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的风。
“木柴!”连乐看着一个戴着灰色帽子的佩剑少年静静地伫立在眼前,望着天空飘落的流苏花瓣,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淡淡的哀伤。连乐只感觉眼前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流,瑟瑟的感觉;连乐不由得挪动着脚步,素色的绣花鞋踏着残落满地的花瓣与树叶,迎着微微的清风奔了过去。木柴犬,终于又见到你了……她有些砰砰跳动的心里默默唤道,哽咽中带着一些酸楚。
木柴,你知道我多想你和师父么?说过不会分开的,连死都不会分开的,可是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你们都不在我的身边?连乐已经感觉到这个世界上她最眷恋的人莫过于与她共度十多年美好时光的彼岸与木柴犬了。从自己还是个出生才两个月大的婴儿、被遗弃在草丛里裹在襁褓里呱呱啼叫时,从那个披着剑的少年从草丛里抱起她哄他那时起,从彼岸淡淡地吐出一句:“要不就叫连乐吧?这样她就能够每天都快乐了。”然后露出有些会意的笑容起,一切都似乎在冥冥之中就已经注定了,他们将会走到一起。
然而,仿佛已经分开了很久很久了,十多年来的点点滴滴,在历经了时间的洗礼后,恍若隔世般,已经变得有些渺远飘芜。如果不是昨夜见到了木柴犬和赤姬,她是否会这么快地惦记他们呢?
不管如何,重逢是美好的。毕竟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自己信赖的人。连乐不由得留下了泪水,紧紧地抱着有些呆滞的木柴犬,有些怨气地说道:“不是说好了连死都不分开的么?死犬!跑到哪儿去了?你知道我有多么地担心你和师父?我真的好想你们……”
“小乐?”祁容瑾柔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耳际泛起淡淡的通红;随即脸上带着些许愤怒,训斥道:“放肆!你为什么紧紧地抱着我?”
连乐脑子如同被撞击般地蓦然清醒过来,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只见祁容瑾黯淡无光的眸子近在咫尺,轮廓分明的脸甚是好看,均匀的呼吸气息轻轻地吐在连乐脸上;白衣胜雪,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他像往常般地伫立在花丛中,面容清冷,此时脸色却很愤怒。再往下看,自己竟然双手死死地抱住的不是木柴犬而是祁容瑾!明明刚刚意识里是看到了木柴犬,她还以为自己抱着的是木柴犬……她往四周看了看,只见不远处,平时陪祁容瑾练剑的少年们正朝着自己的方向偷偷笑着,看到她正眼看过去忙避开眼神假装练习剑法。这下糗大了!连乐吓得赶紧放开,忙跪下来求饶道:“奴婢该死。还望四少爷大人不计小人过……”
祁容瑾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收住刚才的愤怒,转向一脸淡然,慢悠悠地说道:“起来吧。念在你身上有着紫玉,这次就放过你。下次若是敢再这么大胆对我不敬的话,即使你身上有着紫玉,我照样可以取掉你的小命!”声音僵硬的,坚定的,让连乐感到有些寒悸。
“多谢四少爷。奴婢再也不敢了。下次若是奴婢再对四少爷不敬的话,不用等四少爷来收拾奴婢,奴婢自会销声匿迹,从四少爷的视线里滚得远远的。”连乐一边发着誓,心里一边暗自骂道:不就是被强抱了一下么?又没有断一个胳膊少一斤肉的,至于那么惜肉如金么?况且你是男的,我还嫌你占我的便宜了呢,我都没介意什么你倒计较起来了。她愤愤地瞪着祁容瑾,意图发泄掉满肚子的怨念与委屈,反正祁容瑾是个瞎子,也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她不禁又做了几个鬼脸,有些洋洋得意起来。
“啪——”不知道从哪儿出现的一条长鞭,把连乐甩到花丛中。“痛——”连乐模了模摔疼的,叫喊了出来。
祁容瑾收起了长鞭,冷冷地说道:“我说过,不要因为我眼瞎而欺侮我!”然后转身,慢慢地往白瑾苑屋子走去。
连乐看着祁容瑾渐渐远去的身影,仿佛转世以来第一次做了错事般地感到很惭愧,刚刚对祁容瑾那样做确实挺过分的。虽然祁容瑾眼睛失明,但是她不应该因此去捉弄他。这样就是在嘲笑他的不足了。祁容瑾也算是个古代的残疾人,他们往往对于自己残缺的方面很敏感。连乐越想下去越觉得羞愧难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幼稚竟然做这么无聊的事情。她忙返过身子跟了上去,叫着:“四少爷……”
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胳膊,一少年有些戏谑地对她说:“连姑娘,你未免也太……了吧,竟然敢强抱四少爷。”
“太怎么?”连乐斜目,满脸黑线。
“你说呢,女子哪儿有你这么主动的?莫非,你喜欢上四少爷了?这个倒也不用心急,四少爷还尚未迎娶室妾呢!不过以你的身世与长相……”他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了一下连乐,有些惋惜地叹息道:“顶多也只能被纳为妾了。”
“哼!不稀罕。”连乐顶嘴道。
“瑾四少爷仪表非凡,天下女子哪儿不是排着长长的队等着盼着呢!你这不知道轻重的丫头。”另一少年笑道。
“不过,四少爷倒是挺惨的,一不小心被连姑娘给抱了,还好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是啊!要是让这丫鬟给先下手为强了,那四少爷可是想甩都甩不掉呢。以后还是得好好警惕些。”
连乐面目立即石化成雕塑状,怎么感觉自己现在成了一个魔了呢?还很惨?本姑娘都还没叫惨呢,反倒说我占那瞎眼美男便宜?连乐心里愤愤不平起来,虽然自己外貌平凡,但是也不至于被如此讽刺吧?丑女也是有自尊心的……
不过刚刚自己那么地对待祁容瑾,连乐心里还是对他感到有些愧疚的。她顾不上跟少年们理论了,忙跑进了屋子,却只见祁容瑾手里拿着一根玉簪子呆呆地伫立着,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一脸凝重。连乐忙退了几步,歪着头看着祁容瑾。有些淡的光线从屋子外射了进来,穿着白衣的祁容瑾还真是一个比女子还美的男子,如同未染上丝毫纤尘的天山白雪般洁瑜无暇,俊彩非凡。世间还真的有如此美的男子!连乐不禁感叹道。虽然双眼失明,却一点都掩饰不住摄人心魄的风采。
连乐想起刚刚白瑾苑的少年们开她和祁容瑾的玩笑,还不由得有些窃喜。其他的倒不说了,祁容瑾确实挺好的,除了冷淡了些之外;外表非凡自不用说,出生在名门世家受过良好的教育而显得比较有涵养,精通音律、善晓诗词,还能习剑……祁容瑾在她心目中的形象顿时完美了好几分。
然而祁容瑾意识到她站在不远的一旁,极其冷淡地哼了一声便走开了,这又让连乐思绪一下子回到了现实,她明白了自己所处的地位,也懂得了些分寸。那么绝世的容颜对于她来说,仅仅瞻仰惊叹就行了,若要是想让他对自己稍微有些好感似乎有些难办到。她知道一般人都会很注重外表。尤其在这个类似于古代的世界里,对于女子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外貌与家世。而两项,她全都没有。
好糗……连乐心里一阵阵叹道。但此时萦绕脑海的,全是昨夜小白犬漠然抬起的表情。木柴犬应该就在不远处。连乐暗自想道。眼前最紧迫的,就是快点儿找到木柴犬了。找到了木柴犬,或许就能够找到彼岸。在他们面前,她永远是骄傲的。
但一想起刚刚的糗事,便后脊背一阵冷汗。但愿以后不要再做那样的傻事了,不过还好没有被祁苏然和怜影看到,连乐心中暗暗庆幸道。看着白瑾苑园中姹紫嫣红的花儿,她绽开了会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