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深处传来的腐败与绝望的气息,像指路的油灯一样,给安洁拉和埃尔罗伊提供了明确的方向。他们很快赶到了目的地。
地狱的气味来自深红色皮肤的独角恶魔,这是一种生活在地狱上层的低等魔鬼,拥有猎豹一样迅捷的肢体和豺狼般残忍的智慧,而且是群居生物。尼古拉斯的巫师们对于召唤这种恶魔情有独钟。相对而言,同样处于最低等召唤生物的地位,他们的战斗力却要比亡灵一族的骷髅军团优秀的多。
此时此刻,二十几只独角恶魔正包围着他们的猎物——一个孤独的旅行者。他们挥舞着自己手中锋利的铁叉,大声叫嚣着,猖狂的嬉笑着。
那是一个凯尔精灵,她依靠在一棵树上,将自己的身体藏在影子披风中,只露出一只右手。她拿着一根类似于法杖的棍状武器,大约两米长,一端是四棱形,镶嵌着一层秘银,在月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芒。她看上去刚刚经历过一场艰苦的战斗,披风和武器上都沾满了敌人的血液。
能让自诩为最高等文明种族的凯尔精灵狼狈成这样,可见她吃了不少苦头。而且更加诡异的是,这个精灵竟然是使用棍子的……她的弓箭在哪里?
独角恶魔们似乎已经吃到了那根棍子的苦头,他们叽叽喳喳的上蹿下跳,不断的挑逗着凯尔精灵,折磨着她的神经。却没有一个敢于上前一步。
凯尔精灵一动不动,一边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敌人,一边给自己争取喘息的时间。独角恶魔们的包围圈越来越小,一只恶魔大叫着将手里的铁叉抛向凯尔精灵。
凯尔精灵闪身避过,那柄铁叉戳在她身后的树干上。她重新将后背靠到树上,维持着刚才的姿势。
不知道为什么,独角恶魔们还不想将这个凯尔精灵置于死地。他们从腰间解下细长的铁链,想要把她活捉。
独角恶魔们用自己的语言讨论了一会儿,决定两两分组,分别拽着铁链的一端,从大树的两边绕过去,将这个凯尔精灵和树绑在一起。
这个计划立刻被付诸实施,一些独角恶魔装作想要扑上去的样子吸引凯尔精灵的注意力,另一些偷偷的跑到了两边。等到那个凯尔精灵发现的时候,六七条铁链已经贴近了她的身体。独角恶魔们一拥而上。
凯尔精灵一声冷笑,她也在等待这个时机。
一道半月形的银光在黑夜中爆发出来,八只黑猩猩大小的独角恶魔一声惨叫飞上了半空。腥臭的血液溅满了周围的树木,随之落下的,是十六块支离破碎的尸体。
只要被那根棍子粘到的,无一不是死无全尸。
凯尔精灵收回棍子,挡住围拢过来的铁链。她抓住铁链,用力一拽,两端的独角恶魔全都被拽了回来。这一次他们想逃也来不及了。那死神镰刀般的棍子左右横扫之下,片刻之间,血肉横飞。
“多么强悍的生物啊,光凭力量就……她真的是精灵吗?到底哪一边才是魔鬼?”埃尔罗伊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安洁拉连连点头,她和埃尔罗伊终于难得的意见一致。
战斗,或者说是单方面的屠杀,很快就结束了。凯尔精灵将棍子换了一只手,拉下兜帽,露出一头幽蓝色的长发和绝美的容颜。污血浸透的披风贴到了身上,暴露出曼妙的曲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带给人一种诡异的美感。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那里。”凯尔精灵冲着安洁拉隐藏的地方说。
“被发现了啊,我都忘了她们也有夜视能力。”埃尔罗伊抖了抖自己的身子,“你要去和她打个招呼吗?我不建议你这样做。”
安洁拉从它的背上跳下,走出阴影,张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
“我没有恶意,精灵。”
“是吗?”。凯尔精灵露出冷淡的笑容。她向后微微的退了一步,然后弯下腰。就在安洁拉以为她受了伤的时候,突然窜了起来。
比她的速度更快的,是她的武器。安洁拉只看到一道银色闪光扑来,她飞快的闪开,那道银色光芒贴着她的面罩掠过。这个时候凯尔精灵已经冲了过来,她抓住棍子,转身一个回旋横扫。
当力量达到某种程度的时候,技巧就变得无足轻重了。
安洁拉只来得及从虚空中抽出碎空之刃的一半,就被斜着打飞出二十米远,重重的撞在一棵老树上,连带着也将那棵老树拦腰撞断。尽管有时光铠甲的保护,强大的冲击力还是让安洁拉喷出一口血,左臂完全失去了感觉。
“疯女人!”安洁拉也不由得发火了。这个家伙没有理智这种东西吗?
“你给我住手!”
回答安洁拉的,是秘银棍与碎空剑摩擦的声音。安洁拉后退了十米远,而凯尔精灵摔在了地上。这次已经有准备的安洁拉,用剑牵引着凯尔精灵的力量,扳回了一局。
这柄剑……很不顺手啊。也许有它独特的作用,但是仍然觉得别扭。安洁拉看着自己手中的碎空剑只觉得头痛。和传统的骑士长剑不同,由神秘的星界能量构成的碎空剑并没有存在感,也就是说,即使拿在手里,也感觉不到重量。即使看见了,也觉得虚无缥缈。
群星的轨迹。
这个词突然出现在安洁拉的脑海里,但是她来不及细细思索这其中的含义,凯尔精灵的棍子又指向了她。
安洁拉摘下头盔,擦拭了一下唇边的血迹。凯尔精灵楞住了,也许没能够猜到这个黑骑士的真面目。不过,很快她又恢复到战斗的姿态,显然不打算给安洁拉任何的说话机会。
“我要认真了,胸大无脑的精灵。”
安洁拉将头盔抛向凯尔精灵,并且将剑竖在胸前,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头盔落在两人中间的一刹那,她迈出了一步,眯起眼睛。
“忏悔吧!凋零之舞!”
下一步,安洁拉跨越五米的距离,踩在自己头盔的旁边。
第三步,她出现在凯尔精灵的面前,狠狠的一剑劈在秘银棍上。
仅仅是一个瞬间,安洁拉的身影化作一颗流星,撞上了凯尔精灵。亡灵君王的威压爆发开来,脚下的大地寸寸崩溃。
凯尔精灵在无穷无尽的威压之下根本无法还手,只能够被动的抵挡。安洁拉的剑劈在她的秘银棍上,一剑又一剑,快得令人无法喘息。碎空剑上的神秘力量顺着秘银棍传入她的身体,一次次的轰击着她的灵魂。
空有一身强悍力量的凯尔精灵只能不断地后退,后退。
安洁拉一剑挑飞凯尔精灵手中的秘银棍,随手将自己的碎空剑也送回虚空之中。她身形一晃,一个轻巧的空翻跳到凯尔精灵的背后,转身一手按在凯尔精灵的后背上。
凯尔精灵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个黑骑士已经不见了踪影。突然,后背一热,仿佛一颗陨石砸进了自己的身体。胸腔里的什么东西喷发了出来。她失去知觉之前所看到的最后一样东西,是从自己的嘴里喷出的大口鲜血。
安洁拉站在原地,沉默着。时光铠甲闪烁了几下,一个新的头盔掩盖住了她苍白的面容。
“很精彩的战斗,君王小姐。你的实力让我惊讶。”埃尔罗伊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马脸上还带着古怪的笑容。
“是她有伤在身,否则我想赢她并不容易。”
“我原本以为你会用亡灵的方式战斗,没想到你还会使用这么精彩的剑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星界武士的武技。”
“我还没有系统的学习过亡灵的战斗方式。”安洁拉说。“这是……刻印在身体中的武技,也许是蔷薇骑士的技巧吧。”
“喔,无所不知的神啊,命运总是如此的捉弄人。我的君王小姐,你到底是怎样成为亡灵的呢?”埃尔罗伊有些幸灾乐祸的问。
“我偷看赛妮娅洗澡。”安洁拉说。
“这个笑话可真冷……你干吗不说你勾引了赛妮娅的情人?”埃尔罗伊哈哈大笑起来。
安洁拉看着大笑不止的梦魇,没有再说话。
“不过话又说回来。”感觉不到安洁拉的笑意,自觉有些无趣的埃尔罗伊终于闭上了嘴。“你刚才可以一剑砍下那个精灵的脑袋,为什么还要放过她呢?”
“我不想杀她。”安洁拉低声说。
“喔喔喔,你在说谎,我看到了,那时候你的眼神!比野兽还要疯狂,比魔鬼还要凶残!你想杀她,你渴望杀戮,你渴望鲜血!那是亡灵一族的天性,你回避不了,你也阻止不了!”
埃尔罗伊嘶叫。
“那不是天性,而是yu望。”安洁拉又摘下头盔,看着埃尔罗伊,这时她的双眼已经清澈如水。
“每一个人都有yu望,控制不住自己的yu望的人,最终都变成了魔鬼。无论生还是死,只要我还记得自己是一名骑士,那些yu望就无法控制我。这是我之所以还存在的理由。”
“听上去像是某种哲学?”埃尔罗伊不屑的撇了撇嘴。“连自己的yu望都满足不了,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喔,对了。人类和我们不一样,他们的yu望永远无法满足。”
“虽然我已经不属于人类,但这仍然是我的信仰。”安洁拉戴好头盔,抱起地上昏迷着的凯尔精灵。
“亡灵只会信仰亚莎!他们会把死亡当做福音送给每一个生命。”埃尔罗伊笑道,“君王小姐,您在否定自己的原始yu望,不过,我喜欢您这种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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