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胡吃海塞的糕点填饱肚子,这会儿丝毫不觉得饿了。
连邵家厨房送来的晚饭,都搁在一旁的桌子上丝毫未动。
我缠着云楚说了一会儿话,见到他眉宇间的倦意深了,我怕打搅到他休息,便不敢再多说,临走之前小心翼翼的替他掖了掖被角,悄悄带上门出去。
我已经知晓云楚跟邵四静待的那个时机不过就是两三天的事情了,具体他要怎么去做,我依然惦记着。
梳理一遍今早去到益州城,足足一整天发生的事情,我记挂着送出去的信是否能到达雪鹰的手中。
凭我们的默契跟他以往的行事风格,应该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雪鹰身边也没有特别高明的谋士,估计到最后的行动方案会跟罗钧满一起商议。
我在信中特意关照他了,要不,就干脆不动,凡是合议好了要动的,务必计划周全,一网打尽,否则我不知道后山那个炼狱般的院子里的年轻姑娘们还会遭遇到怎样不幸的事情。
在我们住的小院里站了好一会儿,思前想后的,夜色渐渐深了,我的心情也逐步放松下来。
在这当口,我却惊奇的听到院外的小径上传来的脚步声。
宅子里的人大多都安歇了,怎么还会有人挑此时活动?
我放轻脚步,慢慢走到了围墙边,侧耳倾听外头的动静。
一个,两个,貌似是三个丫鬟向着这边来了,从她们走动的脚步声可以判断出来。
我心神一动,还是决定不要正面遭遇,不如就呆在围墙边关注外头的动静。
这样比较稳妥!
我悄无声息的站在围墙下,月华被墙壁挡住了。也将我的影子掩藏在了墙体的投影里。
若是从外头经过的人,保管发现不了我的存在的。
“我记得上一次栽种花种的时候,正是这一片花圃啊。”其中一个小丫头的声音在墙外不远处的花坛边传过来。
“是啊。我还亲眼见到管事带来的花匠种下去的呢。”
“怎么就找不见了?”
“黑灯瞎火的,看不仔细。就不能到明天早上再找么?”另一个带着几分稚气的声音怯生生地道,“这也太为难了,都看不清呢。”
“你懂什么?”似乎是带头的大丫鬟呵斥了她一句,语气听起来很不善。
“姐姐,别吓着她,她才进来没几天呢。”
先前最开始说话的小丫鬟在中间打了个圆场。
大丫鬟冷笑一声道:“既然来了夫人的院子,管事的难道没仔细教导过规矩。几时轮到这个小蹄子来说三道四了。”
“你给我听好了,”她的脚步迫近那个最小的丫鬟一步道,“今儿我听到你说这个话还好,要是落到旁人的耳朵里。你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明白了么?”
“夫人嘱咐的事情,我们自当全力去做。”
又是惊又是怕,小丫鬟有些抽抽搭搭地道:“明白了。”
“好了好了,夜深了。别吓哭了她,接着找就是了。”
对话声暂时告了一个段落,接着响起来的便是三人在草丛中模索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怎么没有呢?明明上一次的花种是洒在这一片啊。”
“姐姐,我有个疑问,为什么夫人不让花匠种在自个儿住的院子里呢?”
过了好一会儿。最小的丫鬟突然问了一句。
“非要挑邵家宅子这些冷僻的角落播种。”
“这个,我也不是很懂,但是听到过花匠说起,说是这种花最喜长在不见日头的阴凉冷僻处。”
“夫人如今住的院子,位置极佳,日头通风都好,可惜跟这个花种不合,所以找不到合适的地方。”
“上次管事请来的花匠,在邵家各处看了看,挑中最合适栽种这个花种的就是这一片。”
“这花只能在含苞欲放的时候采摘,一旦开花就没用了。”
“还不能见日头,要不怎么会让我们夜里来寻找呢。”
“你跟她说那么多干什么。”大丫鬟抱怨道,“有这个闲功夫,还不快些加把劲儿找。”
“姐姐,”最小的丫鬟将声音压低,犹豫了一下道,“我们只是来找花蕾的是么?”
“是啊,找到了放进你手中的青玉瓶里,再带回去交给夫人。”
等脚步声渐渐远去了,我才从墙下走了出来。
这邵家宅子的事情真多,非我有听墙角的爱好,是总会在不经意间撞到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刚才我听见的,莫非又是一桩隐秘的事?
夜半摘花,摘的是什么花她们三个人都没有明白讲。
但是那种花的属性,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她们口中说的效用,莫非是要拿来入药的?
阴凉冷僻处,还是只取未开的花苞,还不能见到日头,连天明采摘都不行
我皱眉坐在了凉亭下的石凳子上,怎么听起来有些诡异?
邵家的夫人,那个取代了邵文宗的娘亲上位的女人,难道是个大夫?
之前从来都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讯息,我有些惊讶,紧接着我脑海里居然闪过一个念头,若说她真的通晓医理,又心术不正的,难道邵家原来的夫人的死会有什么猫腻?
不等不说,阴谋论看得多了,对这类盘根错节的宅斗内情,总有不好的联想跟引申。
但那些事,其实跟我们这一趟来邵家没有多大的关系,我也没有深究的必要。
作为一个医者,我现在最感兴趣的是那种花的名称跟所谓的入药功效,术业有专攻,这是我在乎的重点。
我将胳膊搁在石桌上,侧头枕着,脑海中回想着以往我看到的那些药典上的花花草草们。
无奈一时间,我心头烦乱。实在是想不起到底哪一种花草会有这样的属性,再加上线索很少,最好能打听到功用。那么是什么花往往答案就很明了。
可惜现在夜已深,云楚好不容易睡下了。我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去打搅他。
夜凉如水,我想着想着,居然趴在那里睡着了
后半夜被风吹得浑身冰凉,我生生给冻醒了,迷迷糊糊揉揉眼睛,觉得有些头重脚轻的。
院子外面的动静居然去而复返,那几个丫鬟完成了任务?
我急速走了几步。再一次紧挨着墙根蹲下来。
其实按照我们住的院子的院墙高度,我这样的小个子足以隐匿在墙下,之所以要蹲下来只是因为被风吹得有些头晕了。
大丫鬟略带威势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来。”你看看,这个。已经算不得花苞了,瞧这边上都开了,送过去少不得要挨夫人骂。“”扔了!“”你瞧她找的,要这样的才行!看着是很饱满新鲜的花蕾,夫人一定高兴。“
丫鬟数了数三人采摘到的花蕾:”三个瓶子加起来的话。少是少了一点,但总比没有的强,我看天亮也要不了多少时间了,我们就先回去交给夫人吧。“
这三个人,为了完成那位夫人的授意。竟然足足耗费了大半夜的功夫,通宵不睡的去找。
丫鬟的做派完全能够反映主子的个性。
看来那位治下一定十分的严苛,绝对不是什么善茬儿!
我扶着墙站起身,活动一下筋骨,顺带抚着额角揉了揉,正要转身回屋内,突然间灵机一动。
刚才她们的对话中说什么来着,最小的丫鬟找的不合格,我听到了扔掉两个字。
应该不是幻觉!
快步走出我们住的小院,我去适才她们经过的那一大片花圃中寻找。
花蕾边沿有些开了所以不合格!
我默默念叨,搜寻了一番,身上沾满了花叶草叶的,所幸还是找到了我要的东西。
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细细端详,那开了一半的花蕾,我吃了一惊,这不是
我手中握着那朵在花圃中寻找到的被丢弃的花,亦步亦趋的走回我住的屋子。
那位从头到尾都不曾见过一面的邵家现任夫人此刻在我心中勾画出一个阴沉沉的影子,挥之不去。
她能半夜让丫鬟出来替她找这个,能有什么好的用途,殊不知我没记错耳朵话,这花的毒性是未开时候,夜半采撷的花蕾为最!
想到这里,我不禁浑身打了个冷战。
没留意到门槛,我进屋的时候,脚下一绊,眼看着就要摔个大马趴了,迅疾而来的身影将我牢牢拥在了怀里。”你怎么会在我房里?“我吓了一跳,抬头看着云楚眼巴巴地道,”你疼得好些了么?几时起来的?“
云楚皱眉不语,端详我身上沾满的花草茎叶道:”我还没问你呢,一大早的去了哪里?“”还有这衣服上,是怎么回事?“”难道又去拱地了?”
“我竟不知你多了这个爱好。“
刚才还挂心着他的身体,被这么来一句,我白了他一眼,瞬间心头那点愧疚就消散了,”是啊,我就是有这个爱好,犯法么?“”你手上怎么拿着曼陀罗?“云楚牵起我道,“手冰成这样。””哎,你来的正好,快替我看看,这是哪一种?”
我将花递到云楚的手上。
“我在药典上看过的,这花品种还不少,我担心怕是自己误判,正好有你来了。“
“有你这个行家在,得出的结论一定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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