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有人高兴吗?
有的,很多人,包括一开始心情很复杂的玛瑙她,但要数最高兴的,就一定要是保罗夫妇了。
今夜有人很累吗?
也有的,为晚宴准备了许久,又担心了许久,老人们的身体熬不住,很快就感到疲累和倦了。
喧闹的笑语声一阵阵,在俯瞰花园的窗户下,晚上的天色还很明亮,天气也温和,红色和金色的花朵生长的十分茂盛,龙嘴花和郁金香都露出欣欣向荣的态势,深红蔷薇则是生气勃勃的攀上窗子,看着广场内的情景。“玛瑙呢,那孩子在哪儿?他今天漂亮极了,该让我再瞧两眼才满足。”宽敞的广场要寻一个人的身影还真难,阿蕾西夫人脸上盛满了幸福的笑,问自己的丈夫。
“哦,那孩子在偏厅,也许很快就出来了。”保罗回答,一样的笑容。
“我也许累了,今日太高兴,我做梦都期待着看到,若我们的孩子,玛瑙的哥哥他也能在场,那就是怎么美满幸福的画面,感激神灵赐福,我或者仅仅是需要歇息一下,保罗。”
晚宴才开始不久,阿蕾西她就笑说,这位慈祥的夫人度过了很快乐的时光,也微微感到力不从心。
“亲爱的保罗,等玛瑙那孩子出来,替我这个母亲对他说一声抱歉,我先坐车回去,也许可以为你们准备一些晚宴之后暖胃的烫。”这位老人她说。
保罗提醒她,并拥抱她。“不要操劳,让仆人们去做吧,累了快回去,你为了今天操心很久,千万要注意身子,今夜请睡得香甜,不拘提前离场,你的心意那孩子一早就感受到。”
与宾客们告别,今日膝下多了一个孩子的幸福妇人在仆人的搀扶下提裙离开了繁华的宴会,川流不息的街道,简朴的马车缓慢行驶,稳健如婴儿的摇篮,唯恐是惊扰到车内脸带倦容的人。
祝您今夜好梦,像鸢尾花一般可亲的妇人!
“噢,是什么人在我家?”
大多数仆人都在晚宴上,保罗和阿蕾西的家里灯火黯淡,可早归的夫人还是发现了一个藏在屋里的漆黑人影。
阿蕾西紧张地说,“陌生人,若你是贪爱金银,我可全部数点交由你,但请你千万不要伤害府里的人。”
“阿蕾西,是我。”
熟悉无比的声音,从阴影中缓缓走出来的人叫这位妇人大吃一惊。“神灵在上,雷克夫,这个时候你出现,噢,为什么你的样子看起来这么狼狈?”
浑身伤痕的雷克夫站不稳坐在地上。“阿蕾西,你听我说下去,居心骄傲的国王,辛迪陛下中了猜忌与嫉妒的毒,他要伤害保罗,让我护送圣杯不过是个幌子,我和保罗二人都被欺骗了,陛下要杀保罗!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在重重追杀中我赶回来,迟来的警告若不能传达就会空存无用,请你和保罗带上我的徒儿玛瑙一起走,马上离开帝都!”
“不,雷克夫,你看起来糟糕极了,你需要疗伤!”
“陛下存心利用嫁祸红国使者,阴险的诡计直指神殿和保罗,圣杯陛下已经拿回,不会损害任何权威和名声的他还会有什么顾忌的?不要管我了,阿蕾西,快回去,回到晚宴上,去找保罗!”
一声短促的惨叫响起,外面坐在马车上的马夫被人杀死,阿蕾西未曾来得及做出反应,凶手们陆续闯入,浓重的杀气令人心颤。雷克夫带着阿蕾西走,后门有重重埋伏,漆黑的夜苍白的月光,吸引住多数杀手的注意,雷克夫把阿蕾西夫人送上马车,银光流动的刀刺到马的臀部,刺激受了疼的马儿扬蹄狂奔。
“夫人,我们追着重伤的武圣大人而来,或许迟了一点,非常抱歉,将夫人卷进来了。”
逃不开,精疲力竭的马儿已经被割开气管,再无力气的阿蕾西气若悬丝地问。
“你们要干多少坏事,雷克夫呢,你们准备做什么,这儿是帝都,生活的全是陛下的子民,陛下为何因无谓的妒忌蒙蔽?”
“谴责已经失去效用,现在是无人能阻止了,您瞧,夫人,我们不曾收到命令要伤害您和主教大人,我们的刀沾满血,但杀了的不过是红国一个秘术士,我们的任务是把武圣大人重新囚禁,并阻止夫人你去通风报信,换言之,是阻止夫人你去送死。”
负责奏乐的乐师正商量着奏起一曲大气磅礴的合奏曲,张张兴奋涨红的脸闪过眼前,掌声不断,今夜晚宴等来了高潮。
“觖,感应到了,好讨厌的腥臭气息,风带来残存的能量波动,有人在城外试图召唤落基山脉最强大的妖魔哦……咯咯咯……”热闹轻快的乐声上,正在吃东西的莎莎顿一下,望着天空,她仿佛进行了一番思考,陡然笑了起来,并诡异地笑出了冷酷的意味。“召唤所有妖魔来到帝都,很强力的祈愿力量,是的,妖魔即将到来,就在今晚。”
俏丽的蛇妖的笑声戛然而止。
“嗯?”代表十分疑惑的音节给哼出来,她的表情变得迷惘起来,放下手上的美味,她把手指放在唇边,张了张嘴,仰着头望天。“慢着,不好,不好,有人打断了召唤,”风声凄厉,夜空的边缘,出现一条绵长的蠕动的线,无数飞禽类妖魔正前仆后继呼啸着往帝都飞来。“近神者说过,召唤妖魔的秘术士一死,能力惑乱,召唤就会全面失控。”
高兴到极点时,转而发生使人悲伤的事。
夜风如同罪人的申吟,正在城门外,为世人们所认知的那位举止高雅的老妇人,神殿保罗主教大人可敬可亲的阿蕾西夫人,孤零零地被遗留在荒凉的大道上。“夫人千万不要往回走了,因为召唤被打断,帝都已经成为万妖肆虐的地狱,我们不会杀夫人您的,但您不要想回去。”
说着这样无情冷血的话语,双手沾满血腥的凶徒们冷眼看着——阿蕾西没有听他们的话,决绝地往回走。
“夫人,如果你一意孤行,孤身犯险最终成为了妖魔的食物,我们会如实告诉主教大人。”
绝境中穿着深蓝色裙装礼服的夫人,没有任何迟疑,艰辛地一点一点靠近城门,远望之,于是有人架起了强弩准备瞄准——他们并没有放过阿蕾西的意思,无恶不作的他们撒谎了。
为非作歹的,被义人憎嫌。行事正直的,被恶人憎恶。
万能慈爱世人的神灵啊,我的心情如此急切,我愿花费一生所有,最郑重地向你祈祷,请聆听我的声音,怜悯无辜的人们。
撒罪孽的,必收灾禍。
“不……”城门在咫尺之间,在鸢尾花一样的妇人双手触及城门的刹那,细微的声响乍起,嗖一下破风,强弩射出的快箭迅速正中目标,身体为之一震,老妇人看着月复部突出的血色箭头,遥遥地能看到广场上升起的璀璨烟花,残留到最后的舍命祷告,凝固在这永恒一刻。
多么遗憾,再见,枯萎的鸢尾花。
用以牺牲的丰富美好的祭品已经双手奉上,失控的召唤再没有挽回的余地,如黑色瀑布般涌出的妖魔咆哮地在树丛间穿梭,一阵红色的雷暴地震,也许因为喷薄而出的深刻愤怒,大地和天空都隐隐战栗。
“血腥味传开了,妖魔会越来越多,任务已经完成,我们离开这里,回去报告。”抬头已经看不到圆月,整个天空黑漆漆,耳畔是巨大的响声,仔细聆听,那是成千上万的翅膀挥动的声音。
阿蕾西夫人被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