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成公主盛大的婚礼结束了,但市井街巷间的谈论着却围绕着婚宴当晚的那一场惊艳绝伦的演出而继续着。
“花子妤”的名字被人不断的提及,关于她的一切都成为了大家所好奇的。一时间,花家班的生意更是好的过分,不仅一楼厅堂内每晚都被挤得水泄不通,二楼三楼的各个包厢更是京中贵人们排着队提前就订好,几乎从不落空。
花夷倒是乐于见到这样的情形,可客人们每次来都问同样的问题,无非是什么时候能请花子妤和唐师父合演一出《落shen赋》之类的下头的人回答同样的问题嘴皮子都磨破了,花夷自己也被相熟的贵客们问得烦不甚烦。
偏偏两个始作俑者却都窝在宫里,一个在皇子所悠闲地做老师。一个在后宫学规矩,等选秀大典。花夷眼看着能乘势直接击垮另外两家戏班的机会就这样白白错过了,却没什么好办法。只盘算着花子妤再过一个月就能有结果,日日向老天爷祈祷一定得让花子妤落选回戏班。不然,可就亏大了
却说唐虞和花子妤两人结束了在公主府的诸般事宜,之后又寻了机会见了一面,各自说了不少贴心话,约定一个月之后再见面,便也就此分开了。
好事也能传千里,有了在福成公主婚宴上献演的经历,花子妤在秀女中赢得了不少羡艳的目光,大家隐隐以其为尊。一时间,敏秀宫里包括茗月等人在内的花家班戏伶都成了红人,周围总是能围绕着不少的大家闺秀打听戏班的事儿。
只是这里面有一个人却显得极其别扭,那就是诸葛暮云。
诸葛暮云身为诸葛家的嫡长孙女,福成公主大婚那日也是受邀参加了晚宴的。眼睁睁看着唐虞竟愿意为花子妤站台,她心里头的震惊和不解怎么也难消散。
她对唐虞说不上了解,可是却通过下人打听了不少关于他的脾性和习惯。比如他除了救场之外,十一年来几乎就从未登台过。不是他不能,而是他不喜。他宁愿安安静静地斟酌戏文,教习学生,也懒得在人前展露自己,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为了这个半路徒弟的首场独演,他竟执笛为其伴奏,并出现在了戏台上,和花子妤交相呼应,全场惊艳。
若单单是师徒情分,哪里可能让他打破自己给自己定下的规矩,做出如此违反常态之举?
而脑中想起那一夜的情形,诸葛暮云总觉两人的默契绝非一朝一夕能培养出来的。还有两人在戏台上偶尔不经意的眼神相碰,是那样自然而然,毫不做作。
咬住唇瓣,诸葛暮云将手中已经握了许久的茶一饮而尽,却没发现入口的茶水竟已经彻底地没有了温度,凉凉的,从口到心,让着暑意里凭白生出一丝寒气
在敏秀宫下了课,子妤找到诸葛暮云一同回去云华殿,诸葛暮云只说有事儿,让子妤先行离去。饶是花子妤再细心,也没能看出诸葛暮云的不妥,便单独往云华殿而去。
一路上,子妤遇见了不少的后宫妃嫔,她们见了她,无不露出好奇的目光,似乎在努力将她的样子和描述中那个洛水而出的女神扮相联系在一起。
对于大家对她的议论和好奇,子妤心态平和至极。身为戏伶,总是要被人不断提起的,关注越多,表示名声越显。虽然子妤只想好好唱戏,不愿和人应酬,可只有大家都去关注她,将来才有机会成为名伶
回到琅嬛居,子妤换下秀女常服,换上一身柔软清爽的旧衣裙,去了绣篮子在手,点染一个薰炉驱蚊,便坐在了门边的廊上开始动手做东西。
上次蒙诸葛敏华所赐,子妤挑了一匹宫缎,准备给唐虞做一身衣裳。毕竟他现在是皇子所的老师了,若穿的太过寒酸,势必会被同任师傅的其他人瞧不起。正好有了诸葛敏华赏赐的十匹宫缎,借花献佛,子妤也好顺带打发打发时间。
“子妤姐姐,你给何人做衣啊?”
因为太子被皇帝下令要随行学习处理政务,杨冰儿这几日闲得无聊,每天用过晚膳就会来找花子妤说说话。
“是给唐师父的。”子妤也不避讳,至少身为弟子的,给师父亲手做衣服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
“唐师父可真幸运。”杨冰儿出身大家,自然识货。见这锦岚宫缎的料子密实不说,触手还如水般顺滑,连连赞叹:“我还以为姨母只是随手赏姐姐十匹宫缎,却没想,连锦岚锻这样进贡的好东西都舍得拿出来呢。”
子妤并不清楚这宫缎的价值,听杨冰儿一说,随口问道:“这宫缎叫锦岚锻吗?”。
“你真不知道吗?”。杨冰儿来了兴致,自顾坐到了花子妤的身边:“这锦岚锻是一个叫做锦岚坊的地方上贡。哪里每年只能出产一百匹这样上好的锦缎,所以才命了店名。不论是京中贵妇,还是地方富户的女眷,无不以拥有这锦岚锻做的衣裳而骄傲呢。就是我,也只有两套。还是去年姨母帮着张罗的呢,袖口都短了还舍不得丢,一有好日子就拿出来穿穿解馋啊。要知道,外面大的布行里头,每年都会掏银子定下一匹来镇店,只给豪门熟客,寻常人,就是有钱也别想买到。”
“这锦缎竟如此贵重”子妤愣住了,这下才知道手中这锦岚锻的厉害,不由得思虑了起来。
诸葛敏华为何对自己这么好?她或许是真的看出了什么?
否则,连杨冰儿这样的千金小姐都眼馋的东西,诸葛敏华不留着给她,却随手赏给了自己,至少需要一个合情的理由才对
花子妤自顾想着,杨冰儿却眼馋地伸手又模模这锦岚锻,有些不好意思地冲花子妤开口道:“子妤姐姐,若你做了衣裳有剩下的,能不能帮我绣张手帕。这料子极好,软软的,做手帕比其他丝缎好用呢。”
点头,子妤估模着那匹宫缎最多用的料七成在唐虞的衣裳上头,便道:“不如我给你做一件坎肩,再绣上你喜欢的花样子,可好?”
“果真”杨冰儿惊讶地几乎跳了起来:“好好好,真是再好不过了。前儿姨母赏了我一见水蓝的白蝶穿花群,若是有这件锦岚锻的蓝坎肩来配,一定比得过薄鸢那个丫头了”
知道杨冰儿最是臭美,有爱攀比,子妤只对她这样的小姑娘心性儿一笑了之:“若你喜欢,那我先给你做坎肩吧。”
“这怎么好呢”话虽如此说,杨冰儿却欢喜的不得了,伸手挽着花子妤,撒娇道:“要是唐师父等着穿新衣裳呢,岂不被我给抢先了。”
子妤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爱撒娇的小美女,柔和地道:“这锦岚锻虽然轻薄,可好歹也要夏末初秋的时候才能穿。就算我这会儿做好了,也穿不了,所以不慌的。反而你夜里若除去,有一件坎肩挡挡风岂不正好。”
“哇,子妤姐姐你真好真好,冰儿也要送一件礼物给你。”说着,杨冰儿跳着就起来了,撒开腿往她所居的院落跑去。
看着杨冰儿急冲冲的背影,子妤还真有些羡慕她能如此的无所顾忌,笑笑,随即又低头继续飞针走线起来。
不一会儿,杨冰儿那小丫头又急冲冲地跑了回来,手里还举了个楠木匣子。
喘着气又坐回到子妤的身边,杨冰儿举了举手里扁长形状的匣子,直接递到了前面:“子妤姐姐,快打开看喜欢不喜欢。”
“冰儿小姐,我为你做坎肩又不是为了求回报,东西你收回去吧,我不能收的。”子妤摇摇头,没有接,只又继续颔首认真地做衣裳。
“这也不是顶贵重的东西,和锦岚锻相比,差太多了,姐姐你就看看再说收不收吧。”杨冰儿一把将子妤的绣篮子给拉开,取而代之将木匣子放在了她的手上,一副你不看我就不让你继续做衣裳的架势。
无奈,子妤只好依言暂时放下手中的活计儿,将扁盒打开。
里面躺着的是一支金丝楠木雕就的鱼形木簪。极简单的造型,配上深邃大气的金丝楠木,使得这支木钗显得温婉灵秀。
“这木钗我前段日子得了就一直没派上用场。”杨冰儿见子妤看得仔细,知道对了她的胃口,便在她耳边“煽风点火”道:“姐姐你也知道,我的衣裳多是鲜艳的,没一套能配上这清雅沉稳的木簪。相反,子妤姐您气质大方,用了这木簪正合适。而且,我见你日日都只带着这鱼形的玉簪,想来是很喜欢和鱼有关的东西吧,所以这木簪岂不正好投了你所好。你就收下吧”
其实子妤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何喜欢“鱼”形的东西,或许和唐虞名字里有一个同音带了几分缘故。所以看着手中这支让她觉得十分精巧的鱼形木簪时,倒真有了几分据为己有的冲动。
“子妤姐,你若不收,这木簪留在我那儿也是浪费了。而且,这是我真心想送给你的,不仅仅是为了报答你为我做坎肩,而是想要交换个物件,留住我们之间的情谊呢。”
杨冰儿小嘴吧啦吧啦地讲着,让子妤无法再说出拒绝的话,只好点了点头,将扁盒收好,放回了绣篮子里。只是子妤并未发现,杨冰儿见她终于收下礼物,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神色,似乎在算计着什么好玩儿的事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