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笑,你领我们来这里干嘛?”林西壮着胆子质问道。
“抄近路啊!等一下,这门有点难开,每次都要弄上半天,可能是机关有些不灵了。”楚笑淡淡地道,云淡风轻,满不在乎地在那墓碑上左抠抠,右打打。
二女愕然。
谁会想到,楚笑所谓的抄近路,居然是从坟墓里过?
楚笑一通敲打,那石碑却全无反应,转回头,沮丧地道:“罗衣姐姐,门,打不开。我,我好饿。”
林西咽着气,挥手道:“你经常从这,呃,这门里进?”
楚笑点头,那双深深的,不见底的黑眸灵光闪动,一点痴态也不显,明明是翩翩美少年,却为何生就一副稚子般的思维?
“你说这是门,那有人看门没有?”林西没好气的顺着他的话往下续。他一叫肚子饿,她也觉得月复中空空,再看他赖在地上根本不愿意再走的劲头,林西头如斗大。
楚笑一听这话,突然腾地窜立起来,抬脚就朝那石碑上狠狠地踹,“开门,开门,快开门,我肚子饿了,我要吃饭去!”
还真是特别的思维,那门自动会开才有鬼
林西抚着额头,暗自头痛,耳中传来叮的一声,有锁链滑动的声音响起,然后就是石碑后倒退的霍霍之声。
门,开了。
候羽一脸惊异,搬着林西一同向前,走向石碑。
石碑前,是一条幽暗向下的台阶路,一级一级呈螺旋形向下延伸,越往下,越是黑暗。最后,眼前只剩下一个荷包大小的黑洞,一圈一圈地旋转,似深深的漩涡。
楚笑跳着脚,嘻嘻笑着在台阶上奔跑,候羽搬着林西,在几乎不能视物的地下通道中慢慢模着壁头,一步一步,转瞬间已经落后楚笑好一段距离。
两女硬着头皮,互相靠拢,近到能听到彼此狂热的心跳。
察觉到候羽颤抖的身子慢慢安静下来,林西便开始发问,从她那句楚笑公子,她就断定,候羽对楚笑的了解肯定比她多。
“候羽,你既然害怕,为什么还是要跟着楚笑入地道?”这也是林西最不能理解的地方。
候羽脚下一顿,黑暗中似乎微微抬头望了林西一眼,复又低下头,沉默不语,林西能感觉到,她的呼吸有些乱。
明明是一个地下通道,空气异常的清新,有淡淡的异香从前方飘来,似乎,是某种花卉的芬芳。
前方,竟然还有潺潺的溪流声,楚笑就停在那明暗交界的地方,斜靠在壁上,望着二女傻笑。
“你们走得真慢,幸好修伯伯家里天天都摆着水果,嗯,真好吃。”他举起手中鲜果,狠狠地咬上一口,汁水从唇间溢出,红红的颜色衬着洁白如玉的牙,说不出的醒目。
林西月复中一阵空鸣,看着那吃得津津有味的楚笑,背后是淡淡的流光,面前是幽幽的暗影,眼神纯净,笑容清澈,湿润如一方美玉。
除开,那抱着鲜果突然猛啃的瞬间。
似乎被盯得不好意思,楚笑将手里剩下小半的鲜果,慢慢地递过来,有些不舍地道:“罗衣姐姐,吃么?”
林西一看那核上都沾满了牙印,剩下那块未咬的果肉,估计咬一口都不够,便大方地摆手道:“不用,你吃,你吃。”
楚笑飞快地收回手,一口咬下,将那鲜果解决。然后,两手在袍角上抹干,抬脚前行,将二女领到散发出光亮的地方。
那是一间空旷的石室,顶上嵌着数十颗亮闪闪的珠子,将室内照得如同白昼。
一面巨大的青石上摆着一方白色玉台,台上点着七盏香油灯,那香味,有些熟悉,正是先前在地道中闻到地疑似花香。
火苗幽明,不时发现毕毕拨拨的火花跳跃声,黄黄的淡光,映出三张年轻的脸庞。
林西的目光,被那灯后牌位吸引,一方圆似磨盘,中间穿孔的白色石面上,那一个字,笔锋凌利似剑芒,生生逼人不能直视。
牌位前,只有一个白玉底座,好像是放祭祀用品用的,只是上面那盘,已经被人取走。
候羽唇瓣开合,轻轻地念道:“洛……怎么就一个洛字啊?”
林西迷惑,眼前红光一闪,多出一枚鲜果,鲜果的上方,是楚笑纤尘不染的笑脸。
接过果子,林西够了好半天,才送到嘴中,轻轻咬上一口,那饱满清甜的味道,霎时溢满口腔。
“好吃。也给候羽一个吧。”林西笑道。
“不,我不要!”候羽却尖叫着摇头。
林西一怔,这才慢半拍地看到候羽的脸色,竟然已经苍白如纸,好像被什么吓得不轻。努力地将眼往下低,终于看到楚笑手中执着的白玉果盘,与那底座的色泽,混然天成,似乎本就是一体之物。
手中鲜果落地,林西指着楚笑,气道:“楚笑,你,你居然把死人的供果给我吃?”
楚笑耸耸肩,“咯嚓”一声,又拿起一枚果子咬上一大口,愣道:“供果,死人?哪里有什么死人?这果子是修伯伯家里的,我天天都来吃,不是给死人吃的。”
修伯伯?
“修伯伯是谁?怎么不管你吃供果?”林西心头火起,明明知道楚笑脑子有问题,看到他吃供果,都不阻止,这人,也太不可理喻了吧。
楚笑嚼着果肉,两腮鼓得老高,含糊不清地道:“修伯伯不爱说话,再说,这果子,摆在这里烂掉,还不如给我吃掉。”
楚笑吃得眉开眼笑,林西得看伤心伤胃。
“楚,楚笑公子,你,你说的修伯伯,他,他在哪?”候羽突然开口问道,空洞的地下,她的语调听起来有些怪异。
“喏,修伯伯在那里。”楚笑闪到一边,露出正中的一样事物。
林西一眼扫过去,脸色唰白。
室内正中,摆着一口棺材,长约两米,宽大半米,上宽下窄。
棺材板,推开了一半,在中间的的位置,有一些明显因进出棺材而造成的磨损痕迹。
似乎,棺材中的人,会经常自己推开棺材板,出来溜达溜达。
……
林西观察那棺材时,候羽突然不可抑止地颤抖,悄悄地扯了扯林西的袖口,低声道:“跑吧?”
林西来不及反应,候羽就一把拽起她,将她扛沙袋似的扛上,往地道里奔去,动如月兑兔。楚笑一愣,直勾勾地看着两人跌跌撞撞地消失地道中,眼睛都快瞪突出来。
“咱们这是干什么?”林西疑惑不已。
候羽气喘吁吁,只顾埋头急行,与之前进来的速度相比,倒是快上许多。事已至此,林西也只得暗暗佩服起这小妮子的记忆,她根本没看路,只是凭着记忆听路线疾奔,居然一次也没碰上壁头,还真是厉害呀。
“后面没人追来吧?”候羽不放心地问道。
林西歪着脖子,凝神细听,地道中只有两人空空的奔跑声,楚笑似乎根本没有跟上来。
“没人追。”
候羽这才放慢步子,将林西放落地,倚着一边的壁头,累得好像气都喘不上来。
林西不明白,候羽从一开始就对楚笑有些忌讳,可是楚笑提出要带路,她却没有及时反对,进地道时都没打退堂鼓,却在见到棺材的一瞬间,好像压抑到极点的火山一样,爆发出惊人的冲击力。
“候羽,你是在怕楚笑吗?”。
黑暗的地道中突然响起牙齿相磕滴的的之声。林西无言地苦笑,看来她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那在石碑前,明明可以转身走,你为什么还要跟着下来?”
“罗衣姐姐,你来白府不过两日,府里的一些规矩肯定不熟悉。主子要下人做的事情,是不拒绝的,楚笑公子,他是主子,他要我们跟着走,我哪敢不从命?”候羽瑟缩着脖子,声音飘忽。
那温婉入骨的软腔,此时却透着一抹不甘。
她从一开始就想过拒绝,可是她是奴婢,不可能违逆主子的命令,虽然再不甘,也只得硬着头皮跟着走。
“那,为什么……”林西还想问个清楚,候羽却打断了她的追问,扛着她起身,继续往上爬,很快就来到了石碑后。
一阵模索,候羽几欲晕倒。
那门后,光滑如镜面,根本是一道只能进,不能出的死门。
难怪,楚笑不追,因为他知道,二人不可能逃得出去。
候羽扶着林西靠着石碑坐下,尖尖的指甲,深深地掐在林西肩膀上,透着绝望。
“罗衣姐姐,你怕死吗?”。她苦笑着问。
诶……好好的,说什么死?
“谁不怕死啊?”林西没好气地回道。她已经死过一次,可还是怕呢。死了,爱的,恨的,怨的,什么都没了,时间一长,就被人忘得一干二净。如果可以选择,没人会想死的。
没有人愿意成为虚无,来时像风,去时像破灭的泡泡,消失于无形,了无痕迹。所以,才会有名利之争,趁活着,多享受,不留遗憾。所以,才会有英雄烈士,流芳百世,后世传唱。有些人,穷其一生,不过就是想在史上留下一笔,就算廖廖数字,一个名字,一个代号,总归有某些人会读到,会传说。
人,可能怕的不是死,怕的是被人遗忘。
“罗衣姐姐,我们就要死了,你知道吗?”。候羽突然轻笑出声,笑意绝望。
“楚笑,楚笑公子的那些传说……居然真的不是谣言,跟他沾边的丫环,全都只有一个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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