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沉睡了多久,我终于有意识地动弹起来。睁开眼睛,我赫然发现自己斜眼歪嘴地斜斜地靠在一个突兀乱石上,而我的大半个身子都埋葬在了滚滚的黄沙之中,那黄沙的厚度,几乎淹没到我的嘴角,真是谢天谢地。
我的手臂被粗糙的砬磨出了一道道的血痕,但不知是天气过于炎热又或者是时间太久的缘故,伤痕已经形成了黑红色的疤,像一只多足的爬虫,面目狰狞地趴在我的手臂上。
我用力地搽了搽我灰头土脸的面孔,细细的汗黏着灰尘顽固地布满了我的脸,就连口鼻之中都塞满了大大小小的沙粒,我舌忝了舌忝泛着白壳的嘴唇,细细地打量起了周围的一片狼藉起来。
我所在地的不远处,拉车的驴已经死了,它应该是撞到坚硬的石壁而死的,那怪石嶙峋的石壁之上,还残留着它破碎的骨头渣子和凝固的血迹。
驴的身体歪歪地插在深深的荒沙之中,以一种怪异的姿势站立着。崩裂开的头颅四分五裂,在灰黄的戈壁上洒满了红红白白的颜色。可能是因为太阳过于猛烈的缘故,那一团团纠结在一起的脑花已经开始流出黄水,伴随着令人作呕的恶臭,滴滴答答地往沙堆里面乱滴,但又飞快地被掩盖在了黄沙之里。
周围,除了那一堆断裂的木头堆积成的废墟之外,我再也无法捕捉到关于其他生命的任何迹象。
头脑有点晕,甚至还有点痛痛的感觉,我拍了拍自己意识模糊的脑袋,下意识摇了摇头。
这是怎么回事?依稀地记得是风暴来临,我们的驴车
我们?我突然想起了,这里应该不只我一个人,还有我的同伴们—小离子,七,李心。
而他们如今的人影呢?
茫茫沙海连绵不绝,与天在地平线上交汇。
阳光犀利,晃得我的眼睛一片晕眩。我把手放在眉毛之上,遮挡着那猛烈的阳光,努力地垫脚眺望着远方。
滚滚的黄沙,一望无垠。灰蒙蒙的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我和这只死驴相伴。
他们会不会埋在了黄沙里面?我的心中不由冒出了这个喜忧参半的念头。
我在周围的沙堆里马不停蹄地拨弄着厚厚的沙粒,汗水哗哗地流下来,迷失了我的眼。
直到我的指头尖都疼得麻木了,我依然没有找到关于他们的任何痕迹。他们就像从未来过一般,在我的天地之间彻底地消失了。
对,对,还有手机。我心中燃起了一股渺小的希望。
我模索着身上,一无所获。远远地,我望见我的手机正在荒沙之中露出了冰山一角。
我手脚并用地爬过去,那折成两半的机身让我哑口无言。
如今,我只能靠自己活下去。
仔细检查了一番手中的包裹,谢天谢地,食物和干粮依旧,当然还有我的防身器件,匕首,手电和驱魔水。也多亏在临行前的那个晚上多长了个心眼,要不此时的我就准备横尸荒野吧。
我愤恨地咬了咬压缩饼干,喝了两口矿泉水,有些失落地瘫坐在了地上。
如今的风沙渐渐小了下来,但依旧可以看到黄龙在空中乱舞的踪迹。天地之间灰蒙蒙的一片,这个世界像地狱一般面目可憎。
我突然感觉到我后面的沙砾有一丝轻微的蠕动,像是有什么细小的东西在不停地推着我的一般,一种即将破茧而出的冲动。
我微微地挪动了一下,一只肉肉的四脚蜥蜴从石砾之中迫不及待地涌现了出来。
它全身鳞片的锯齿状边缘突出刚毛,尖尖的三角形头,鼻翼微微张着,灰褐色的眼睛显得格外面目可憎。他敏捷地踏着我的身体上一跃而过。
妈啊,我最讨厌的就是蜥蜴了,我顿时觉得全身一阵发毛,就连头发也毫无疑问地一根根竖立了起来。
该死,我抽出纸巾,细细地搽试着刚才蜥蜴爬过的轨迹。
正当我还沉浸在那只蜥蜴的阴影之中的时候,突然下面的蠕动更加明显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大群蜥蜴仿佛鬼魅一般,从沙砾之中全部冒了出来,一只,两只,三只,鱼贯而出。转眼间,密密麻麻地,蜥蜴潮汐涌动,形成一片蠕动着的蜥蜴海。
我从地上惊恐地一跃而起,却又一脚踩到了那些软绵绵的之上,垂死挣扎的透过我的鞋底,刺激着我的神经。更有前赴后继的蜥蜴,不断地从我的脚背爬过,张着吸盘的恶心四肢,让我头皮彻彻底底地麻了。
我惊恐万分地望着这一片蜥蜴海。与其说蜥蜴们在散步,更不如说她们在逃亡更为恰当。它们一个个跌跌撞撞,没心没肺地向着前方冲去。
我不敢动,蜥蜴软绵绵的身体让我的触感都几乎麻木了起来。我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场蜥蜴的大逃亡。
咯吱,咯吱,咯吱,啃咬骨头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驴的身体那边传来。
我偷偷地往怪物身上一瞟。
我看到了,我终于看到了,我终于明白了蜥蜴们为何如此仓狂而逃。
因为这里有一个怪物,一个真真正正恶心的怪物。
怪物大概2尺长短,全身色彩斑斓,身体外侧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鳞片,似乎还分泌着某种乳白色的不知名液体,黏糊糊的覆盖在怪物的身体之上,看得异常恶心。强健的后肢支撑着它的身体,前肢搭耸着,整个形态像变异的袋鼠一般。大大的眼睛,布满鲜红的血丝,一鼓一鼓地,毫不保留地流露着贪婪的目光,时不时往上一翻,流出黏稠的液体,绿油油地滴滴答答滴在地上。天啊,它居然有着尖锐的牙齿,一根根尖锐而发黄中带着黑红的污垢呲在大大的嘴唇之外,丑陋而狰狞。
此时,它的上肢牢牢地靠在死驴的身上,正旁若无人地吸着驴臭熏熏的脑花,猩红的舌头不时心满意足地舌忝两口,那堆恶心的腐肉在它看来似乎是一顿绝佳的美味佳肴。
我此刻再也顾不上蜥蜴在我身上爬行的那种另类的触感了,我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