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成公主大婚吉时是在申时正,离得午时还有足足一个时辰的时间。
花子妤和唐虞利用午饭后的空挡简单磨合了一下,因为两人多年默契,倒也顺顺当当,并无不妥之处。之后,诸葛敏华就派了人过来请花子妤过去公主府的正堂,说是大婚仪式要开始了,让她也过去观礼。
难得能目睹公主大婚的整个过程,子妤自然也有几分好奇和新鲜感。再说唐虞也得接待三家戏班的人,安排他们走台排练等诸般事宜,于是两人便分开了,各自做各自的事去了。
有公主府管事嬷嬷在前头引路,又有诸葛敏华身边的贴身宫女随行,花子妤一路行来,吸引了不少宾客的瞩目。
因为是皇室公主大婚仪式,和傍晚的婚宴大庆有些不太相同,能进入正堂观礼的宾客并不繁杂,只有少数的宗室贵戚女眷和朝中一品夫人。
这些豪门贵女见多了阵仗,自然明白花子妤并非她们中一员。可偏偏她身边跟的是贵妃娘娘的宫女,可见身份特殊。再上下打量她那身秋香色的裙衫和头上莲子米大的珍珠钗环,无一不透出高贵娴雅的感觉,于是大家把等待福成公主的兴奋劲儿都暂时转移到了花子妤的身上,纷纷将目光都投向了她。
花子妤只眼观鼻鼻观心,因为薄鸢和刘桂枝身份的问题,她们一个是庶出的女儿,一个是侧室,都没有资格过来观礼,所以她也不认识这里面的人。
这些人里头,却是有一个认得花子妤的,那就是先前在唐虞所居的院子里有过一面之缘的昭阳公主。
“咦?花子妤”
昭阳公主是个亮嗓门,她一见花子妤,脸上就扬起了招牌式的明媚笑容:“本公主听说你等会儿不是要在婚宴上献演吗?这时候怎么来了?”
“花子妤”三个字,再加上“献演”这等敏感的字眼,在场的女客们都恍然大悟了一般,纷纷收回了对花子妤关注的目光。
对于花子妤,这些贵妇可并不陌生,之前她和诸葛暮云一起被召入云华殿暂居,消息都透过宫里人往外传了出去。至少她是今届秀女的身份,又得了诸葛敏华的青眼带在身边教,就无法不让人去好奇。
面对昭阳公主的热情,子妤也扬起柔和的笑容,上前施礼道:“小女子见过昭阳公主。”
“是母亲让你来观礼的吗?”。昭阳公主知晓诸葛敏华这几日都将花子妤带在身边,不由得好奇。
点头,子妤承认了自己是由诸葛敏华召来的。
“唐师父这两天只顾着和你说戏,本公主去找了他两次都不见人影呢。”昭阳公主一手拉了子妤往里走,一边小声地问:“你告诉本公主,唐师父可是有心上人了,为什么他都不怎么理我呢。”
不想和这个花痴公主纠缠不清,子妤不着痕迹地将她的手拂开:“小女子也不知,若公主想打听,不如直接问唐师父为好。”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昭阳公主还想继续刨根问底,却听得一个尖细的声音喊道:“吉时到,恭请皇上——”
趁此机会,子妤又向侧面走出两步,正好没入了人群中和昭阳公主隔开了。
此时皇帝已到,堂中众人便立刻噤声,齐齐福礼跪拜了下去,花子妤也和着众人一齐道:“恭迎皇上圣驾——”
身穿金紫相间的锦绣龙袍,头戴衔珠紫金龙冠,皇帝面含微笑,大踏步地走进了正堂,径直去了首座,在身边诸葛敏华的伺候下端坐在雕花檀木椅上。
“各位卿家都免礼吧。”皇帝的声音威仪中带着几分轻松和愉悦。
“遵命——”
一众人等齐齐答了,大家才敢依次起身。
“吉时已到,请皇上宣布大婚仪式开始吧。”一旁的诸葛敏华也在众人羡艳的目光中挨着皇帝落了座。可仔细看她的脸上,并无半分骄横和自大,只一如既往的柔柔笑着,让人生不出半分嫉妒之心,只感叹此女比真正的国母还要具有大家风范。
接到来自诸葛敏华的提醒,皇帝点头,朗声道:“天赐良缘,神仙眷属,请新人一对入堂行礼——”
随着皇帝的话音落下,隐在正堂两边的乐师开始奏乐,而早已经侯在外面的福成公主和驸马也在乐曲声中,沿着猩红的绒毯步步而进。
看着被大红盖头遮住脸的福成公主越走越近,花子妤不禁想起了前世里曾经记得的一首关于公主出嫁的诗作。
“云安公主贵,出嫁五侯家。天母亲调粉,日兄怜赐花。催铺百子帐,待障七香车。借问妆成未,东方欲晓霞”。
那一张被盖头遮住的脸上应该是充满了甜蜜和娇羞的吧能嫁给自己执着喜欢的男子,福成公主这一刻绝对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再看一身大红锦服的薄觞,身姿挺拔,面若冠玉,即便是眼梢流露出的一丝轻佻,此时此刻也化为了在场宾客眼中浓浓的羡慕。
可以取到这世上最尊贵的公主,薄觞已经有了可以骄傲的资本。将来,他这位新驸马不单可以享尽荣华,薄侯一系还能得到皇帝爱屋及乌的关怀,这对于同为侯门的各位年轻世子们来说,可不是仅仅“羡慕”二字可以概括的。
接下来,便是一系列繁琐却庄重的大婚仪式,和民间不同的是,新人不拜天地而是跪拜历代皇室祖宗。夫妻也不是对拜,而是驸马向公主行礼,公主将象征金枝玉叶身份的玉如意交给驸马,示意薄觞是尚公主,而非娶了公主回家。
这一系列的仪式过后,总算是礼毕,礼部官员将盖有薄觞私印和拇指印的文书交到皇帝手中,由皇帝亲自将婚书再念诵一遍,以示证婚,这大婚礼仪才算完整了。
而折腾了这些时候,离得晚宴开始已经不到半刻的时间,花子妤看福成公主和薄觞驸马已经双双被引入了洞房,皇帝也要离开的样子,便准备等会儿直接去晚宴的后台,为等会儿的献唱做准备。
随着大家一起跪下,口喊:“恭送皇上,恭送贵妃娘娘——”,子妤并没有发觉皇帝走到自己面前竟停住了脚步。
皇帝身边的诸葛敏华自然能领悟皇帝的意图,便笑着过去将花子妤扶了起来:“子妤,本宫和皇上这就去宴席处等待晚宴开始,你随着一起走吧,顺便给皇上讲讲等会儿你要献演的曲目。”
众目睽睽之下,子妤只好依言起身,脸上扬起沉静如许的微笑:“小女子遵命。”这便跟在了诸葛敏华的身侧。
或许想着单点了花子妤太过突兀,诸葛敏华又将昭阳公主、诸葛暮云还有杨冰儿都叫上了,一行人随着皇帝一起鱼贯而出。
跪送了皇帝走出院外,堂中的宾客们这才赶紧起身来,大家齐齐往婚宴所在的莲花池边而去。
走在路上,贵夫人们免不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先前大婚仪式上的事儿
“福成公主可真是个有福的,我看薄候世子果真是一表人才呢,难怪风流才名外传不断”
“可不是福成公主明知驸马爷是个耍家,可就是认准了非君不嫁,如今看来,也有道理。毕竟那样俊俏的郎君在侧,日子至少也过得养眼呢。”
说话的是两个一品大员的夫人,内容免不了都是围绕着福成公主大婚的隆重,还有薄觞这个新驸马的俊俏展开来。
而另外两个皇室宗亲的侯门夫人却把议论的焦点放在花子妤的身上:
“对了对了,你们看到先前皇上的眼神了吗?”。
“什么?”
“就是刚刚皇上停下来,贵妃娘娘让那个花子妤起来一起走的时候呀”
“我说呢,难怪贵妃娘娘对那个秀女如此看重,多半是想教了送去伺候皇上吧。”
“这话你们也敢乱嚼舌也不想想,万一那花子妤是为太子准备的呢?”
“你是说太子妃?”
“难道你们不晓得太子妃的位置早就定了吗?”。
“谁?”
“不就是贵妃娘娘的侄女,杨冰儿小姐咯”
“那娘娘留着花子妤,莫非是给太子做良娣的?”
“这可就说不一定了”
“这花子妤倒是好运气,能让贵妃娘娘如此看重。我家那个不成器的,都入宫一个多月了,也不曾有幸被娘娘召见呢。”
这些或猜测,或非议的话,花子妤这个当事人是没法听见了。此时她跟着皇帝一行人已经来到了莲花池边的婚宴所在地,眼看着上百桌的喜宴竟是围绕着不算大的莲花池一字层层排开,不禁为这阵仗有些吃惊。
而池子当中那放高高搭起的平台,岂不正是戏伶演出的地方吗
虽然之前唐虞曾经给她说起过舞台是在水中央,可子妤却未曾想到这舞台四面都是空的,宾客们围着莲池而坐,无论哪个方向看过来都是清清楚楚毫无遮掩的。
这样的戏台,必须有让四面的客人都感到是自己正面对着舞台才行。如此,考验的可不仅仅是戏伶的驾驭能力,还有唱功
若没有绵长的气息支撑,即便隔着并不算宽阔的莲池,要想让四面的宾客都听得一清二楚,也绝对不是个容易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