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琪又在天牢里呆了几天。这一天终于迎来了出狱的日子,府里派了琉璃和翠儿来服侍李琪,就在牢房里换了一身衣裳,原先的那身据说是带着“晦气”的,要全部都烧掉。
琉璃和翠儿怎么也没想到服侍了好几个月的小郎君竟然是个女子!怪不得每次洗澡的时候都不准二人近身侍候,原来竟是纱帽罩婵娟!两个人原本都是存了一点小心思的,现在那点小心思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两个人给李琪带来的衣裳是一身女装,李琪来到大宋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穿女装,心里又是觉得新奇又是很有些感慨。
出了天牢,李琪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出现在阳光下,她眯缝着眼睛,贪婪者看着眼前的景色。进天牢的时候是夏天,没想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秋天了。更没想到大哥李继隆也亲自来接她,李琪学着女孩子的礼节冲着大哥福了一福,“大哥,怎么敢劳烦大哥亲自来了?你不用去衙门办差?”
李继隆一看李琪这身装扮,很有一种惊艳的感觉,他笑道:“办什么差呀?办差哪里有接我妹妹重要。”他说着,旁边赶过来一辆马车,显然是为李琪准备的。李琪笑道:“我想骑马。”更主要的是李琪想晒晒太阳,再晒不着太阳她该缺钙了,这个身体才十三岁,还在生长发育呢!
李继隆笑道:“那可不成,婆婆说了,你是女孩子,以后这种抛头露面的举动都得收敛点……”
李琪顿时觉得有些无奈,原本是“男人”的时候,出门都要好几个人在身边侍候,现在变成侯门千金了,更不能恣意妄为了,万事都有利有弊呀。
她纵身上了马车,李继隆也跟着坐了进来,他在李琪的对面坐下,显然看出李琪的兴致不高,“怎么了小妹?你还不知道吧?昨天二妹妹已经被册封为皇后了,今天你又出狱,咱们家现在双喜临门……”
李琪笑了笑“大哥,这事儿我还能不清楚?可惜没有看见二姐被封皇后的盛况。”
李继隆笑道:“原本官家一登基就想放你出来,毕竟你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倒是你二姐跟官家说,你是被先皇下令关起来的,现在他尸骨未寒,官家若是马上就把你放出来,未免有些不尊重先皇,不如过些日子再说。为了这事儿,官家还夸皇后贤惠呢!你可不要生你二姐的气才好。”
李琪心道。这还是我亲口跟二姐说的,为的不就是让二姐在赵光义的心中留下好印象嘛!“我才不会为了这个生气呢!在天牢里都呆了这么长时间了,也不差那么几天功夫,还是二姐想的周到。”
李继隆说道:“我就知道小妹你是最明理的了。”他说完这句话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却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似地。
“大哥,跟自己的妹妹还有什么遮着瞒着的?有什么话你就说呗。”
李继隆挠了挠头“我听说你跟陈道长学过医术,不知道你的医术怎么样啊?”
李琪笑道:“我的医术马马虎虎,比起我师父是差远了,不过比起一般的郎中我自认为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李琪还想吹嘘几句,猛然想起大哥没事儿不会问这个,若是真的有什么疑难杂症的自己处理不来,岂不是丢脸丢大发了?
李琪忙问道:“大哥问这个干什么?是谁病了吗?”。
“是母亲病了……这才急急忙忙的接你出来……”
李琪没想到居然是郑氏夫人病了,按说这样的事儿李琰应该早就清楚,可是她半个字都没有提过,显然是不想让李琪给她治病,想来这么多年来郑氏没少欺负尤姨娘……
“夫人得了什么病?现在二姐是皇后了,难道都请不到一个御医帮着夫人看一看?”
“夫人的胸口处长了一个大脓瘤……原先瘤子小的时候也没怎么在意,哪曾想瘤子越来越大,前些天宫里不是乱吗,就请了回春堂的马郎中给看了,吃了几服药也不见好。前天又赶忙请了太医院请了王御医,王御医虽然擅长外科,可是他毕竟是男人,唯一的一个女医官又不擅长做引流手术,所以就耽搁下了,夫人这两天竟是起不来了……”
李继隆说着有些不安的看着李琪,毕竟这么多年,自己的母亲是怎么对尤姨娘的,他心里也清楚,这会儿他生怕李琪不肯为自己的母亲治病。
李琪笑道:“原来是个脓瘤呀,这个是很简单的……”她说完皱了皱眉头,李继隆听她这么说原本很高兴,一看她又皱起了眉头不免有点紧张,他忙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困难吗?”。
李琪双手一摊“可不是嘛,我没有手术器械……”
李继隆忙说道:“要不我去太医院去借一套吧!”他说着就要下车,李琪忙说道:“大哥还是不要去了,‘木匠的斧子,裁缝的剪子,郎中的刀具’,那都是不能借人的,你去了人家会为难的!”
“啊?那怎么办?总不能用银针挑开吧?王御医说那样脓血挤不干净……”
李琪还真的想到了一个好办法,那是在华山的时候,有一次跟秦铮一起下山,正好碰上了一个老农,他家里养的一头牛身上长了一个大的脓包,眼看着这头牛病恹恹的,老农就在一旁抹眼泪。
这个时候的一头牛很值钱,一般的农家都把牛当成家里的一员,秦铮动了恻隐之心。就在小溪边抓了几只蚂蝗,这蚂蝗最喜欢叮食人畜的血了,几只蚂蝗一会儿的功夫就把牛身上的脓包吸干了……
李琪想起往事儿,面上露出一丝笑容,李继隆忙问道:“你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吗?”。
李琪问道:“咱们家花园里的水塘有没有蚂蝗?”
“蚂蝗?那东西只要有水的地方都有。”
“那就好,你回家之后就派人抓几只蚂蝗来,我要用。”李琪说着,又开了一个药方,李继隆拿着药方就下了车去抓药去了。
马车回到太保府,早有下人告诉李琪婆婆在晚香苑候着她,李琪心里便忐忑起来,晚香苑里草木凋零,已经是一派深秋的景象,李琪刚刚进院子,早有小丫鬟进去报告了。
老夫人在贵妃榻上站起来,手里的龙头拐杖在地上顿了两下,说道:“这个丫头,真真是让人操心……”
李琪在门外听见这句话,心里一酸,眼泪在眼眶打转,她强忍着眼泪不掉下来,迈步进了屋子,笑盈盈的向老夫人道了万福。老夫人看见李琪,却是老泪纵横,嘴里喃喃道:“真像,真像啊。”
老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把李琪拉住,祖孙俩一起在贵妃榻上坐了,老夫人一边端详着李琪,一边说道:“我就知道,你穿你姑姑的衣衫肯定合适,她以前呀,最喜欢穿这种淡绿色的衣裳。你今年才十三岁,这可是你姑姑十六岁的时候做的衣裳,可怜她从那以后就病了……我还留着她的好些衣衫,都是她没上过身的,本来想着留个念想,如今婆婆看见了你,就跟看见了她一样,以后这些衣裳呀,都给你穿……”
李琪心里苦笑,难道咱们太保府这么穷了?她原先还以为这是府里新给她做的衣衫呢!没想到却说姑姑的遗物……
李琪虽然不想要,却也不敢拒绝,老夫人说着又开始抹眼泪,李琪忙说道:“婆婆,您还是不要哭了,小心哭坏了眼睛。我以后就代姑姑孝敬您,一辈子都在您身边侍候您,好不好?”
老夫人听了这话马上就破涕为笑了,她唾道:“你还好意思说?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你这丫头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等你代你姑姑孝敬我?我不被你这个小猴子吓死就是被你给气死!还敢让你孝敬我?你给婆婆记住了,以后不准出咱们李家大门一步,日后就在家里好好学学女红,学学琴棋书画,不准再武刀弄剑的,你今年都十三岁了,按理说学这些都有些晚了,日后找婆家可不好找……”
李琪一听就苦了脸,婆婆想的也太远了吧?“婆婆,孙女刚刚不是个、都跟你说好了,这一辈子都陪着你吗?”。
话音刚落脑门就被婆婆给拍了一下“婆婆都年过古稀了,还能有几年活头?不准再跟婆婆耍心眼……”
李琪现在刚刚犯完了错回家,也不敢说什么,原本她还以为会被婆婆训斥一顿,现在借了姑姑的光没有被训斥,也只能唯唯称“是”而已。
老夫人见李琪没有反驳,这才笑了“真是没想到你原来竟然是女孩子,我就说嘛。你怎么跟两个哥哥一点都不像,对了,你那个神仙师父就没发现你是女孩子?”
李琪没想到婆婆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八卦,她笑道:“师父自然早就知道的,要不然也不能让我照顾邠国公主。”
“这样啊!”老夫人茫然道:“那么说你——老神仙他早就知道你有这一场牢狱之灾了?”
李琪还真的没想到这一层,是啊,说不定当初师父让她照顾赵爱敏的时候早就想到了会是这个结局了,李琪无奈的点点头,说这是命里注定的,总比说是自己闹腾的好吧!原来师父竟然这么喜欢算计人……
李琪和婆婆攀谈了一会儿,琥珀从门外进来了,她给李琪请了安,眼睛看向老夫人,老夫人问道:“是谁这么没有眼色?我不过是跟我孙女说一会儿话也来打扰不成?”
琥珀笑道:“老夫人猜的可真准,是清心阁的银环来了,说是四娘子让大郎准备的东西都齐备了,就等着四娘子动手了……”
老夫人“哎呦”一声,对李琪说道:“婆婆年岁大了,糊涂了,你母亲的身子可不太好,你赶紧去给看看去。”
李琪赶紧跟婆婆告辞,跟着银环来到清心阁,院子里静悄悄的,李继隆在厅里坐着,旁边还有大嫂王氏和二嫂胡氏,李继隆一看见李琪来了,他站起来说道:“劳烦妹妹了。”
李琪连忙行礼,一边笑道:“大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夫人有病了,我做女儿的出点力那是应该的,怎么弄的我好像跟你不是一家人似地。”
李继隆被李琪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李琪尽管对郑夫人有意见,却也不是生死仇敌不是?甚至李琪心里头还邪恶的想,夫人这病,莫不是因为姨娘去世了,她失去了对手心里压抑才得的?
李继隆把抓到的蚂蝗递给李琪看,“这东西要怎么入药?”
“谁说要拿它入药了。”李琪接过这个手帕包着的包裹一看,里面竟然包着十来个蚂蝗……
李继隆问道:“不是入药用它来干什么?”
李琪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大哥你在旁边看着不久知道了?”
王氏和胡氏带着李琪来到了里屋,李继隆拿着蚂蝗迟疑的跟在后面,李琪就见郑夫人躺在床上,脸色蜡黄,病容满面。
李琪连忙上前请安问好,郑夫人有气无力的说道:“好孩子,娘这病怕是好不了了……”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郑夫人难道良心发现了?这又不是什么大病……李琪一皱眉“母亲何至于这么说?还是我来帮你看看吧,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去华山把师父请来,肯定不会有事儿……”
李琪给她模了模脉,发现她伴着高热、形寒,而且面目有些浮肿……旁边的金环掀开郑夫人的被子,就见郑夫人的胸口处一个碗大的脓包,猛然看上去就好像是长了三个**似地,只不过这个脓包显然是时间有些长了,颜色竟然有些发青,看着的确是很吓人,也怪不得郑夫人自己绝望,这东西长在谁的身上也受不了,若是在后世,到医院做一个小手术就行了,可是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治不好也是容易丧命的。
李琪忙安慰道:“娘,没关系的,这不过是一个脓疮而已,没什么的。”她说着用一个汗巾子绑住了郑夫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