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两更,哈哈。酬谢书友。)
“快,封上棺。”何田神色剧变,大声呐喊道。
众人上前,两人合抱着船头,另一人抽出棺中铁柞,麻利地往船身上合拢。
“他还没死,你们放他出来。”林西强行提起最后一丝力气,拖着沉重的身子,扑到船棺前,甘茂面如死灰,一双眼睛却半睁着,瞳孔并不是放射状态,眼珠还在轻微地转动。
正在上棺的几人都停下了动作,扫了甘茂一眼,不再合船。
“揪开这疯女人,这只是诈尸!不然尸变,我们这里的人都得死。”何田见众人开始迟疑,心下着恼,劈头盖脸地一通恐吓。
林西细细一思量,从一开始他就一直阻拦她开棺,现在明明看到甘茂眨眼,为何还是不肯让她试上一试?好歹是条性命,而且是他辖区内的一条鲜活年青的生命!
这事,透着无端的蹊跷哇。
或者,他就是巴不得甘茂死。
她踢何三那一脚,没踢到正部,只是打了个擦边球,断然不会影响到其功能,他老子也没必要眦睚到要用甘茂的命来赔吧。
被何田一吼,墩子等人混身震颤,抬着船头又逼近林西。
林西此时已经精疲力竭,最后冲到棺前,都是拼命之举,现在见众人不念乡亲之情,执意要封棺,她无力阻拦,就算甘茂先前没死,呆会也会被活活闷死。
无力反抗,至少还能破口大骂。
“黑心烂肠没,你们不是人。要埋,将我一起埋,只要你们不怕我变成厉鬼来索命,让你们日夜不得安生。”
“不……我们,不……回村。”细若游丝的声在棺材中响起,温温的,柔柔的,无比熟悉。
“甘茂……”林西喜极而泣,跪在棺下,伸出手指,一圈圈地画着他脸上的轮廓,心中有种失而复得的狂喜泛滥成潮,将所有苦楚冲得无影无踪。
“好,好,好。”何田咬着牙,连续说了三个好。
望望天崖壁上,那些年代久远的悬棺,船长二丈许,中阔首尾渐狭,一一对应排列,那里面,葬着他们祖上,何田心中有些戚戚然,但更多的却是放心。
是他主动放弃的,再也没有人能和他争,心境遇花明,语调自然就不再那么激利。
他盯着甘茂,一字一顿地道:“我不管你现在是回光返照还是诈尸,反正你那胸前开了那么深一个窿,就算不埋你,你也活不过几日。但是,你以离籍来换几日苟活,以后将永生永世不得入麻黄松都氏的天棺,他日死就麻布裹了,烧了便是,不得再造棺入殓,以免为族人带来天祸。你记好了吗?”。
“你们也记好,来年松都大会,薄士之选,甘家最后一脉自动放弃,从此后,松都氏,再无甘姓。红棉,把孩子扔给他们,我们走。”
红棉依依不舍地将孩子轻轻放到林西怀中,以只有两人才听到的声音说了两字:“天境。”
林西不明所以,红棉已经匆匆转身,大步跟上了众人,再没回头。
崖底,船棺。
天地茫茫,风雨飘摇。
从此,踏上征途。
……
现实是艰难的,理想是可贵的。
半吊子的兼职女兽医,改行当外科医生,可想而知,过程是何等艰难,结果是怎样不容乐观。
捣,捣,我捣捣捣,林西双手握柞,手转得像磨盘,碾砸着石坑里的三七根。汗水湿透额前秀发,沿脸线滑下,在下巴处汇成滴状,一滴接一滴砸落于尘土之中。
“咿,咿……”背后的婴孩随着她的动作,一颠一颠,似乎极为舒服,眼眯成月牙儿,颠一下咿一声。
甘茂被林西从船棺中拖出来时,再度昏迷,还好那只是场雷阵雨,来去匆匆,林西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头,一点点将他挪移上去,当时就扯了十几片三七叶子,搓成叶浆糊糊给他敷上,因他一直被装在船棺中,伤口倒也没淋到水,而且入殓时,那伤口被谁精心清理过,并给包上了白布,伤口并没有化脓。
紫背三七止血消炎的效果显著,药上了没多久,甘茂拧紧的眉头一松,脸上肌肉也舒缓下来,呼吸也不再时长时短,林西一颗提拎着的心总算落回了胸腔。
何田临走前的话,给她造成极大心理负担。如果她拼命似的从棺中将甘茂刨出,结果是只能多喘那么几口气,呆会还得嗝屁的照样嗝屁,却需要付出逐出宗族,死后不得入殓的代价,那她就真是害苦了他。
虽然刚来古代没两天,但她少年时代没少看武侠,那些被逐师门的人,到哪里都受人歧视,背负着骂名,一世漂流。
甘茂现下的处境,可能跟那书中人物大相庭径吧。
唉,不想了,不想了,越想越心里越纠结,内疚。先保住他的命才是正道。
捣,我继续捣捣捣,不停敷敷敷……
甘茂醒来,看到的就是这么副景象,这个把村长都要逼疯跳脚的小女人,手里拿着从他棺村板上取下来的铁柞,像跟那石坑结了深仇,不停砸着里面的土黄色茎块。
一边砸,两片唇瓣还在不停蠕动,好像在念咒似的。
她还穿着那身湿衣,头发乱蓬蓬的披在脑后,她光着脚,脚板被水泡得泛白,脚心全是黄豆大的水泡,大部分已经破了。
心霎时被塞满,满满的全是她。
这个倔强的小女人哪!让他怎么放得下。
“娘子。”他低低轻唤。
林西打了个喷嚏,看看眼前一坑的糊糊,收手搓了搓鼻翼,“感冒了,肚皮也饿,唉,呆会孩子又该哭了,老公又只剩半口气,天哪,我该怎么办哪?晚饭在哪呀?”
饥饿是一种,很玄的东西。
如影,随形。
无声无息出没在胃里。
转眼,吞没我在口水里。
我无力抗拒因为我饿得不行。
想饭到无法呼吸。
恨不能立即朝你狂奔去,
大声音地告诉你,
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
我愿意为你忘记我本性
就算让我去偷鸡
被人追半死
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
我愿意为你去做饭土匪
抢光那饭庄,带走那肉包
实在是不行,霸王餐也行。
只要你拿饭与我回应
什么都愿意
什么都愿意为你。
……
什么叫饥寒交迫,什么叫饿得能吞牛,看看林西砸巴着嘴,口水成丝成线地往下涎,就能深切体会到这两话的深刻含义。
“水煮鱼,香辣蟹,毛血旺,宫爆鸡丁,锅巴肉片,麻婆豆腐,夫妻肺片,灯影牛肉,我吃吃吃。”林西脑海里幻想着各式菜色,麻辣鲜香,摆了满桌,自己正坐在席上,大块朵颐.
可惜经过试验,林西发现画饼充饥完全是骗人滴。
“哇啊哇啊……”小家伙被背菜谱的声音吵醒,可能月复中也没货,在林西背上一饮一啄地乱啃,或许是还在学林西背菜谱,嘴里不住地发出含糊的哇啊哇啊的声音。
蝴蝶效应,蝴蝶效应……林西一脸尴尬.
甘茂歪着嘴,浅笑僵在脸上,一怕牵动伤口,二是他也饿得开始眼前飞羊。
“娘子。”甘茂努力吞咽,喉结上下滑动,声音终于大了些。
可,这样的声音,听到林西耳朵里,也不过比蚊子嗡嗡声大那么一线。还是因为她正好要换药,探头近前,才听到甘茂的发音。
“你醒了?哈哈,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林西欣喜若狂地大叫。
甘茂抬手,轻轻一握,两手交叠,她的手冰凉地沁着他的掌心,他收拢五指,紧握,似乎这样就能握住他的幸福。
千言万语,就在这紧紧一握中。
林西挣月兑不得,也不想挣月兑,那掌心的温暖,让她莫然的有些贪恋。
眼前这个少年,如果不是深深爱着这具身体的主人,他也不会做出为她踏上背井离乡的抉择。
虽然,她的灵魂已经被自己侵占。
但如果,她已经不能回到现代,她只能学着在这个时空活着,等待这场宿命的提示。
又是那勾人的饭香,依稀有点熟悉的噗哧声。
红棉将大陶碗摆在三米外的一块白色石头上,笑着走上前:“饿了吧?先吃饭。”
林西抽回手,也不客套,提脚就走,有得吃不吃是白痴。况且,红棉来,也不是专程送饭,瞧着她将碗故意摆在三米开外,明显是有话单独跟甘茂说。
端起碗,竖了筷,微微搅动,香气四溢。
凑到嘴边,假意吹了几口,两只耳朵却竖得笔直。
“小茂,村长要我把这个交给你。”
林西侧身,飞快地瞄那边一眼,只见红棉递给甘茂一个粗布包,甘茂一见那包,神情就有些黯然,双唇紧抿,半天也没说话。
“小茂?你以后什么打算?”红棉问。
甘茂抚着那粗布包,头一扭,正好朝向林西这边,林西心中一跳,被发现了?
但却还是忍不住,侧目去窥视,却正正撞上甘茂的泪光,黑眸如墨,泪光莹然。
筷子戳得碗底空空响,林西心如乱麻,他哭了。
“小茂?”红棉察觉到异样,有点担忧叫道。
“没事,告诉村长,我知道该怎么做,以后,世间再没有甘茂。谢谢你这些年的照顾,红棉。”
“你知道,有些事情,我再不说,以后就没机会。小茂,你还年轻,有的事情你看不透,但是,以后你会知道的。你这样轻易的就对罗衣付出真心,日后可能会后悔莫及啊。甘家,以后只剩下我一人,可是我已经外嫁,再没有立场,你得小心,小心她。她总归是来历不明的女人。”
林西心一紧,罗衣?罗衣是她这具身体的名字吗?
红棉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