于他,反倒对他有了几分信任。
而太师谢筠勾结外敌一案,经审理后最终罪名成立。谢筠被打入天牢,不日问斩;金陵谢氏一门尽遭牵连——谢淑妃失宠,后重病不起,不日便芳魂消散;太子被废,降为仁王,迁至极南之地。
凤氏一族洗清了冤屈,却终究不再获皇帝欢心。凤清鸣放归家中,凤老将军随之卸甲归田,唯有凤清曦仍留在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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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走的这一天,下起了小雪。
凤清鸣静坐在琴架前,素手闲闲拨弄。在宫中忙碌了这么多年,突然之间被放归,大把的时间不知如何消耗。
紫钰给小姐沏茶,明显的心神不宁。
“紫钰,你有什么事吗?”。凤清鸣问。
“哦,小姐,没事。”紫钰答。
“没事?茶都溢出来了”
“啊小姐,对不起……”紫钰手忙脚乱入下茶壶,又拿手绢来擦桌面,凤清鸣见状不由得摇头——紫钰果然已经乱了芳心啊,平素她对自己做的刺绣爱之如命,如今竟拿它来擦桌子
她心里暗自好笑,却不点明,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喝着。
终于,紫钰耐不住,小心翼翼问道:“小姐……那个,咱们不去送送仁王殿下么?听说他们今天就要离开京城啦”
“不了。”
“可是……”
紫钰见小姐神情淡漠,终是硬着头皮说道:“可是殿下这一走,不知何时能再见……”
凤清鸣见她焦燥不安的样子,终是轻声一笑:“你怕不是关心仁王殿下吧?是秦风大侠也要走了吧?”
“小姐……”紫钰红了脸,低下头。
清鸣戏谑道:“好了好了,我再不去,我们紫钰可真要急死了”
她站起来,说道:“好了,走吧。你的嫁妆我早准备好了。”
紫钰大惊:“小姐……”
“本想认你作义妹,给你一个好的身份;然而如今大局未定,这身份怕反而牵累了你。”凤清鸣拍拍紫钰的肩:“你的父母,我会帮你照顾的,你就放心跟他走吧。到了那边,等一切安定了,再把你父母也接过去。”
紫钰听了呆立半晌,最终神色激动行跪拜大礼,泪落滚滚:“小姐……”
凤清鸣一把扶起她,柔声道:“紫钰,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不是姐妹却情胜姐妹。如今你有了好归宿,我也就放心了。秦风是个好人,你跟着他好好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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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乘了小轿,来到城外相送。
三皇子尚在服孝,一身的素衣轻裘;而秦风则一身黑衣,英姿飒爽,如笔挺的树一般护在三皇子身边。只是他们虽然车驾鲜明、扈从整齐,但前来相送之人却极少。
如今谢氏凋零,三皇子被贬远地,虽封作了王,但朝堂那帮趋炎附势之人避之尤不及,哪会前来相送呢?
见到清鸣,三皇子憔悴的目光变得温润,眸光里有惊喜一闪而过。
他下马来,身后随从自动后退了一箭之地,只余他俩面面相对。
“清鸣,对不起。”三皇子轻轻说道。
凤清鸣的心情也很复杂,无语对视良久,终轻轻地笑了:“殿下不必自责。殿系重任,遇到那天的事,有所顾虑也是正常的。”
皇帝要宠幸一个女人,作为皇子的他,又如何能反抗呢?何况那时候,他的身份还是太子。
三皇子眸光微动,心下也是慨叹——话虽如此,但自己终是与她失之交臂。
而二皇兄却有勇气做了自己不敢做的事,他能给她幸福的吧?
风更大了,卷起细小的雪粒,打在油纸伞上“沙沙”作响。
凤清鸣呵出一口白气,轻轻说道:“此去一别,还请殿下多保重。”
三皇子眸光微动,低叹着说道:“清鸣,你也多保重。”
愿你能爱你所爱,得你所愿,快乐平安。
清鸣回避了他温润的目光,轻笑道:“如今家父卸甲归田,我不日便要跟随父亲离开京城,不能再侍奉殿下。我的侍女紫钰跟随我多年,不如让她跟随秦风,代替我向殿下尽忠吧?”
说着,回眸向他示意不远处相依偎着的两人——紫钰和秦风正立在同一把伞下,默默望着这边。
三皇子眼里涌上一丝苦涩,看着秦风和紫钰两相依偎的样子,点了点头。
这世事艰难,皇城内外两情相悦、又能共结连理之人本就不多,能成全的,便成全吧。
清鸣唤来紫钰,絮絮叨叨叮嘱了许多话,又得到了秦风的再三保证,终于完成了一件心事,便向三皇子一行告别。
风突然大了起来,苍茫白雪中,三皇子的车驾缓缓前行。
凤清鸣持着伞,朝车窗外探出头来的三皇子和紫钰频频挥手,目送他们的车驾消失在风雪中。
今朝离别君莫问,白首相见未可期。
三皇子走了,自己很快也要离开京城,不知来日相见可会有期?
心底一点离愁别绪,郁结在胸口。
不过,此时的她也没料到,事情的发展超乎预料,她最终还是没能离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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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之后,便是凤止戈举家离开京城的日子。
这一天,凤止戈带着两个女儿料理完凤府事宜,准备起程远赴凤氏的家乡——邵州。
前来送别之人不多,大都为凤将军的战场老友。
凤氏一族刚洗清叛逆的罪名,与三皇子一样,是许多朝臣观望的对象。
凤清鸣见到黎子胥,却并未黎若轩前来,不由得有些失望。此去一别,不知几时能回京城,若轩哥哥会想念自己吗?为什么不来见自己一面呢?
而二皇子啊,终究还是要与他错过。
想到这,心里有不可遏制的痛溢上来,几乎不能呼吸。
皇帝有旨,令凤止戈携家眷返归邵州故里,连带两个女儿一并回家乡择婿完婚。虽未指婚,却也是明令禁止凤清鸣和凤清华嫁入皇室了。
幻影醉心一事,终究是伤害了皇家颜面;而当皇帝得知自己的儿子都心仪清鸣时,他不得不忍痛作出这个决定。
即便她是玉珍的女儿,也不行。
正顾盼间,却见远远有一骑白马飞驰而来;风卷起了马上那人月白色的长袍,迎风而展,就像飞翔的白鹰。
是二皇子来了
凤清鸣心里一阵轰鸣,眼眶突然热了一下。
众人连忙行了君臣之礼,叙过话,凤止戈知道二皇子前来的心思,便将众人请至客厅寒暄,而二皇子则与凤清鸣去了水阁里。
两人临风而立,久久对视,相顾无言。
突然,二皇子一把将清鸣拉至怀里,紧紧圈住:“清鸣,你等我。”
感觉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和浓烈的男子气息,凤清鸣浑身一阵战栗,重重点了点头。
“此去一别,山高水远,不知几时能再相见。皇宫之中波谲云诡,朝堂之上瞬息万变,还请殿下多多保重。”
清鸣低低道:“我……我一定会在邵州等你”
二皇子神色激荡,将她抱得更紧。
两人依依惜别,相约白头,正缠绵间,突然有人打断了他们。
凤府外一队人马风驰电掣而来,不一会便奔至厅前,当先一人正是黎若轩。只见他黑衣黑甲,神色焦急,三步并作两步奔至二皇子跟前,急禀道:“殿下,不好了禁城城门突然紧闭,御林军把守其上,宫里似乎出了问题”
禀报完毕,方注意见到凤清鸣的尴尬神色,不由得一愣。
众人听了这消息齐齐一惊——皇宫禁卫向来由御林军把守,平日宫门开闭的时间皆严格遵循宫规执行;今日此时才上午时分,宫门突然关闭,宫内一定发生了大事
二皇子神色微凛,问:“可是皇上下旨紧闭宫门?”
黎若轩摇头,道:“未见有皇上圣旨”
二皇子又问:“御林军统领冯渊何在?”
黎若轩答道:“冯渊今日在宫中值戍,目前仍未出宫”
二皇子听了,心猛地一沉——冯渊是皇帝的亲信,数年来戍卫京城,忠心耿耿;如今他若叛变,皇上的处境恐怕会非常危险。
他叹了口气,转头对凤止戈说道:“凤将军,看来你今日是走不成了。”
凤止戈单膝跪下,行军礼,郑重说道:“末将一日未死,便一日追随殿下且皇上对臣恩重如山,如今皇上有难,臣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其余几位老将亦应声直呼:“愿追随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二皇子神色肃穆,点头道:“好今日皇上有难,皇宫危倾若想救皇上于水火,怕是只能依凭诸位将军之力”
“是”
众人齐声呐喊。
二皇子将手上兵力作了调配,众人立刻领命而去。
凤止戈虽已经卸任,但辅国大将军的威名加上二皇子的令牌,使他很顺利地召集了从前的凤氏亲兵。
而骠骑军除拨了两队跟随黎子胥前去封锁城门、点燃峰火外,其余人均跟着黎若轩去了皇宫。
凤清鸣亦追随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