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冉,转眼又是一个月。
海翔拖着疲惫的身躯,迈着高低不平的步子回到了他的房间。
“海小子,你可算是回来了,我老人家可是等了你好长时间。”
突然传来的声音并没有让海翔停下脚步,仿佛已经成了习惯般,抬头扫了端坐在房间里的忘心长老,直接绕过他走到了床边,方道:“有事快说,无事就走。”他好累,一点说笑的心情都没有。
“喂~我上上回找你也是这样说的。”忘心长老白眉一皱,见海翔病恹恹的脸色,十分不悦地道:“真倒不明白君涵那小子怎么就这么狠得下心来。”
商君涵?他又没对他做什么,只是……海翔想到那个见鬼的洗尘道,重重叹息一声,一头栽倒在床上。难怪商君涵会一再强调不喜欢半途而废的人,也不能容忍那种人呆在身边,原来他早已经预料到现在的情况。
海翔,你愿意跟我来这里,说明你已经做好了准备。洗尘道一共是九层,等你能达到第四层境界后,你再来找我吧。
海翔慢慢闭上眼,脑海又浮现出商君涵送到去洗尘道前的话说,神情痛苦的把被子盖在脸上,闷闷的道:“都过了一个月,我连洗尘道的第一境界都没有走过去。”
忘心长老默默凝望着蜷曲在床上的海翔,眼神深处还着几许深思。
过了一会儿,大约是被子里透不出气来,他才拉开被角,露出半个脑袋,正好撞上忘心长老那双若有所思的眼睛,“老头子,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忘心长老垂下眼,轻轻咳了几声,方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呢。”
他能有什么打算,只能按着商君涵所说的,坚持走到最后。海翔痛苦的皱着脸,讪讪地道:“我答应过父亲,要留在灵山学习仙法,所以不可以因为一点困难而退怯。”
见海翔心坚立志,忘心长老怔了一怔,良久,摇了摇头轻叹一声,“按说你现在的进度,早已经走到第二境界了,真是白白浪费了我那七天送过来的食材。”
没关系,他的寿命长得很。海翔这一回要感谢自己的特殊体质,不太在乎的道:“我都不急,你急个什么劲啊。”
“把你的手伸出来。”
“做什么?”
“诊脉。”
诊脉需要露出一副深仇大恨的表情吗?海翔撇了撇嘴,还是听话的把手伸了出来,“喏~只是你失望也不许再提什么根骨极差之类的话了。”
“这是事实,不过我需要检查的不是这个。”忘心长老扬了扬长眉来到床前,伸手搭在海翔的手腕上,闭目苦思。过了一会儿,他自言自语又似在不满些什么,“我前段日子诊过你的脉,明明通了几分,怎么这回倒是……”停顿了一下,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声音里带着满满的失落,“依你现在的情况,估计得想个办法换个身体才能有望修行灵山仙法。”
这样说来,他,他不就是废人一个。海翔猛然抽手回来,瞪着忘心长老半晌,拧眉道:“不都说世上有令人月兑胎换骨的灵药,这若大的灵山岂会没有。”
忘心长老眼睛时闪过一道亮光,很快又消失不见,“你以为那灵药平常得紧,随地一捡都是。”
既然没有直接说他异想天开,那便表明真有此药。海翔失落的心顿时一颤,一把拉住了忘心长老的袖子,“长老,看你的眼神一定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这样的药。”
“不行,那里太危险……呃,你在胡说什么!”好险,差点被这小子套到话。
他的猜测是真的。海翔垂下眼睫,不着痕迹的遮住眼中的算计,再次睁开眼来,眼睛里还是一如往常的漂亮,只是那漆黑一片的眼眸中立即少了之前的生气,“长老,你知道我为何要来灵山吗。”
“呃,为,为何?”
“我从小身子骨便不好,父亲消失前一再叮嘱我要来灵山习得仙法,或许能为我续命,如今……”海翔的话语里带着几分哽咽,幽幽地道:“君涵师兄很不喜欢我,只是交待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后,便见不到人影,可今天又让我从你这里得知,那一切不过是空花幻月,那么我~”说到动情处,海翔抽噎一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唉,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可是实在是不想害你,要知道进到那里可说得上是九死一生。”忘心长老伸手拍拍海翔的手掌,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怜意。想到十多年前的海愿,那个为了爱人不顾一切偷取灵山圣药的孩子,又瞅着眼前一脸哀恸的海翔,二个人的身影逐渐重合在一起,他的眼睛有些湿润起来,当年他把圣药给了海愿,现在灵山里唯一拥有灵药的地方已经不是他所能去的,又要如何能救他呢。
海翔偷偷瞥了眼忘心长老的表情,坐直身体道:“长老,反正我的命不长久了,不如再赌上一把。”
忘心长老长长深了一口气,神情似回溯到了声名多年之前,“传说千年前的灵山,出过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他道法高强无比,将当时一个极为厉害的妖魔封印在后山的忘尘洞,为了镇住那个邪恶的妖灵,那个人将他的洞府设在了洞中,更将他的宝贝收藏在洞中,这么多年也没有灵山这人找到他的一切,那里面应该也有你想的吧。”
后山,忘尘洞!妖魔?海翔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毛。
“这么多年了,那里灵气充沛,整个灵山却无人能进去,所以你也不要再想了。”
他是在逗着他玩吗?海翔脸都气得变了色,“啊?老头子~你说了半天,最后却连试都不让我一试!”
“这也只是传说,竟然君涵让你去洗尘道,你还是安心去那里吧,其他的就不要多想了。”
“你少骗人了!”
“我真没骗你,后山里根本没有忘尘洞,若真的有的话,我早已经找到了。”要不然,他顶着寒雪成天没事便在后山转游是好玩吗。忘心长老回想起自己的痴念,嘴角不由挂起一抹自嘲的笑容,“我的师傅说的没错,我的一生痴迷于宝物毁了心志,难成大器。”他拍拍海翔的脑袋,幽幽地道:“你不要想太多,只要努力一定可以心想事成的。我明日再来看你!”说完,转身离去。
靠,怎么说走就走,给了他念想却又马上撕破,当他是三岁小孩啊!海翔抚平被忘心长老揉乱的头发,望着外面渐渐暗淡下去的天空,一头倒在了床上,盯着床顶的青纱看了好一会儿,扬起了一抹势在必行的笑容。
后山,妖魔,宝物……你们给我等着,本少爷海翔明天便去找你们了。
天微亮,海翔一身轻装来到了后山转悠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忘心长老提过的忘尘洞,转身准备离开之时,感觉到一道冷冰的视线盯着他,低首,便看到一条五彩斑斓,只有他食指细小的小花蛇出现在他的脚边。他先是一怔,鉴于自己也是半个同族,细细打量着对方,仿佛能在它的竖瞳里看到一丝探究的目光。
“你……你找我有什么事?”
小花蛇像是能听明白他的话语般,细小的身体在海翔的脚边围绕一圈后停到了一边,抬起尖尖的三角脑袋,吐着腥血的信子立在他的面前。
不知为何,小花蛇只是发出咝咝的声音,他却像能听明白它的意思般,海翔咽了咽口水,试探性地问道,“你,你想让我跟你走!”
“咝~”小花蛇提高了声音,往爬去。
海翔凝望着小蛇向前移走的身体,眯了眯眼睛,见小蛇发现他没有跟在后面,又停在原地回头,似在等待着他般,他轻轻一笑,迈开腿跑了过去。看到这样剧毒无比的小蛇,他的内心欣喜不已,或者跟着对方能找到令他开心的东西。
散落的长发肆意飞舞,双手负背的海翔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脚下的悬崖。
白雾长年萦绕而一眼望不穿的山崖,诡异而凄美。
“你想让我看的便是这些吗?”
小花蛇在地面上;圈成了一个圆圈,等到海翔问话后,欢快的发出“咝咝~”的声音,然后尾部一弓,身体如箭般飞射下去,直到消失在那片白雾之中。
不是吧,它的意思是要让他跟着跳下去……海翔走到悬崖般,踮脚往崖下望了一眼,顿时头晕目眩,脚前的石土似承受不住他的重量,裂开的石块掉入崖底,吓得他往后一退,抬手抹了抹额角上的冷汗。
他不是怕死,只是……一个脑袋正常的人都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吧。海翔怔望着悬崖良久,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转身走到一边,找到他刚刚放下的麻袋,从里面拿出一条婴儿般粗的草绳。“还好在房间里找到你了,要不,我还要等几天才能下去看看。”
走到一边粗大的树干前,利落的围上几圈后,绑了个结实的结,拉着草绳朝悬崖走去。
真是胆小鬼!
“谁?”海翔停下了动作,机警的环视着周围,并没有其他人的踪影。
看什么看,本少爷在你的边上。
他的边上别说人了,连鸟都没有半只。“你到底是谁,会隐身也不能这么吓人!”
是你太没用了,我就在你的前面。
前面!海翔立即转头望了过去,看清楚那是谁之后,脸都气得快要绿了。“你,你会说话,那你之前打什么哑语!”等等,它不是已经跳崖了吗?怎么又出现在他的面前,“喂,你骗着我好玩吗。”
“本少爷才没有骗你,只是在下面没有等到你,这才飞上来看看。”那条去而复返的小花蛇生气的摇了摇尾巴,鄙夷般瞅了海翔一眼,“你的胆子这么小,也想来后山来玩?”
是他眼花了还是……真的被一条蛇鄙视了……海翔嘴角抽搐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小花般玩味般一跳,延着草绳爬到了他的手边,紧紧地缠绕在他的手腕上,“不过你的运气很好,洞主要见你。”
“洞主?什么洞主?!”
“忘尘洞啊。你比以前那群人来得幸运,洞主让我来引你进洞。”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海翔兴高采烈的笑了笑,道:“那就有劳了!”
闻言,小花蛇抬起了高傲的脑袋,蛇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到了海翔的颈间,狠狠地咬了下去。
剧烈的疼痛让海翔脚下一歪,整个人从悬崖边掉了下去,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惨叫声,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金色的阳光静静的照射在大地上,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只除了粗大的树干上多了一条草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