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储君,即便只是年仅十三岁。太子的一举一动也充满了故作的威仪和束缚。
说是微服,在子妤眼里,他这一身暗绣青纹的长衫,还有腰间三指宽的碧玉缎带,以及发上一颗鸽蛋大小的东珠额冠,无不昭示着其尊贵的身份。
不过,仔细看其容貌,还是能瞧见两分属于少年的清秀稚气和对一切宫外事物的好奇神态。
想起诸葛不逊背着唐虞提醒了自己,说是这太子年纪虽小,后宫却已收了不少的侍妾,均是十五六岁的如花美人儿,让她小心些,莫要被看上,可就得不偿失了。
还好唐虞并不知道太子“”,子妤也觉得小小少年不过才十三岁罢了,就算再喜好美色也不算什么,并未太放在心上
太子、诸葛不逊、唐虞三人落席而坐,子妤暂时充当了婢女的职责,偶尔帮忙斟酒。见得此种情形,太子让子妤和长欢也入席,只说这里是相府并非宫廷。无需遵循俗礼。
乐得能够坐下休息,子妤倒没怎么推辞,依言来到唐虞身边的石凳上坐下了。只是长欢拱手拒绝了太子的提议,称自己出来时随身保护的,若坐下吃酒,便是渎职。
或许知道长欢的脾性如何,太子也不多劝,随他立在亭边放哨。子妤看在眼里,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对方曾出手帮过自己,便主动夹了几样点心在碗里,准备端过去给他果月复。
“姑娘,在下有公务在身,不便饮食。”长欢面无表情地拒绝了子妤的好意,随意转头望润玉园的门口,神色始终带着一抹警惕。
太子见状,放下手中杯盏,主动来到子妤身边,朗声笑道:“长欢哥哥,既然子妤姑娘为你送来吃食,自当笑纳才是,怎好拒绝别人的好意呢。”说着,已经从子妤手中接过了碗盏,凑到长欢的面前举了举。
看到太子亲自前来相劝,长欢自然不好再拒绝,只得收下:“那就多谢子妤姑娘,在下却之不恭了。”
“对对对。这才好嘛!”太子高兴地点点头,看了子妤一眼,稚气的目光中带了一丝欣赏:“上次在母妃寿宴上听过姑娘唱那一出《木兰从军》,很是印象深刻。听逊哥儿说,今日也是专程从花家班请了你过来出个小堂会,不知姑娘等会儿献上哪一出啊?”
一边说,太子竟将手微微托在了子妤的后腰际,轻轻一带,将她送到自个儿身边的空位处:“姑娘不如坐在本宫的身边,好细细说说戏。”
虽然觉得被一个小家伙揽住腰际有些别扭,但对面端坐的诸葛不逊和唐虞都因为视线的关系没有发现什么,子妤也不便太过扭捏,只不着痕迹地侧身躲开,笑笑便坐下了,替他先斟了杯酒:“自然是献唱太子殿下喜欢的一出《长生殿》。就是不知您爱那一段,只要说了,民女唱便是了。”
太子咧嘴一笑,顺手拿了子妤递过来的杯盏,有意将手轻轻拂过她的指尖,这才一把将杯盏捏住:“姑娘真是深得本宫之心,哈哈。甚好,甚好!”
再次被一个十三岁的小男生吃了豆腐,子妤这下心里头也起了些鸡皮疙瘩,觉得这个太子有些不像自己想得那样好对付,看来诸葛不逊专门提醒自己也并非夸大,于是暗暗警惕了起来。
而诸葛不逊和唐虞看到先前那一幕,脸色均有些不太自然。特别是唐虞,若非对方身份太过尊贵,便想直接将子妤从他旁边拉走,免得继续被人轻薄。
或许看出唐虞神色不愉,诸葛不逊赶忙举杯,打了个哈哈:“来来来,太子殿下能拨冗光临寒舍,实乃不逊者小小润玉园之光,敬殿下一杯。”
唐虞见状,等诸葛不逊敬过之后,也主动开口道:“戏伶开嗓,不便饮食。既然殿下刚才问过子妤今日要唱的曲目,不如现在就让她为殿下献演一曲,以助酒兴。”
感激地朝唐虞眨眨眼,子妤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不等太子点头,已经起身来到亭边空处,捏了个万福道:“还请太子点一折《长生殿》里的段子,民女这就献唱。”
只略想了想,太子笑道:“本宫就喜欢《定情赐盒》这一折,不知姑娘可熟悉典故否?”
子妤一听,这太子实在考自己么?愣了半晌,忙笑着答道:“这《定情赐盒》一折。原本是第二出《定情》和《赐盒》的合称。将唐皇时国势强盛,遂不免寄情声色作为背景。唱的是唐皇偶见宫女杨玉环才貌双全,就册封为贵妃,在金殿上举行册封典礼。而杨玉环盛装之下,娇艳无比,惹得唐明皇主动走下金阶,端详妃子的花容月貌。随即又从袖中取出金钗钿盒,赐于杨玉环作定情之物。”
说到此,子妤顿了顿,看着太子满意地点头,便主动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只是这一出唱词不多,偏重于唐皇与杨妃的情感交流。民女一个人唱出来,恐有不足之处,还请太子另择一折才好。”
“无妨!”仿佛料到子妤会这样说,太子放下杯盏,走到了她面前,笑得有几分得意:“本宫就喜欢这一折。唐皇与杨妃的情意绵长,也是从此处开始延续。姑娘说一个人不方便演,那本宫亲自出马,与姑娘对戏,如何?”
“这”子妤没料到这太子爷会毛遂自荐,犹豫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端冕中天,垂衣南面。山河一统皇唐。层霄雨露回春,深宫草木齐芳。升平早奏,韶华好,行乐何妨。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
太子见状,竟主动开嗓念了起来,倒是和戏文里一字不差,声若珠玉落盘,很有几分雅韵意味。
看出子妤有些不愿,诸葛不逊生怕她开罪了太子,笑着劝道:“既然太子有此雅兴。子妤,你不妨配合配合。”
看了一眼唐虞,见他略点了点头,子妤也不再犹豫,冲太子笑道:“能与太子对戏,实乃子妤之荣光。如此,就请唐师父以竹萧配乐,咱们开始吧。”
唐虞起身来,将腰际竹萧就在口中,吹奏之前解释道:“《定情》这一出用的是‘玉楼春’和‘念奴娇’为曲牌,请太子听好,免得乱了唱词。”
太子摆摆手,很是不放在心上:“唐师父且吹奏就是,本宫早已熟悉此戏了。”
看向子妤,唐虞目光闪过一抹柔和,这才薄唇微启,开始吹奏了起来。
随着徐徐箫声从那竹管中飘扬而出,太子果然作足了架势,提步围着子妤走开来,精神一抖,唱到:“韶华入禁闱,宫树发春晖。天喜时相合,人和事不违。九歌扬政要,六舞散朝衣。别赏阳台乐,前旬暮雨飞。”
太子这一举手,一投足,若不是身量不够,面貌稍显稚女敕,还真有几分天子之威,看得诸葛不逊趁着间隙,赶紧拍手叫了声“好”!
面露得意之色,太子并未停顿多久,一转身,往子妤身边靠来,又唱到:“昨见宫女杨玉环,德性温和,丰姿秀丽。卜兹吉日。册为贵妃。已曾传旨,在华清池赐浴,命永新、念奴伏侍更衣,即着高力士引来朝见,想必就到也”
子妤看在眼里,只好入戏,也捏了个娇羞姿态,碎碎跺了个步子,迎着太子所扮演的唐皇,启唇而唱:“臣妾寒门陋质,充选掖庭,忽闻宠命之加,不胜陨越之惧。”
“妃子世胄名家,德容兼备。取供内职,深惬朕心。”唱着,太子顺势将子妤手腕扶住,只是身量比起子妤来矮了一截,看起来颇有几分滑稽。
但他却毫不在意,又继续唱到:“寰区万里,遍征求窈窕,谁堪领袖嫔墙?佳丽今朝、天付与,端的绝世无双。思想,擅宠瑶宫,褒封玉册,三千粉黛总甘让。”
眼见太子的手从手腕处已然缓缓滑向了自己的腰际,子妤赶紧一个转身,侧过头颈故意露出娇羞姿态来,糯声唱到:“沉吟半晌,怕庸姿下面,不堪陪从椒房。受宠承恩,一霎里身判人间天上。须仿班姬辞辇,永持彤管侍君傍”
太子见子妤身姿轻盈,处处躲开自己的手势,愈发觉得心慌不满,干脆唱到这一句“惟愿取恩情美满,地久天长。”时,竟双手揽抱,作势要将子妤直接收入怀中!
被太子熊抱的姿势给吓住了,子妤一时半会并未回神过来,眼看就要被他抱个满怀这一幕,看得诸葛不逊心头一紧,偏偏又不好打断,只得干着急地看向了唐虞。
一边吹奏,一边看着太子步步紧逼,唐虞见得他一双手已经堪堪搭上了子妤的腰肢,唇上竹萧音色一变,从纾缓迷离到急促而生,从《玉楼春》一下子过渡到了《古轮台》的曲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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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一下,天使查了史料,太子因为住在东宫,所以自称“本宫”。虽然有点雷,但这是史实,s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