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轿再次启程,虽然皇帝自始至终都没有露过脸,但好些秀女都已经猜出来花子妤肯定是被宫中某位贵人召见了。
不过就算其他人再怎么猜度怀疑,这一切都和花子妤没有关系。她此时正半眯着眼,身子随着宫轿轻轻摇晃着,手里将皇帝所赠的荷囊捏得紧紧的。
本不想再和皇帝有任何牵连,但子妤想到了唐虞,想到了自己和他的未来,又想到了子纾总觉得或许有一天,这个紫玉飞龙印说不定真的可以派上用场。
“吱嘎——”
厚重的宫门被打开,子妤知道这便是要出皇宫了,吐出一口浊气,心里才真正的踏实了下来
宫轿自出了皇宫就各自分开向不同的方向而去。每顶轿子除了两个轿夫还跟了两个侍卫,负责各秀女的安全。
待轿子停下,花子妤下来一看,才发觉跟着自己轿子的两个侍卫之一竟是熟人,不由得上前去:“你怎么是您亲自来送?”说着,一看才发现另一个侍卫还有两个轿夫都是神色严肃,表情内敛,和长欢一样,绝非普通人,多半是皇帝亲自安排的亲信。
一身侍卫装扮的长欢脸色严肃,对着花子妤拱拱手:“属下奉命保护姑娘,如今姑娘安全抵达,属下也要回去复命了。”
心里头有些无言的感动,子妤略踌躇了一下,还是开口叫住了已经转身的长欢:“劳烦请转达一句话给你主子。”
长欢停住脚步,转身看着花子妤,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走上前去,子妤向长欢点点头:“告诉皇上,他做的这些,我都心领了。”
“只有这些?”长欢是清楚花子妤身世的,见她琢磨半晌只是这句不咸不淡的话,忍不住开口道:“容属下说句越矩的话,当年的事并非是皇上的错。这么多年过去了,皇上也一直耿耿于怀。姑娘若不能看开,皇上的心始终也没法宽下来的。他需要的,只是你一句话而已。”
没有想到长欢会对自己说这些,子妤愣了愣:“我的什么话?原谅吗?”。
“姑娘心里清楚。”长欢抿住唇,神色有些严肃:“待你得了大青衣的称号之后,还请持紫玉飞龙再和皇上见一面,让他安安心心地过完后半辈子吧。”
对于长欢的话,子妤有些不以为然,挑了挑眉:“我不过是个小小戏伶罢了,何足皇上挂齿。以后若无必要,我想,我和他还是别再见面才好。”
长欢听了子妤所言,神色愈加冷峻,盯住她的脸,目光却一下子被她乌发上所簪的木钗所吸引:“姑娘,你的木簪可是从宫里带出来的?”
“怎么了?”抬手模了模头上的鱼形木簪,正是杨冰儿所赠的物件。子妤很喜欢这。又因为和今天所穿的黄色裙衫所配,便随手插在了发髻上。
“姑娘和二皇子和亲近吗?”。长欢蹙了蹙眉,看了一眼周围,确定并无闲杂人等,这才低声质问道:“此物应该是出自二皇子之手。宫里人都知道二皇子最喜把玩木件,有时也亲手雕做些小玩意儿。”
“不,这是冰儿小姐送与我的礼物,并非是二皇子”子妤刚辩解到这儿,突然才明白过来。
这木簪多半就是二皇子所做,只不过是送给的杨冰儿,而非自己。可为什么杨冰儿要转送给自己,是她只单纯的借花献佛,还是有其他目的呢?
子妤想到这些有些头疼,也不愿意多想,只取下了木簪一把塞到了长欢的手中:“既然如此,还请您替我跑一趟,将此物归还给冰儿小姐。就说子妤不敢收二皇子亲手所刻之物。”
本不想接手,可长欢看花子妤不像是有所隐瞒,一双水眸闪着清澈的光芒,又让人有些无法拒绝,便道:“属下会看着办的。”
两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对视了一眼,便点点头,各自转身分开了。
见花子妤和送轿的侍卫说了这么久,好像还把头上的簪子给了他,茗月见他们走远,这才赶忙过来拉了花子妤到一边儿:“你认得那个侍卫吗?怎么说了那么久的话?我看他的样子总觉得凶凶的,你都不怕吗?对了,我看你把头上的木簪拔下来给了他,怎么回事儿?”
“人家送咱们一场,好歹也得寒暄几句再打赏一下啊。”子妤自不会说明真相,只轻描淡写地边走边道:“我身上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那木簪是在云华殿偶然得来的,想着应该不算寒酸,便给了他。”
“云华殿得的?”茗月一脸肉痛:“那不就是宫里的东西你怎么就如此随意给了别人呢”
“不过是个木头东西,难道还能值多少钱。”子妤不想多说,只将茗月手挽紧了,往戏班大门走去。
茗月心思单纯,不疑有他,便没再多问。等来到戏班门口,两人都抬眼看着两个多月未曾回来的戏班,莫名的,总觉得有种回家的感觉。
侧门半虚掩着,守门的小厮不知哪里躲懒去了,花子妤和茗月也不声张,自顾往后院走去。只是一大清早,前院戏班里几乎一个人也没有,安安静静的,透出一股难得的闲适来。
“子妤,待会儿要见班主,你可得帮我挡着些。”茗月朝花子妤的身后躲了躲:“可不是我不努力,实在是和其他秀女相比,入不了贵人的眼。”
笑着拉了茗月一起往侧门走去,子妤劝她:“你放心,班主不会说什么的。毕竟咱们去了五个人,有三个都留下了,结果也算不错。至于你和我,容貌不如人家,性情也没那么温柔似水,会落选也是正常嘛,不要觉得丢脸。”
“那是我,你可不一样”茗月哪里不知道子妤这是在劝自己,可越想越觉得憋闷:“有你在福成公主的婚宴上那段献演,班主哪里还会在乎你是否中选,恐怕巴不得你能回到戏班呢。到时候恐怕有数不清的帖子要点你唱戏呢。可我呢,连宫女都没被选上,回到戏班还是只能唱暖场,这一辈子,也就如此了。”
子妤听了茗月的抱怨,这才明白了她真正所想:“所以,你不是为了怕在班主面前不好交代着急,而是觉得自己兜兜转转一圈又回到了原点才觉得困惑,是不是?”
“子妤,你太了解我了。”
其实进宫这两个月,茗月的性子变得活泼了不少,因为每日苏日安学规矩比较繁琐,却比在戏班轻松多了,再加上吃的好睡的好,一张圆圆的女圭女圭脸愈发显得红润剔透,像个熟透的水蜜桃,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子妤笑着推了推茗月,打趣儿她道:“其实你若志不在唱戏,不如早点儿嫁了。反正你也不是死契,加上母亲也有了好归宿,每日相夫教子,肯定日子过得既悠闲又充实。”
茗月被子妤这样捉弄,脑子里自然而然地就浮现出了花子纾的样子,脸一红:“嫁人也不是我想嫁就能嫁的,没人娶,有什么办法”
其实花子妤是知道茗月心思的,觉得她性格温柔,心思单纯,和自己那个“没心没肺”的弟弟倒真是一对良配,于是眨眨眼,凑在茗月的耳边:“你看我家子纾如何啊?”
“啊讨厌讨厌讨厌你总是笑话人家”茗月羞得耳畔飞起一抹红晕,粉拳挥着就向花子妤追打了过来:“看我不封住你这张巧嘴儿,让你没得再逗趣儿我”
被茗月追打着,子妤笑得喘不过气来,只觉得许久未曾这样放肆的说笑了,边捉住她一双手,边到:“我没逗你啊,我可是子纾的姐姐,他娶媳妇儿还不是得我为他操心。”
“家姐,操心什么啊”
说曹操曹操就到,子纾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声从前头不远处响起,正是他和止卿知道今日子妤会回到戏班,一直在前院连接处的回廊候着呢。
听见子纾的声音,茗月哪敢再和子妤耍闹,瞬间就收起了先前的放肆,埋头跟在花子妤的身后,只低低道了句:“下回再找你算账,我先会沁园给塞雁儿师姐请安去。”说完,连看也不敢再看子纾一眼,就那样埋着头急匆匆地从两人身边跑了过去。
“咦,茗月这是怎么回事儿,见了我们也不打声招呼。”子纾挠挠头,不知是何缘故。
止卿看得清楚明白,只摇摇头,也懒得点破给子纾这个粗心眼儿的听,只扬起一抹和煦如春风般的笑容,向花子妤迎了过去:“子妤,欢迎你回来。”
“止卿,你们还好吧。”子妤笑着也上前去,只是话却对着子纾说的:“你姐姐我回来了,也不到门口迎接。”
“家姐,上次福成公主府上咱们不是见着了的嘛。”子纾撅撅嘴,露出和外表狂放不羁模样完全不符合的孩子气:“才又过了一个月而已,又不是一辈子没见了,还得在大门口恭候您啊。”嘴上虽然这么说,子纾却闪着有些激动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姐姐一番,感慨道:“不过一个月没见家姐,总觉得你又比以前长高了不少,也瘦了好些。姐,是不是宫里的伙食不太好啊?”
“傻瓜”子妤走过去,不顾子纾已经高出自己整整一个头,伸手就揉了揉他的头发:“姐姐想你都想的瘦了,你还好意思关心宫里的伙食,真是没良心的。”
“这家伙一早起来就捣鼓窑鸡去了,说是要给姐姐接风洗尘呢。”止卿看着姐弟俩玩闹着,心里头有种说不出的羡慕,更有种说不出的幸福感觉,上前一手拉了一个,“走吧,咱们小树林去好好叙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