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卫兵,微微一笑道:”你带路吧。“
青砖瓦房站在外面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墙上的砖块有被雨水渗透的痕迹。
我跟着管事的还有那个卫兵,三人先后进到屋内。
里面很空旷,只靠墙的一角放了一张桌子跟几把椅子。
我环顾了四周,发觉居然这屋内的砖墙看起来完全不似外头那么斑驳。
管事的见我诧异的眼神,跟卫兵两人对视了一眼道:“公子,这房子的墙是砌成双层的。”
“为的就是确保里头的干燥。”
我点点头道:“当年承建这个府邸的人有心了。”
我没有提到城主府,是因为我这一路行来算算时间,满打满算雪鹰到西南陲并没有多久,怎么可能那么大手笔的建下城主府。
我看过外头的宅子,倒是有些翻新休整的痕迹。
这一处宅子,在半山上,又远离城中,推算一下,应该是私人的府邸,至于为何会变成雪鹰的城主府,那只有见到他再详细说了。
管事的不知道我的想法,他也同我一样看到屋子里没有人就跟卫兵说:“想是那位画师又下去看了。”
他转头看着我道:“这样吧,您要下去的话,还是他陪着您,我就在这边等着,若是城主回来,我也早些知道,会即刻下来喊你们的。”
我思虑片刻,知道这是托词,毕竟下面的又不是什么好看的东西,再加上古人多少带几分迷信。
民间说来,这事儿摊上了算晦气。
我点头同意了管事的提议。
卫兵走在前面,下了屋子另一角落的台阶,是一条长长的往地下的通道。
墙壁上每隔几步就开凿出一个凹槽,里面放了蜡烛照明。
这蜡烛还不是街头常见的那一种,粗细足足要多上几倍。
即便是通道内光线不错,仍是有一股子发霉混合着潮湿跟寒意的难闻气息一阵阵扑面而来。
卫兵转头看我。见我一脸淡定。他出声道:”想不到你看起来文文弱弱的,进来眉头都不皱一下,跟刚才那个人一样。“
我见他打开了话匣子,便想趁机问问他先前那一位画师的情况。
我质疑道:”城主府要招聘画师,难道偌大的府中就没有一个擅长丹青的人么?“
卫兵停住了脚步,笑得跟守城的罗钧满一样讽刺。”这不是画几笔美人还是风景啊,你知道那底下算了,你马上就能见到了,反正看不下去就早点告诉我啊,我带你出去。“
说话间我们走下了台阶。绕过一扇门,算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台子上平铺着那一具从西南陲城门外河里捞上来的尸体。
走到这里才知道刚才在通道里闻到的简直是小儿科。
整个房间都弥漫着那一股难闻的气味。加之这是地下室,气味更难以挥发出去。
我的胃里翻了翻,此刻正俯子仔细查看尸体的那一个人抬起了头看着我们。
我愣了愣,却听卫兵道:”这个就是先来的那个画师了。“
卫兵打量我一眼,没问我,先跟他说话:”你怎么样,现在不会出状况了吧。“”多谢。“画师取下手上套着用来隔离的细布袋子,挑了挑嘴角道,”在下刚才是一时间没能适应,现在已经无妨了。“
卫兵点点站在一旁的我道:”现在替你找了个帮手,你们两个人一起看一看,共同商议一下,再决定怎么画。“
卫兵抓抓头,看了眼搁在台子上的尸体道:”或者你们两个人分别画一幅,全交给城主也行。“”好。“我跟画师不约而同答应了一声。鬼使神差的对视了一眼,见到他笑得更恣意了,我心内嘀咕了一句道有那么高兴么?
眼见卫兵正要离去,我喊住他道:”劳烦你跟管事的说一声,我们待会儿上去,能不能替我们备些茶水。“”如果可以的话,再准备一些小点心。“
卫兵听到前面一句话,点头的很爽快,听说我还要点心,他惊讶的长大了嘴,仿佛在确认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岔子。
我重复了一遍,他才跟看怪物似的打量我好一会儿,生硬的答应了下来。
卫兵的背影消失的时候,我隐约听到他在自言自语:”不看的吐,居然还要吃点心,这人真是“
我也没在意,转头等动静消失,才面向台子边站着的人蹙眉道:“你一大早不好好休息,又跑出来接这样的活。”
“我早该想到是你的。”
我叹了一口气,看着云楚,眼神中带着郁闷道:”我简直不晓得该说你什么了。“
云楚将台子上的白布覆盖住了尸体,走过来低头看着我笑意微微道:”你在西南陲,行动足够自由,我也一样。“”怎么会一样,“听到他说出这一句话我终于怒了,”你是病人,身体状况这么糟糕,没事趟这趟浑水做什么?“
云楚摇摇头道:”不是浑水,事情既然跟你有关,我又身在西南陲,总要管一管的。“
“管一管,你是我什么人啊?”我月兑口而出的刹那,突然想起峡谷中他跟我说过的那一句话,脸顿时烧了起来,那句妇唱夫随言犹在耳。
我嗫嚅道:“谁要你管。”
云楚笑道:“刚才还嗓门大得快要吵醒别人了,现在居然又成了小绵羊。”
吵醒,我打了一个寒颤,这算冷笑话么?
这地下室,除了我跟他两个活人,还有谁要被吵醒呢?
我感觉这里的温度比外面低了很多,紧紧身上衣服查看四周,才发现墙角有很多的木桶,里头搁的全是冰块。
我惊讶的看着那一桶桶的冰道:“雪鹰从什么地方找到的?”
“现在西南陲才是秋天,加上这里的气候比岐北还温暖潮湿,这冰恐怕来的不容易。”
云楚没接话,他注视着我低头看冰桶的动作,见到我翻开冰桶边上的一个木盆。里面搁置的是大堆的白色晶莹颗粒状物体。
我拿手捻了捻。直起身子问他:“这是什么?”
云楚站在原地道:“是井盐吧。”
“验尸还需要这个?”我狐疑的看着云楚,冰块的用途不言而喻,这井盐?
话说我想起来,跑到这里最重要的一件事我还没有做呢。
说话的功夫,我快步走到了台子边上,深吸一口气,套上云楚刚才用过的那个布袋子,伸手就去撩尸体上面覆盖的白布。
倏忽间,云楚就抬手挡住了我道:“不要看。”
“不然,你以为我来玩的。”我脸色有些白,语气却坚持。“我来之间已经有准备了。”
“那一天在城门外的桥上看到,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所以才吓得半死,今天我很清楚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你别阻止我。”
伸手揭开白布的一瞬间,我才明白了那么些人都要寻各种理由阻止我的原因了。
这尸体我之前就知道是个女子的,可惜她的脸。足足被划了十几刀,看着惊怖异常。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迅速盖上白布,心砰砰直跳。
一时间屋子里悄然无声,站在台子边我平静了一会儿心绪,再度揭开尸体上面覆盖着的白布。
但是,见识过了她的面貌,我这一次不是从头那里揭开,而是从脚边往上揭。
尸体的脚上已经没有鞋子了。她的衣服就是一套白色的中衣,沾染了不少河里的淤泥还有水草缠绕被扯月兑后留下的青苔色印痕。
连外衣都没有!
我下意识的想起应该看看她身上穿的内衣,眼神瞟了一眼云楚,我低语道:”你回避一下。“
闻弦歌而知雅意,他闪身到了一侧壁边,背对着我。
令我失望的是,女子身上穿的肚兜也是湖国常见的,别说是西南陲,在湖国的任何地方,这种式样普通的肚兜都随处可见。
身上也没有胎记之类明显的特征。
我轻手轻脚的替她掩好衣襟,将白布徐徐盖上她整个身体。
就着墙角木桶里放的清水,我仔细清洗了双手,尽管没有直接的皮肤接触,还是洗了又洗。”我来的时候却不知道她的脸被毁成这个样子,“我紧了紧拳头道,”行凶的真是丧心病狂。“”只是,这样一来,眼下有个最大的问题了,我要画出她的样貌,似乎很难,我一时间想不出该怎么做。“说罢,我仰头看着云楚。”所以,没事来趟这趟浑水做什么。“云楚笑道,将我责怪他的话打包送了过来,还附送一把刀,”要懂得藏拙。“
我瞪了他一眼道:”划成这个样子,要琢磨出她的外貌何其不易,你倒是画画看啊,你画啊。”
云楚不搭理我,抬腿就走向了地下室的出口,顺着台阶径直向上走了。
“哎,你等一下啊,怎么能扔下我一个人啊。”
我忙不迭的跟上去,做了尾巴
青砖瓦房内,卫兵跟管事的分坐在了桌子的两边。
我在云楚身后探头张望了一眼,果然见到桌上有茶水跟预备好的点心。
看到云楚跟我一前一后的走出通道来,管事的抢先一步上来道:“两位,看得怎么样。”
我没有搭腔,云楚语气淡定道:“准备纸笔吧。””这里,恐怕不太合适,“事关命案,管事的也不好多问什么,毕竟城主都没在府中。
他捋着胡子斟酌了一番道,”不如这样?还请两位跟着我到偏厅去,我会让人备好纸笔伺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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