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傲地指挥着六位杜威尔家族的长老站在特定的位置,麦科因看着空余的两个位置,毫不客气地指着宿敌黑暗教会的人,“你们两个过来,补上这两个位置。”
黑暗教会的人登时都是一瞪眼,俱都转头看向自己的首领,那首领阴鸷地盯了麦科因一会儿,终于还是点了点头。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哼,总有一天,他要教廷的神棍们好看。
八人坐定在固定的位置上,手上不约而同地开始做着不同的手势,不到片刻,只见一道淡淡的五彩光芒缓缓从几人身上浮现,并慢慢腾空向城主府罩去。
“夫人。”弗瑞拉身旁一个护卫担忧地叫了一声。
弗瑞拉平静地再次抬头看了眼天上的银月,只见月已快至中天,淡淡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渺:“好了,你去吧。”
“夫人——”护卫抬头紧紧地盯着她,不清不愿地再次叫道。
“去吧,从后门走。”弗瑞拉的声音淡然而坚定。
那护卫再次盯了一脸平静.无波的弗瑞拉一会儿,抖了抖嘴唇,终于还是没有说什么,不甘的眼神恨恨地环视了一圈门外的众人,猛地转身低垂着头匆匆离开了。
弗瑞拉静静地站在府门口,看着.府外的众人忙碌的举动和他们脸上或骄傲或不屑或幸灾乐祸的表情,神情漠然而淡定,间或间会抬头看看天上的银月,目光悠远而飘渺。
大长老一边做着不同的手势,.一边注意着弗瑞拉的神情,心里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她为什么看起来一点儿都不着急?难道真的对结界这么有信心?
“麦科因骑士长大人,”大长老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这.种方法真的能打破那个结界吗?”。
“哼!你这是在怀疑我神吗?”。麦科因倨傲的声音里透.露出明显的不悦。
“哦,不,不,我绝不是那个意思,”大长老急急地解释.着,“呃,您的意思是这种方法是伟大的神明告诉您的?”
“那是当然的。”麦.科因有些不耐烦了,不悦地看了大长老一眼。
大长老那颗悬着的心终于稍稍平静了一些,既然是神明的指点,那想必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抬头一看,只见八道绚烂多彩的五彩光芒正从不同的方位缓缓地朝城主府上空的一处汇聚而去,而就在它们齐齐相撞的那一刻,原本“中看不中用”的平凡无奇的光芒竟然猛地绽放开来,一股强大无比的力量骤然笼罩了整个城主府。
地上所有的人,除了那八个无法离开位置的以外,都禁不住瞬间瞪大了眼睛,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里,齐齐后退几步,满脸震惊地仰望着上空,一丝大气也不敢喘。
天啊,这力量如果真的扩散开来,只怕这里所有的人都要在顷刻间灰飞烟灭吧?
而同时这股让人震惊无比的力量也惊动了多方人马。
灵菲猛地顿住身体,眯着眼睛谨慎地盯着城主府的方向,旋即就骤然加快了身形,飞身而起。
“安雅,我和灵菲先去,鹤儿陪你们随后赶来。”海兰丝果断地话语刚落,就同样加快了速度,紧追在灵菲身后,朝城主府飞去。
安雅点了下头,跟安瑟斯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也都急急地加速跑了起来。
城主府内,北院。
“咳~咳~”伊兰宓素手轻扶着一颗小树,轻咳几声,缓缓地抬起头,蕴藏着万种思绪的目光悠远地投向府门口的方向。
“少爷,回屋吧。”身后的雷蒙德皱着眉头担忧地看着他,少爷的身体今天格外得差,却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跑出来,唉——那样前所未见的力量,自己这个圣级都感觉震颤不已,更何况是这样一个体弱多病的人儿呢?
伊兰宓一声不吭,悠远的目光仍然执着地飘向那里,纤细的身体显得格外脆弱。
麦科因也被惊了一下,心里颤了颤,不过,旋即就放松了下来,倨傲的脸上尽是自豪,根本不需要害怕,伟大的神明会保护自己的!
转头看看众人的神色,嘴角浮起一丝不屑的笑容,看到了吧?这就是伟大的神明传授的力量,世上最无敌的力量!
可是转眼间他就扫到了一个极度让他不快的神情,在这所有人当中,唯有一个人,仅仅是眯着眼睛淡淡地瞥了一眼那散发着无匹力量的光芒,就满不在乎地收回了目光,仍然是一脸的漠然和平静。
这个人就是弗瑞拉!那股庞大无比的力量的真正目标!
麦科因倨傲又恨恨地瞪着弗瑞拉,猛地抬起手一挥,那八个人顿时齐齐快速地变换起手势,而那汇聚的光芒也立刻随之越来越耀眼,越来越强盛,耀眼得完全掩盖了天上的月色,恍若白昼提前来临,强盛得好似足以在瞬间摧毁整个大陆一般。
“轰——”
突然间,那强大无比的力量随着麦科因的指挥,骤然如天降陨石一般狠狠地轰击到城主府的结界上。
果然,正如所有人所料,“咔”的一声响后,只见那一直笼罩着城主府的结界瞬间崩散。
大长老的脸上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可是,下一刻,他的笑容就那样僵住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整个城主府连同那位孤身站在府门口的城主夫人都会化为飞灰、烟消云散的时候,那耀眼又强大的力量竟然就这样平静地停在了离弗瑞拉和城主府近前不到一寸的距离,然后莫名其妙地慢慢消逝了。
怎么会这样?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情形,有的人甚至都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完全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
“这怎么可能?伟大的神明……这……”麦科因瞪着眼睛,口中喃喃自语,眼前的情形完全颠覆了他的想象。
弗瑞拉漠然地看着这一切,嘴角挑起一个明显不屑的笑容,震惊中的众人都没有看到她的左手,食指处鲜红的血珠正一滴接着一滴地滴落在她的脚下,却消失地无影无踪。
当然,他们没有看到,不代表真的没有任何人看到这样的情形。
“麦科因,马上攻击那个女人!快!”一个威严又仁慈的声音惊醒了震惊中的圣殿骑士队长大人,只是声音里竟然隐隐地夹杂着一丝急迫。
麦科因先是一愣,旋即就反应了过来,不管是为什么,反正听从神明的旨意总是没错的。
一挥手,他身后的圣殿骑士们马上就齐齐挺起手中的骑士枪,狠狠地向弗瑞拉刺去。
与此同时,黑暗教会那里好像也得到了类似的命令,一个个全身顿时洋溢起诡异的气息,一团团黑雾,猛地向弗瑞拉席卷而去。
而弗瑞拉竟然连撇都不撇他们一眼,不避不闪地站在原处,闭着眼睛,嘴唇默默地蠕动着,口中念念有词。
大长老已经调集起了全身的斗气,可是地面上却好像有一股巨大的吸力,仍然将他牢牢地钉在这里,一动也无法动。
转头看向其他几位长老,却恰好碰上他们看过来的震惊不已的眼神,再看看黑暗教会的那两位,全身的黑雾已经完全将他们的身体掩盖了,但仍然能清晰地看出黑雾正拼命挣扎的态势。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教廷的人有问题?还是……弗瑞拉?
隐隐地,大长老觉得后一种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弗瑞拉的神态一直都太奇怪了。
骑士枪和黑雾齐齐地攻到了弗瑞拉的身前,可是,仍然在距离她不到一寸的距离戛然而止,无论圣殿骑士们和黑暗教会的人如何催动力量,都是纹丝不动。
而接着,一黑一白两道强横无比、却性质截然相反的力量不约而同地从不远处两个不同的方向,夹着惊人的威势,狠狠地疾速扎向弗瑞拉。
这强横的气息——神族和魔族的力量?!所有人顿时都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弗瑞拉倏地睁开了眼睛,漠然地扫了眼那两道正向自己飞速袭来的力量,目光平静地转向了正直中空的银月,嘴角淡淡地勾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微笑。
只见弗瑞拉的身体缓缓地向上飘起,正冲夜空中明朗的银月,好似有一条无形的丝线在牵引着一般,而那一黑一白两道力量竟然就那样顺利地击到了她的身体上,却竟然没有激起一丝反应。
不避不闪地正面经受了神魔两种力量的夹攻,竟然能毫发无伤,而且对方还只是一个一点魔法武技都不会的普通女人!
天哪,这……这……说出去,一定会被认为是白痴!
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就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
“啊——”
“啊——”
……
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将众人的目光拉了回来。
倒吸一口凉气,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急急后退了几步,满脸惊骇地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一切。
只见那六位长老和两个黑暗教会的人不断凄厉地挣扎惨叫着,就在众人的眼前,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一点一点消瘦下去,本来已经老化的皮肤更是愈见惨白,像死人一样。
很快的,惨叫声渐渐消失了,留在原地的赫然是八具仿佛被人生生抽干了血肉的尸体,在他们的下方一个个奇异玄奥的图案正闪着微微的光芒,按照一定的轨迹缓缓地运转着。
弗瑞拉的身体缓缓地飘停到了城主府的上空,她没有去管底下死不瞑目的八具尸体,也没有去关注任何一个人,她从上空俯视着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淡淡地笑了笑,她好像还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它呢。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她曾经踩踏的痕迹,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着与她共度的回忆;这里有她最快乐的时光,也有她最痛苦的时刻。
那个房间,在那里,她成为了他的妻子;在那里,她有了他的孩子;在那里,他们共度了多少个美好的夜晚;也是在那里……他……离她而去……
还是在那里,他满目歉意地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向她提出最后一个请求,请求她……好好地照顾他们的孩子……
……孩子……
……伊兰宓……伊丝莉……还有……默克修亚……
她记得就是那个小院子,那时候,小小的默克修亚和伊兰宓双双躺在自己的小被子里,瞪着可爱的大眼睛打量着自己。
小默克修亚顽皮又好动,又哭又闹的;小伊兰宓却截然相反,不哭不闹的,那双大大的眼睛里一派淡然和安静。
后来,小默克修亚经常会在那院子里练剑,而小伊兰宓就躺在不远处的小躺椅上歇着。
……再后来……也是在那个小院子里……一切却都变了……
弗瑞拉脸上那幸福的笑容渐渐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哀伤。
还有他们的女儿……伊丝莉……
她记得四岁的小伊丝莉在自己生日的时候,小小的身影举着一朵粉红色的小花儿,“给母亲的生日礼物”,可爱的小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那片草地,弗瑞拉的目光渐渐地移向了那个让她无比痛苦的地方,那片沾染了自己可爱的小女儿鲜血的草地……
……照顾好我们的孩子……他会怪她的吧……
弗瑞拉感觉到身上渐渐开始发生的异常情况,目光幽幽地望着远处的天边……他该怪她的……
灵菲怔怔地看着半空中飘浮的正在渐渐变白的发丝和那张依稀可以见到熟悉的面容的满是皱纹的脸庞。
……弗瑞拉……姨母……
……灵菲……
弗瑞拉的目光不经意地瞄到了刚刚出现的身影,苍老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笑容,嘴唇微微蠕动了几下。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灵菲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怔怔地盯着弗瑞拉,她听懂了,她在对她说……对不起……
弗瑞拉又对着灵菲笑了笑,她的笑容里有着一丝歉意和更多的安慰。
然后,她那悠远的目光缓缓地远远投向城主府内的某处,充满了疼爱和怜惜。
……永别了……我的孩子……
弗瑞拉仰起头看着头顶上的银月,苍老的面容上不自禁地浮现出一个微笑,一个灵菲从未见过的恍若解月兑的轻松自如的微笑。
……
不远处,一个没有人注意的角落里,一个水蓝色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清澈透亮的眸子一片迷蒙,没有人能看清他的神色。
他可以救她的,他知道,她也知道;可是,他没有出手,她也没有请他出手。
伊兰宓那飘渺找不到焦距的目光远远地看向府门处,入眼的却只有北院的城墙和满目的凄凉月色。
他柔弱的身体在微风的吹拂下有些发抖,即使雷蒙德给他披上了一件厚厚的外衣,也挡不住那骨子里透进来的寒冷。
……弗瑞拉……母亲……
“少爷,回屋吧。”
又在原地逗留了一会儿,伊兰宓缓缓地收回目光,在雷蒙德的搀扶下缓缓地朝屋里走去,留下一滴温热的泪珠轻轻地随风飘向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