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棚内,听大娘提起的护卫顿时露出好奇的神色道:“您跟咱们说来听听啊!”
大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下一刻,她看向另一边的老伴儿却犹豫了一下。
见到后者没有出声制止,似乎是默许的意思,多半是先前护卫们说的话起了点作用。
大娘低头想了想后才道:“他们看着像是哪个大户人家底下的护卫。”
“看着是会功夫的人啊!”
听言,一旁的几个人忍不住露出笑容。
跟自己一样都是护卫么?
护卫们情不自禁的将目光移到了天放的身上。
不过,护卫们马上就发现了。
这会儿天放完全没将视线往这边移动过,他的注意力显然都集中在外头的官道上。
自家主上仿佛压根没听见底下人跟茶棚大娘的对话。
护卫们觉得有些惊讶,但是主上一向来以心思深沉闻名。
以他们的段位,的确护卫们很难去猜测,也很难知道自家主上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就跟护卫们看到的一样,天放的关注点的确都集中到了官道上。
目光所及范围内,他留心着官道上过往的行人,暂时没有看到人经过,心中同样也觉得有些诧异。
尽管是这样,护卫们跟茶棚那对老夫妻的对话他还是听到了的。
只不过天放暂时不想参与其中,听听罢了
留意到天放的举动,护卫们收回了视线,几双眼睛再次望向茶棚的那位老大娘,等待下文。
护卫眼神闪烁了一下,斟酌之后看向大娘语气诚恳的道:“大娘,您在这里很多个年头了,肯定奇奇怪怪的客人都见到过的。”
官道是西兰联通南北的要道,一年下来经过这条道上的客人不计其数。
大娘家的茶棚紧邻着官道,几乎可以说,凡是从官道这里经过的客人都会经过她家这间茶棚。
停不停留另当别论,但是亲眼看见客人经过是绝对不假的。
开口的护卫言下之意便是指大娘平日里在茶棚内见识的官道上经过的各种各样的客人多了去了!
茶棚内只有老夫妻二人,住的地方就连着茶棚的,平常一直都在这里。
哪怕遇见古怪些的客人,依照护卫们的理解,按理说大娘她都不需要太惊讶才是。
大娘的反应好像过度了一点,不是么?
“嗯,你说的没错啊,不过这几日有些不一样。”
大娘看着护卫点头,停顿了一下后道:“这几日附近村子里的村民都很少经过,一下子看见那两批人,咱们的确觉得有些奇怪。”
“是年关到了,家里杂事儿多吧!”
护卫伸手抓了块饼子,送到嘴边咬了两口,他一边咀嚼着一边回应道:“都快要过年了,大伙儿杂事多,就不太出来走动呗!”
大娘摇头道:“不一样,往年这个时候,恰好是最忙的时候,来往的客人,每日里都不断的。”
大娘思索后道:“村民要拿自家的东西到镇上去卖,路过咱们这里都会停下来喝杯茶吃点东西再走。”
很少有村民会经过这里不带停留的,除非是真的有急事。
相比之下,倒是往来的客商有的还是赶路要紧,不做停留。
比如先前天放他们搭乘的顺风车,那个商队的人不是急急忙忙赶着去镇上交货么?
商队的车经过茶棚一刻都没有停下,径直往小镇的方向去了,马不停蹄的赶路。
大娘的言外之意,便是这几日的情形在她看来绝对是有点不正常的。
大娘讲话说得那么明白,护卫们岂有不问的道理。
当下,一名护卫立即压低了声音问:“听您说的,情况的确有些古怪,您知道是什么缘故么?”
大娘跟他对上了视线,停顿了几秒钟后接续道:“原本也没想过是什么道理,但是今早除了那两拨客人,还有附近村子的村民来过了,是去镇上抓药的。”
听上去,对方有不得不出门的理由,所以才从官道上经过。
好像这几日,一般的村民都很少过去。
护卫们对了对视线,再次看向大娘问:“村民可有提起,我是说去镇上抓药的人?”
大娘点头道:“跟咱们说了缘故。”
谈话停顿间,天放的注意力第一回被他们的对话吸引了过来。
他的目光朝着护卫们的方向转了转,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们来得晚一些,是听见我这里提到先后经过的那些人,才跟咱们说了说的。”
大娘压低了声音道:“听说这几日附近村里的人都不太敢出来。”
护卫们看向茶棚的那对老夫妻,眼神中带着疑惑。
“村民说前几日村里有人从南华镇过来,”大娘替护卫添了点茶水,站在一旁道,“听说王师行军的时候,路过南华镇出了点事。”
一瞬间,茶棚内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大娘这里,包括天放也是微微一愣!
按理说,好像消息不应该会传得这么快才对!
大娘接着小声道:“听村民提起王师听说在南华镇召集了人手,是打算安排在先锋营的。”
“咱们都知道,先锋营可是打仗的时候冲在最前头的人,最危险的位置。”
大娘语气感慨地道:“一个不当心,命可能就送掉了。”
护卫们附和着点了点头。
“先锋营有什么问题么?大娘。”
护卫看向她问。
尽管心中知道了七八成,也晓得大娘接下来的话题重点,但是护卫们既然只是普通路过的陌生人,自然要表现出关注跟好奇的样子。
大娘顿了顿,接着道:“去前线太危险了,所以这个先锋营的人本来就挺难找的。”
大娘看了外头的官道一眼,暂时没人经过,她于是接续道:“听村民说好不容易找齐了,可是中途出了岔子,先锋营那边有人失踪了!”
天放露出惊讶的神色,这一次却不是装出来的。
消息还是被证实了传言的速度有点难以想象。
要知道女帝竭力将消息压了下去,这一路上甚至隐忍不发,听说只在小范围内处理。
怎么会连路上经过的茶棚,连普通老百姓都知道了内幕?
天放不禁思量难道说王师的内部,漏洞这么大,消息都直接往外头传递的么?
这对于女帝来说,真心不是个好消息啊!
代表管内部的管控都有漏洞,一旦情况似乎比想象中的更加糟糕。
起先知晓了军中有人跟异族交易,就已经够震撼了,想不到后续没怎么挖,都会接连爆出消息内幕来!
大娘看着面前几个人惊讶且疑惑的样子,很快便解释道:“你们一定好奇村民怎么会晓得的,是不?”
护卫们点了点头,听大娘低声道:“村里有人在南华镇做买卖,赶着过年前刚好回来。”
“那人是在南华镇上,有些人脉的,”大娘顿了顿,小声接续道,“听说跟南华镇上衙门里做事的官差认得。”
“两个人闲来没事在一起喝酒的时候,大约是喝大了,无意中说出了内情。”
一瞬间,天放恍然。
大娘小声地道:“村民知道了之后,今早来的时候,听我提起那批人,就说了这件事。”
“大娘,照您这么说,王师的确有人失踪了,可是村民出不出来,跟王师能有什么关系?”
护卫皱了皱眉头,看了大娘一眼道。
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么?换成旁人一样会有的疑问。
大娘犹豫了一下后,还是继续道:“哦,村里的人都担心,万一王师要在附近再召集人手,扩充先锋营的兵马,怕这个呢!”
“大娘,可是咱们听说,路上的人也提到过,”护卫说到这里想了想,接着补充了一句道,“听他们说起,王师不是已经过了小镇,直接去北地了呀,怎么会在这一带扩充兵力?”
天放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桌上粗瓷碟子里盛装的饼子倒是没动过。
“咱们是听说,听村民说的呗!”
“王师那么多人,说不准陛下会留一两队人在附近的,”大娘语气流畅地接话道,“听我说起那队经过茶棚的人,他们就这么说来着。”
护卫们对视,一篇话听下来,前因后果都有,似乎也挺合情理的。
一旁的天放垂下眼睑思虑,手指扣在茶碗边沿按着。
照这个传播的速度,完全违背了女帝的初衷。
王师一路北上,恐怕消息早就通过各种渠道传递了出去,这就是王师存在的弊端了。
庞大的军队,人数众多,调动起来本就不易,消息更加难以保密。
天放此行,虽然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自家师妹而来的,如今小师妹那边暂时没有确切的消息,加之某人明里暗里的插手干涉,实在但是间接能知道些北地战事的过程,也算是天放此行的另一种收获了。
大娘跟护卫们的对话告一段落。
护卫们相互间交流了一下眼神,自有某种默契在。
他们想要知道的消息,在这个地方探听得差不多了。
一旁的老大爷又从灶上取来了刚刚蒸好的花卷儿。
往日里,对于海国这些护卫来说,实在算不上美味的点心,何况茶水也粗劣了些。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一帮人坐在那里,喝着粗茶,吃着点心,等再出发上路的时候,感觉迎面吹来的山风都没那么寒冷了
“大叔,几年前来这一带,有遇见什么奇怪的人么?”
耳边传来流水的声音,傲娇少年刚才说过的关于那位女帝跟公主的话题还在我脑中回响着,但是这个时候我偏偏想起了另一件事。
大叔这一刻已经走在我前面,恢复成我们一开始赶路的三人小组队形了。
我在队伍的中间,傲娇少年照例跟在最后面。
衰大叔的脚步在刹那间停顿了一下。
我跟在他身后,自然他有任何动静我都会看在眼中的。
我觉得信任应该是一点点慢慢建立起来的。
分享了各自知道的消息,也听傲娇少年说了一些关于女帝跟那位公主的确切消息。
到现在为止,我们三人的关系应该已经比刚遇见的时候更加稳固了一些。
至少在遇见困难跟危机的时候,我从没有流露过要将衰大叔扔下的想法。
如若这样,他还是不愿意说的话站在他自己的角度,恐怕都会觉得有几分难堪的。
毕竟我跟他提到关于西兰这里,我知道的消息的时候,在旁人听来,几乎是毫无保留的。
我唯一隐瞒的就是我曾经在西兰女帝的宫中待过,这一点我不说的话,谁也不会往那上头联想的。
因为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嘛!
换句话说,即便是我说了,又有几个陌生人能信呢?!恐怕也没有吧!
“那一回来的时候,误打误撞碰见过别的人,异族我不说你们也晓得,但是还有一个人,后来再没有见到过。”
“一路上遇见危险不止一回,异族人死了不少,但是那个人一直走的,只是后来队伍冲散了,不清楚他最终的结果。”
我跟傲娇少年对视了一眼,接着我冲着少年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千万别插话。
我觉得自己跟衰大叔聊起来,比较容易让他卸下心房。
反之,照我的看法大少爷那脾气,可能会造成人家原本想说的话都卡在了喉咙口,不愿意继续说了呢!
我知道对于衰大叔而言,过往的这次经历留下了不小的阴影面积。
要不是他觉得有利可图,觉得自己本身在镇上已经走到非常窘迫的境地,或者他是不愿意来走这一趟的。
要他豁出去,将危险都抛在脑后,当然是跟他本身的境遇有关。
不走到山穷水尽,他怎么会愿意来冒这个险呢?!
我心里非常清楚这一点,但同时也知道另一件事。
走到现在,衰大叔心里肯定很清楚,单是凭着他一个人的力量,估计很悬。
哪怕他斟酌后有选择地跟我们多透露一些当时的细节,我想对于我们来说也会是件有助益的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