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宜由张四海引着下了龙辇,迎面便瞥见太后宫里的李公公阴沉着脸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心中微疑,也没当一回事。
李公公刚在凤朝宫宣了太后的懿旨,回头却碰见云宜,想着这毕竟是太后瞒着皇上做的,即便是皇上对皇后不上心,这样平白无辜的,怕是心里也会着恼,太后与皇上是母子,再隔阂也怪不到太后头上,那便会着落到他这个奴才身上。
想到这,本来惨白的脸开始发青了,哆嗦着给云宜行了礼,幸亏云宜心中有事没有问话便让他退了下去,离开云宜的视线范围,李公公才长出一口气,抹了一把汗,心中哀叹自己苦命,都要荣养了,还接了这么个要命的差事,但愿皇上不要迁怒于他啊
且说云宜匆匆别了李公公,回头一想又觉得不对劲,这李公公平日里见到他也就是恭敬有加,为何今日见到一副心虚胆寒的模样?沉吟了一下,便让去悄悄打探。
自己却去了太后那里,却是太后不在,往御花园赏花去了。云宜怔了怔,还是提脚往云宣住的地方而去。
“皇兄,你总算来了。”一直在那急得团团转的云宣看见云宜迎了上来。
云宜笑了笑,随手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怎么?往日里也没见你如何想念皇兄我啊”
云宣却没有心思跟他开玩笑,着急的道:“今天我看见母后派李公公去凤朝宫宣旨。”
“宣旨?”云宜疑窦顿起,再一联想刚才李公公的模样,更加惊疑起来,“可知道母后有何懿旨?”
“就是不知道才叫你来的嘛我还以为你知道呢”云宣懊恼的坐在他身边。
“这事有点蹊跷,凤朝宫里面大部分是我的人手,如果有什么事,应该会尽快报给我知道的。”云宜想了想,没有结果,再想着凤朝宫里面的人手是他安排的,心下稍安。
话语未落,首领太监张四海便凝重着一张脸走了进来,他看了看云宣,附在云宜耳边说了几句,云宜听了顿时大惊,“什么?”他失声而出,豁然站了起来,脸色一片惨白,黑眸里满是惊恐,他一把拉住张四海,急切的问道:“已经喝了?”
张四海不忍的看着面前惊慌失措的少年天子,缓缓点了点头。
云宜只觉胸口犹如被重锤重重的锤了一击,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碎了,耳边恍惚听见了心碎裂的声音,整个人如抽了骨头一般失去力气跌坐在椅子上,犹如黑曜石一般闪闪发亮的眼睛失去往日的光彩,只剩下心痛,绝望,无措,茫然,不解,甚至还带着一点点恨意,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母后为何要如此做?”
难怪刚才李公公见到他那副模样,却是做了亏心事,无颜见他罢。
云宣在一旁迷惑不解,只是见云宜一副备受打击失魂模样,握住他的肩膀,着急问道:“皇兄发生什么事了?”
喊了好几声,云宜才缓缓将失去焦距的视线转移到他的脸上,喃喃道:“母后将雨珺贬为庶人,赐鹤顶红。”
“啊?”云宣犹如雷击,惊叫出口,“你说什么?”
云宜失魂落魄的站了起来,视线没有焦点,摇摇晃晃的就要往外走。
“皇兄,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说清楚啊?是不是因为我跟皇嫂那件事?我们真的什么也没做啊皇兄,你要相信我啊我去跟母后说,母后最疼我了,她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还不明白吧”说着云宣就要往外冲。
“没用了,没用了。”云宜握着胸口跌跌撞撞的往外走,钻心之痛不停的袭击着他,嘴里不停的说着,双目无神,嘴里时不时发出莫名其妙的笑声,笑声中透着凄凉悲意。是啊没用了,李公公亲自服侍她喝下了那瓶鹤顶红。
云宣被云宜这副模样吓得愣住了,连忙上前扯住云宜,“皇兄,你魔怔了么?老张,你还不来扶着皇上。”云宣向站在一旁叹气的张四海使了个眼色。
张四海心疼的看着云宜,扶住他,道:“皇上,你要不要去凤朝宫见皇后娘娘最后一面?”
这个最后一面犹如最后一根稻草,压夸了云宜的神经,云宜只觉得已经血淋淋的心又被狠狠的刺了一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皇上”
“皇兄”
屋子里面的人惊叫一片,乱成一团。
“还不快去传太医。”张四海看见乱糟糟的一片人,心中也烦躁,皇上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什么心性,他如何不明白,现在心爱的女人被自己的亲生母亲赐死,想报仇也找不到人,这样的打击岂是人可以承受的。
他手忙脚快的将云宜扶进内室床上,看着云宜昏迷的中还痛苦的表情,不由心中暗暗叹气,太后,你这又是为何?
传说中正在御花园赏花的太后却手执念珠,跪在佛堂念经,好一会儿才念罢,早就伺候在一旁的李公公连忙将太后搀扶起来。
太后站起身,满目悲凉的看着堂前供着的大慈大悲观音菩萨,淡淡道:“都办妥了?”
“是”李公公回答道,只是他想着在凤朝宫时,皇后似乎一个人在一个摆设奇怪的屋子里呆过一会,心中有些别扭,但是转眼又想,整个屋子都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也就没有说不过去的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眼尖的太后却发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眼睛微眯,问道:“有什么事么?”
李公公醒过神忙道:“奴才不知道该不该跟太后说,奴才在回到永和宫门前碰到皇上了。”
太后听见李公公的话,浑身的悲凉意味更加明显,犹如拂过的风四面八方的穿透整个佛堂。
连一向心硬血冷的李公公都忍不住红了眼圈,转眼间太后收敛了气息,抬头看向观音菩萨,似笑非笑的道:“哀家这一生作孽无数,犯下无数杀孽,从一开始为了自保,然后再是为了皇儿,现在却是为了云国,哀家就算是犯下滔天罪孽,也再所不辞。
遍看整个皇家儿孙,也就是当今皇上才是最适合做皇帝的人,哀家不会因为他是哀家的儿子而偏袒一分。为了让他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哀家在他身上投下无数心力,甚至故意疏远于他,联合郭尚书制约于他,锻炼他的心智和才能,手段。
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甚至那些内忧外患,很快也要得到解决。
古语有云:一子错,满盘皆输。哀家怎能允许,因为一个女人而毁掉这一切?
皇帝是不能有爱的,女人他可以宠,但是不能爱,动摇国本之事,万万不可,古今往来,多少君王败在一个上,甚至先皇
为了云国,他必须做一个无爱的皇帝,他爱一个,哀家便赐死一个。”
说到这,太后眼里透着狠厉。
李公公恨不得将自己埋到地里去,这些哪里是他这样的奴才可以听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