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诸葛不逊和薄鸢郡主成亲,关于花子妤和诸葛家关系的流言才彻底被击溃。毕竟身为一等戏伶,花子妤是不可能做妾的,这点常识,至少明白人都懂的。
对于花子妤和花家班来说,李文琦制造的这场事端倒并非坏事儿。至少自从福成公主大婚到现在,连续两个多月,花子妤都是京中大酒楼茶肆里所议论的焦点,俨然使得花子妤一跃成为当世名伶
正好,配合皇帝五十九岁寿辰,朝廷要挑选十位戏伶进入宫中司教坊排演一出大型的合戏,在腊月十五寿宴哪天献演。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内务府格外施恩,允许除了三家宫制戏班以外的十家较有名气的戏班也选送戏伶。不过十个名额,还是三大戏班占据了半壁江上,只余下仅四席让十个戏班争破了头。
花家班身为第一大戏班,得了其中三席,羡煞其余一众戏班。
经过深思熟虑,花夷挑了许久不曾献演的金盏儿,新晋风头正键的花子妤,以及刚如戏班却极受欢迎的唐筝这三个人。只可惜内务府点名只要戏娘,不然有止卿在,还轮不到唐筝得便宜。
佘家班得两个席位,挑了小桃梨和另一位擅武戏的花旦。日渐衰落的陈家班只得一个席位,左挑右选,好不容易送了一个名唤柳叶儿的戏娘上去,只盼着不丢宫制戏班的脸就行,要出彩,却是想也没想过的。
另外四个席位,分别由江南的常春班、玉兰班、柳云班以及京城的另一家民间戏班月逢春各取一席。
一开始,子妤并不想接招。这段时间在海棠院,除了自己练功,便是去前院上戏或者去一些重要场合献演。轮番的历练下来,自己不但唱功愈发纯熟,身段功底也练得极为柔软,至少以前不能下到两尺的腰,如今是轻而易举的事儿了。
而且自己刚从宫里那个是非之地出来,巴不得敬而远之,哪里还会有任何心思再进去一趟,实在麻烦也太多了。
但想到亲生父亲五十九岁大寿,自己若能登台献演也算是个圆满的事儿。再说久不出山的金盏儿也参加了,自己想从这位师姐身上讨些经验,机会难得,也就答应了花夷的请求。
更何况,唐虞也从皇子所带了信儿回来,说这次征集是个戏伶献演,他被任命为负责排戏的管事。若子妤去了,两人在宫里也能常见面。而且唐虞还透露,说内务府接了皇帝的命令,要在寿宴献演之后直接钦点一位戏伶为“大青衣”。
这可是二十年来皇帝再次钦点“大青衣”。还好消息被内务府守的死死的,并未透露出来,除了唐虞和几个品级高的官员知道之外,几家戏班都完全被瞒住了。毕竟,整整二十年,朝廷都接到皇命要点“大青衣”,若消息传出去,恐怕这十个名额的席位要被几家戏班争破头
要知道,“大青衣”乃皇帝钦点,其身份相当于一品夫人,是女子当中,唯一一个不靠夫君的来的封号,尊贵无比。
可是,只有花子妤知道,这“大青衣”多半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不为其他,只因花无鸢的遗愿已经被皇帝知晓。有了那份存在着十六年的愧疚,其他人想要染指“大青衣”的位置,恐怕根本就入不了皇帝的眼。
想想也好,若自己能在十七岁的时候成为“大青衣”,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以后便好好唱戏,再与唐虞长相厮守地过着普通日子,再无牵挂
虽然离得腊月还有整整两个月的时间,但内务府已经派了车撵,将十个入选的戏伶都接到了司教坊。因为挑新戏,挑主角儿,再演练磨合,这些都需要时间。两个月,对于内务府来说还觉得有些不够呢。
只带上随身的几套常服,再备了几件夹棉的冬衣和披风等物什儿,子妤和金盏儿还有唐筝一起坐上了内务府派来的撵车上。
久久不曾与金盏儿见面,这次看到她,子妤即高兴,同时心里头又有些发酸。
月白的裙衫,上面连半点花纹也没有。若不是臂间一抹秋香色的挽带,几乎要让人以为金盏儿是不是在守孝,需要着素服。随意绾就的云髻上也只是一支珍珠簪,再无其他钗环装饰。整个人也比之前看到的要清减了不少,盈盈一握的纤腰仿佛一阵风吹过就会摇摆似的,格外让人生怜。
不过金盏儿的脸色却极好,光泽红润,目光中也含着几分别样的神采。若不是知道“大青衣”的事儿属于机密,子妤几乎要以为金盏儿就是冲着“大青衣”去的。
一旁的唐筝也用着崇拜无比的眼神看着金盏儿。要知道金盏儿成名多年,就算是远在江南的常春班,唐筝也听过许多关于金盏儿的传闻。而当初到戏班金盏儿还在闭关之中,她都未曾得见真容。如今能一起坐在撵车里头,离得这样近,自然按耐不住心中的兴奋和激动。
倒是金盏儿看着子妤和唐筝,一个目光关切,一个神色热切,主动开口道:“两位师妹,你们这样看着我,莫非我脸上长出了一朵花儿来么?”
听见金盏儿说笑,子妤这才跟着笑了起来:“大师姐,您可比花儿好看多了。花开花谢,再美的花儿也有那凋零成泥的时候。可您不管怎么看都美美的,从不曾变过。”
“凭地你嘴甜,怪不得依塞雁儿那刻薄性子都少不了在班主面前说你的好话呢。”金盏儿好像兴致颇高,竟主动打趣儿起了花子妤。
一旁的唐筝看到花子妤和金盏儿有说有笑,羡慕地紧,不觉脸上也流露出来心中所想。
金盏儿是个心思玲珑剔透的,见唐筝目色有异,便转而道:“这位师妹眼生,先前班主只略略说了你是从常春班过来的新晋戏伶,如今乃是二等。具体擅长唱什么戏,可否给我讲讲。”
有些羞涩地笑了笑,唐筝似乎这才鼓起勇气,用着甜糯柔软的嗓音答道:“大师姐,我在常春班的时候是唱青衣旦的。擅长的剧目无非是一些《桃花扇》《紫钗记》等一些老戏。我倒是极为羡慕子妤师姐,她每次都能唱新戏呢。”说着,竟不由自主地将话题落在了子妤的身上。
金盏儿点点头,看向子妤的目光也带着几分疑惑:“唐师父以前虽然也喜欢琢磨新戏,可三年不过才写了《木兰从军》一出而已。这段时间倒是难得,一连有《落shen赋》《桃夭》这等清新愉悦的新戏出来。可见子妤你给了他不少的灵感,实在让人羡慕呢。”
眼观金盏儿说这话表情的时候带了几分怅惘,却落落大方,自然无比,子妤知道她多半已经放弃了对唐虞的淑女之思,这才道:“这是因为唐师父在皇子所能阅读到不少的古籍,里头的诗词歌赋闻所未闻,却偏偏惊艳至极。有了好词,配上好曲儿,新戏自然也出的快了。”
“我听班主说,唐师父提出了一个条件。所有新戏只能由你来首演,之后再由其它弟子学习了挂牌子登台。”金盏儿说着,眼里却带了几分探究和不解,似乎想从花子妤的表情中看到自己所猜测的答案。
对于唐虞的这个要求,子妤早就从花夷那儿听说过。本来那些诗词就是自己费心回忆起来的,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半个著作权所有者。自己的劳动成果,自然是由自己来首演,这个并不算过分。只是外人不知道,还以为唐虞对自己特别关照罢了。
知道金盏儿肯定也听过青歌儿口中流传出来的那些话,子妤神色如常,只淡然一笑道:“唐师父厚爱,子妤心存感念。至于为什么新戏都要我来首演,很简单,因为这些戏都是我和他共同琢磨出来的。从每一句唱词到每一个动作,我们都要反复研习多遍,并非是唐师父一人所作。”
言下之意,这些新戏里头也有花子妤的功夫在里面,她并非是不劳而获的。
金盏儿听得懂,唐筝却有些听得不舒服,随口道:“那为何唐师父只找你合作新戏,不找大师姐呢?要论唱功,论经验,恐怕你都多有不及吧?”
面向唐筝的质疑,子妤却不疾不徐地道:“这个,可就不能问我了。不如师妹亲自问一下唐师父,让他直接给你答案比较好。”
金盏儿听得出子妤有些不高兴,便道:“子妤,你别误会,唐筝师妹初来乍到,不知道你曾经是唐师父的亲徒吧。或许他觉得你容易合作,又比和别人一起琢磨新戏更为默契的缘故吧。”
这样“打圆场”的话从金盏儿口中说出来,凭白让人添了几分信服。但唐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有些不甘心。
确实也是这样。唐筝想着自己和唐虞从小一块儿长大,论默契,两人应该更有默契才对。花子妤也不知是如何把唐虞给迷住的,不但让唐虞修书给唐母,说让唐母无需操心他的婚事,还愿意专门为她写了新戏来捧她。
心不甘情不愿,唐筝暗暗下定决心,这次入宫,一定要让唐虞也帮自己准备一出新戏。算是还她这么多年一心一意念着他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