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浮动。连乐脑海里萦绕着花丛中祁容瑾清瘦的白色身影,久久驱散不去。
虽然刚刚祁容瑾预言了她和木柴犬将不久与彼岸相见的事情,但是连乐心中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这些天,不知为何,连乐非常想念彼岸,梦里梦外都是彼岸翩翩的影子。
可是,刚刚花丛中伫立着的祁容瑾着实让人感觉很奇怪。
连乐说不出来哪儿不对劲,只好一头栽着枕上,拉扯着被子睡了起来。
当晨曦的第一道光线射进来,连乐睁开惺忪的眼睛,揉了揉,起身下床。
“你这个臭先生,以为自己肚子里有些墨水就了不起?!少跟我说教!”一个粗犷的男子的声音传来。
“在下只是依理说事,并未曾对公子说教过。”不卑不亢的回答。
“哼!少在爷面前装书生气。你只不过是凭一张烂嘴皮子在祁府混过饭吃的,不会武功不会练剑,文弱弱的,不过是虚伪的躯壳而已,四哥要你何用?若是没有我们,你还能安安稳稳地在这里悠荡?”男子的声音不屈不饶,毫不让步。
“请各位公子不要在四少爷不在时刁难在下。在下只是约略读过几本书而已,只会纸上谈事罢了,并没什么真才实学。四少爷把在下请来白瑾苑,是四少爷抬举在下,在下必定感恩尽德,全心为四少爷效命。”
连乐仔细一听,便知道是白瑾苑的那帮陪祁容瑾习剑的少年与祁容瑾的先生颜青凡在院子里争论。
颜青凡一身青衣,头顶一个玉簪子束着头发,纤尘不染,一副书生打扮。面容清秀,蓄着窸窸窣窣的胡须,有一股夫子的风范。一双丹凤眼,似乎睥睨着周围的一切,带着书生的傲气。
连乐整好衣服,便细步地走了出去,向颜青凡行了个礼,“先生早。”
平日祁容瑾对颜青凡是毕恭毕敬的,虽然祁容瑾眼睛看不见,但是坚持让颜青凡隔几日来白瑾苑授习。而从刚刚的争论中,似乎可以得出……祁容瑾离开了白瑾苑?
一旁站立着那群白瑾苑的少年,面容如往常般个个俊美如涛,但是表情似乎不如平时那么嘻嘻哈哈,也不像月下穿着夜行衣时冷峻得毫无血色,而是愤怒得脸色有些涨红,凝重的氛围让人有些压不过气来。
连乐慢慢朝少年们走去,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哥,发生什么事情了?先生有哪儿做得不对,得罪了各位小哥么?”
俊美的少年们嘟着嘴,哼地一声,纷纷不语。而颜青凡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嘛?”连乐带着些许怒气地问道。突然发现,貌似起来之后就一直没有看到木柴犬。于是,她有些焦急地跑回房间寻找木柴犬。床上被子里,床下,屋里的各个角落,院子里,花丛中,西湖边,小树林……到处没有木柴犬的身影。
连乐感觉呼吸有些沉重,心里砰砰地跳着,一股伤楚的热流涌上了心头,“犬,你在哪儿?我……我不能再失去你……”
连乐感觉整个世界快要塌了似的,急躁得如热锅里的蚂蚁。她一个个地扯着少年们的衣袖,几乎带着哭腔地问道:“你有没有看到我的犬?有没有……”
“先生,你有没有看到我的犬?”
少年们刚还愤怒的表情瞬间转到惊诧,随即恢复满脸的愤怒,手指着颜青凡训斥道:“都怪这个腐朽儒生,昨夜对四少爷说教,今早四少爷便不见人影了。”
祁容瑾果然是离开了白瑾苑么?那木柴犬有可能就是被祁容瑾带走了。连乐断定着,于是脸转向颜青凡,很认真地问道:“先生,您知道四少爷去哪儿了吧?”
颜青凡甩了甩清袖,“恕在下不知。在下只是每日抚琴写字,并未曾唆使瑾四少爷出离白瑾苑。”
“你还狡辩?昨晚我明明听到你对四少爷说什么‘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我们还专门去查了一下辞典那是什么意思,你就是明明在劝诱四少爷出门!”少年怒道。
“我昨日只不过是给四少爷讲解《古今诗话》罢了,并无其他意图。”颜青凡有些无奈地辩解道。
连乐看着颜青凡的表情,有些疑惑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会是祁容瑾和木柴犬去找彼岸了吧?不会的!连乐驱散着脑海里的这个想法。
“反正此时与在下无关,请公子们不要再烦恼在下了。”颜青凡浅浅地行了个礼,便欲离开。
“休要走!臭儒生,不跟我们说清楚四少爷的去向,就别想离开这儿半步!”少年们从腰间拔出剑,雪白的剑身架在颜青凡的脖子上,划上了一道细细的血口子。
而颜青凡神色丝毫没有变,仍是一脸镇定地淡淡笑了,有些无奈地叹道:“我说各位公子啊,这件事情真的与在下无关,你们即使是杀了在下,也无济于事啊!还不如抓紧时间去寻找四少爷。毕竟,四少爷双目失明,行路什么的多有不便;况且自小未出门过,若再遇上坏人什么的,恐怕……”
“少你个乌鸦嘴!”一少年一耳光甩了过去,颜青凡的脸顿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手印。“休要诅咒四少爷,否则,你也保不住命!先把他关起来,我们再去找四少爷!”
少年们拥喝着,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根粗粗的绳子将颜青凡捆得严严实实的,然后把颜青凡扔进白瑾苑的后柴房里,上了锁。便甩甩袖子准备一起去找祁容瑾。
连乐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一幕,仿佛从无稽山悬崖上掉下来的那个夜里,有些狰狞的绝世黑衣人的面孔此刻又清晰地映现在眼前,当时他们也是商量着把她软禁在柴房里,心里不由得一阵阵后怕。虽然她心里暗暗有一种感觉,那就是颜青凡可能在说谎。但是,少年们因愤怒而采取这样迅速的决策还是让她吃了一惊。这又与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少年们的形象截然相反。
少年们瞥了一眼在一旁愣愣地站着的连乐,随口问道:“连丫头,你也要跟我们去么?”
“当然必须去。她身上有紫玉,若是把她放在白瑾苑,还必须腾出一个人来看管她。若是跟我们一同出去的话,说不定紫玉的光芒能够让四少爷感受到,从而知道我们在寻找他。”另一个少年解释道。
“嗯。确实是。”少年点了点头。
连乐感觉齐刷刷的眼神中,有一双眼神似乎并不是在看着自己。她假装不经意地看过去,却看见祁容瑾最为宠幸的少年——楚晓寒,他正双眼盯着紧闭的木柴房。
他眼神转了过来,与连乐对视了一下。连乐忙把眼神飘向他处,心中却莫名其妙地感到一丝丝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