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衣,别睡了,你这懒女人,都睡了两天了。猪都没你能睡,快醒来。”
谁啊,扰人清梦,好痛,那个谁踢得她好痛!好不容易落到实处,小眯会儿,又出现了个啰里巴嗦的男人一直碎碎念,念得她满脑袋都是嗡嗡声,那人那念功真可以与唐长老相提并论了。
“别念啦,再念人都给你念死了。闭—嘴……”林西郁闷地大叫道,砰地一声,头撞到硬梆梆的床栏上,迅速起了个大包。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睁得大大地,眼皮下方挂着肿得像灯泡的眼袋,吓得林西直往后缩,妈呀,鬼呀。
“罗衣,是我,甘茂。”鬼眼一闪一闪地,往下是一张胡子拉茬的脸,憔悴得如烈日下焦糊的芭蕉叶。
“你别胡说,甘茂怎么会是这副鬼样子。你是鬼,你走开!”林西揪起一个枕头,挡在面前。
笑话,猥琐大叔居然冒充清纯美少年,以为她林西没长眼睛哪!
那鬼听话地走开,只是脚下轻飘飘地,好像没什么力气。林西这才放下心来,这鬼不是很厉害,安啦。
跳下床,转悠一圈,又愣了神。
这是个干净整洁的小院,阳光从敞开的门透进来,院里种着一些红芍药,枝蔓相错,叶叶相交,爬满了每个角落,满眼青翠。
红火火的花朵有脸盘子大小,缀得茎干弯黝黝的。如绸缎般光滑的花瓣,重重叠叠,艳艳地浸润着人的心扉。
阳光落在小院中,颇有几份庭院深深寂几许,满堂芳华静如故的湿意。
还没打量完全时,那鬼又从旁边的一间屋子窜了出来,手里端着一个黑黑的木盘,盘子中间摆着一个冒着热气,飘着香味的陶碗。
那陶碗的样式,说不出的眼熟。
看到林西顶着日头,光着脚丫站在院中,那鬼脸色不豫,嘶着嗓道:“罗衣,你给我回屋躺着去,你这些天一直操劳,又中毒热症,几乎丢了小命,怎么一醒来就在日头下站哪!快走,回屋。”
“我全身骨头都好像轻飘飘的,还带腿抽筋,我要晒晒。”林西扁嘴道,晒太阳能补钙,这些古代人也不懂。
那鬼见林西冥顽不灵,快步上前,伸手一握,林西的小手就落入一张熟悉而温暖的大掌中,四目相对,再瞅瞅那陶碗烧得乌漆漆的碗沿儿,终于确定这憔悴瘦鬼真是甘茂。
不过,这变化也真大,好像两日没见,被卖到山西砖窑饱受摧残过似的。
心下一安,眼光停在陶碗上,不自觉地吞着唾沫。舌忝着干枯的唇,讪讪地道:“什么东西这么香哪?是给我的吧?”
甘茂见她伸手就要来碰陶碗,连忙举高手,黑木盘定在她头顶上方,他眼眸幽暗地引诱道:“别碰,跟我进屋吃去。”
林西哪是安分守己的乖乖牌,趁他不注意,手就探上,指尖插到滚烫的粥里,怪叫一声,抽都抽不及。
甘茂一脸痛惜地拉过她的手,看着红红的指尖,捧到嘴唇近前,轻轻地吹着,那抹宠溺怜爱之意,让她蓦然心惊。
林西抬眼,傻傻地任他轻啜自己的指尖,酥麻的感觉由指尖传到心尖,整个心尖都在轻颤不已。
艳阳如故,映着他温柔含情的深眸,如一缕春风,徐徐拂入心头,一时间,竟然让人不能移开眼。
她紧抿着的唇,近在咫尺,玫瑰花瓣般柔软,芬芳……
她专注的眼,晶亮如玉,透着秋水般的澄澈,清亮……
良辰美景,暧mei靡靡这际,一个煞风景的声音横空而入。
“哦呵呵,吭吭……”
那人似乎喉咙里哽了东西,吭哧半天,也没迸出一个字来。
林西有些火大,那股无名火来得突然,她也没细想,气乎乎地转头道:“谁呀?吃鸡毛卡到脖子哪。”
迎接她的是两个轻笑的声音,外带一个咿咿哇哇的小男音。
一片纯白的衣袍角进入视线,往上,往上,在那张欠揍的脸上定格,一口唾沫就咽到喉咙口,半天吸不起来一丝氧气。
那是个长发白皙的纤细男子,秀美得颠倒众生,眼神里写满了美好和纯净,白衣胜雪,衣袂翻卷,如崖上白浪,浸润了千年,全身上下不带一丝烟火气儿。
他背上背着一个灰色的袋子,袋子里鼓鼓的,双手捧着甘家小宝,脸皮直抽筋,薄而好看的嘴角一勾,略微残留着刚才那一笑的风情。
如果说甘茂是春风,他就是清泉,清亮,缓缓流淌,却夺天地造化,不可小觑。
林西看看他,再瞅瞅甘茂,心跳如擂鼓,声声震颤激越。
两个出类拔粹的绝美男,倚在院门上那人估模着大上甘茂一两岁,也不过十七八年纪,正是意气风发的年龄,一个寂静小院,俩美男,一娃,一木眼女,绝配。
只是,那股臭臭的味道是什么?林西牵着鼻子,在院中溜了一圈,停在那白衣男身旁。
“罗衣,给你。”他道,声也似一道泉,冷冽澄澈。
白衣男那眼角就没停止过抽搐,甩烫手山芋似的将小宝塞到她手中,又远远地闪到石桌边,留下林西怔怔地捧着小宝,不明所以。
低头逗弄小家伙,云里雾里的醒来,又见到这惹人爱的小宝,的确是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轻轻地拍了拍小家伙,他嘻嘻笑着的脸突然垮下来,皱眉看她,小手咿咿哇哇地闹个不停。
手下热乎乎的,软趴趴地,咦,这手感……这咣咣晃荡声音……
片刻后,尖叫满天。
“臭小宝,你居然在襁褓里大大。”
那白衣男勾唇大笑,那双含笑眸子有着所向披靡的魅力,让人不自地被他吸引。
甘茂不乐意了,臭着一张俊脸,将黑木盘摆到石桌上,跨步上前,将白衣男挡到身后。
“我去给小宝换片,你先把这粥喝掉,别理那草药郎中,整天就会鼓捣些稀奇古怪的花花草草,也不知道怎么会闯到天境,来了就赖在这儿不想走,也不知道是何居心。哼……”
“谁赖?这里可是个风水宝地,附近说不定会有我急需的罕见草药,而且,别忘记了,我们的赌约!”白衣男挑眉,眼中闪过一抹不屑。
甘茂脸色更黑,抱着小宝如同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往屋子里钻,那身形,说不出的惊慌。
林西一回味,赌约?居然趁她半死这际聚众赌博,甘茂到底输了啥,心慌成那样?
“甘茂,站住,这是怎么回事?”林西晕乎乎地喊道。
谁知,这一喊,甘茂脚下生风,走得更急,眨眼之间就消失在木门后头,一会儿屋子里就传出砰地一声,似是重物砸落。
眼珠一百八十度地打转,肚皮里的花花肠子浮动,林西瞅着院中来不及闪避的白衣男,不怀好意地模上前去,将他堵在石桌与石凳之间。
“说,什么赌约?”林西中指一点,捅在白衣男胸口。
男子未料到她会如此大胆,身体一颤,后腰一缩,却贴以冰凉的石桌上,避无可避。
“罗衣,你,你把手拿开。”他颤声道,眸中有些慌乱。
林西继续捅着他胸脯,完全没有理会退缩,反而加重了力道,指下弹性不错,而且胸肌极为结实,就是不知道与甘茂比,谁更健美。
细细砸嘴感受着,甘茂看着文弱,却能在山崖吊个三天三夜,实在匪夷所思。
眼前之人,貌似说是江湖郎中,是不是现代所说的游医呢?或者游医也是抬举之说,只是相当于赤脚医生那样,不是天下为生的那种潇洒游医?
不过能当赤脚医生,体力首先都得靠谱,要不山里野林,有时候走上一天也见不着人烟,体力差了,早就填山沟摔死了。
白衣男见她眸光闪烁,心里有些发虚,可又无处可退,只得凝神静气,调整呼吸,静待下文。
“你誓死抵抗是不是?哼,没劲,跟你又不太熟,不敢下狠手,我还是去逼问甘茂。”林西松开手,扭头就走,衣袖带起细风,在绿叶红花间轻扫,大摇大摆的步伐,看上去相当潇洒。
已经做好牺牲准备的白衣男,眼前一花,那张好奇闪亮小脸,倏地转开,回过神只愕然地看到一个轻舞飞扬的背影。
屋里又响起砰地一声,趴在门后偷看的某人,华丽地扑倒在地,怀中抱着受惊而嚎啕大哭的小宝,头抵在门框上,两腿尚在扑腾,眼前就是一暗,十只光洁圆溜的脚趾正在眼前一点一点。
顺着光洁如玉的脚踝往上,眼前就是一热,那紧致玲珑的曲线,一览无遗。
还有那张带着坏笑的脸,写着危险的眼眸,亮闪闪的,灿若星辰。
这一刻,甘茂突然觉得罗衣原来其实还更好相处,不像现在这样满脑子稀奇古怪的想法,性格跳月兑,让人完全捉模不到她下一秒的举动。
这样的罗衣,时时都会带给他惊喜,惊大于喜的时候偏多。
“甘茂,茂茂,茂,孩子他爹,听说,你还学会了跟人赌博,这穷家烂床的,你到底输了什么东西给那人,让他那么有恃无恐地吃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