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受了我的一通“揭露”之后,眼前的三人瞠目结舌。也是,换成是我也会一下子转不过弯来。精心谋划的一场局,怎么会那么轻易的被我识破了呢?接下来,是不是该恶语相向,原形毕露了呢?
我严阵以待。房间里安静得出奇,每个人似乎都各怀心事。
最后,天朔打破了沉默:“楚楚,为兄愚钝,听不懂妹妹刚才的话。是不是为兄有做地不当的地方,让妹妹误会了呢?”
方小麦跟着说:“妹妹可是还在梦魇之中?”
我有点失望,我宁可他们揭下面具,明刀明枪的和我对垒一番。我突然鼻子一刺,眼泪掉了下来。我厌倦地说:“不要再演了,我想回家,我想家人了。”
我没有吃晚饭,直接上chuang睡觉,倒是一夜无梦。第二天,我的精神好了很多,早早的就起了床。
方小麦为我端来了稀饭。她笑得有点不自然,我想一定是因为我昨晚的那番话。挺不住就不要硬挺,我心里说。
方小麦牵起裙裾坐到了我身边,她拉起我的手,眼神闪烁,欲说还休。
“方小麦,有什么话直说。”我皱起眉头,把手抽了出来。
“妹妹,”方小麦一声长叹,“妹妹不怕,许是前些日子妹妹身体不适,就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昨晚我和你哥哥、父亲商量了一夜,准备今日给你驱驱邪气,妹妹就不会胡言乱语了。”
我惊跳起来:“驱什么?”怪不得她奇奇怪怪的,原来是出了新招。
方小麦还没来得及回答我,只听院子里锣鼓震天。我跑出门去看,天朔和公公走在前头,后面跟着个道士模样的人,黄色大褂,一手摇晃着铜铃,一手持剑于腰间。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徒儿,敲锣打鼓的正是他俩。顷刻间,院子被看热闹的村民围得水泄不通。
这些村民,我一个都不认识。我感觉遭到了围堵,心里害怕起来,步步后退。
天朔迎上前来:“妹妹,这是李道士。你的情况我和父亲已经向他说明。他说你定是被恶鬼缠身。特地过来驱魔。”
李道士一把推开天朔,走到我面前。他目光炯炯有神、眼神犀利如剑。绕了我一圈之后,他厉声吩咐身后徒儿:“将此女子架起来!”
两名徒儿闻听即刻上前,一左一右将我夹住,往院门口的木桩子处拉去。
我试图挣月兑,可是不管用,我就用双脚抵在泥地上,不愿前行。这时天朔和方小麦似乎是良心发现,他们拦在了我的面前。天朔冲着道士喊:“可会伤及我妹妹?”
这时公公一声怒喝:“放肆!作法其间,怎可姑息?”天朔和方小麦便犹豫着退到了一边。
我终于被他们七手八脚的绑在了十字架上,连同仅有的一点自尊。我一下子感受到了基督在受难日时的心情,那是怎样的一种苦难。可是,我不是基督,我没有那么坚强,我顿时吓得泪如雨下,语不成句:“求求你们,放开……了”
没有人来理会我,公公似乎在等待我身上的那只鬼被道士揪出来;天朔和方小麦在旁边不敢靠近;那些村民喧哗声不断,对着我指指点点。
一群无知妇孺,愚昧无知的可怜人!我悲愤难当。
那个李道士手里端着一碗水,口中念念有词,开始不停的往我身上洒泼,泼完一碗又是一碗。
深秋的凉风刮来,带着水汽一层层钻入了我的毛孔,我冻得发抖。看我此番模样,道士退后两步凝视一番,再次吩咐徒儿:“女子体内二鬼作祟,一鬼怕水、一鬼怕火。徒儿点火。”
一捧火在我眼前烧了起来,冒上来的黑烟熏得我涕泪直流,眼看我就要昏厥过去,这时,人群中传出一声大喝:“道士住手!”
一名翩翩少年走出人墙。他身手敏捷,云步连连,一把夺过小道士手中的火把投入了旁边的水缸:“道士可是想要姑娘性命?”
人们的注意力立马被他吸引了过去,其中有人啧啧有声的赞叹道:“面如冠玉、唇似涂脂、玉树临风,此少年非人间所有啊。”
天朔刚才也被那一捧火吓了一跳,他看我奄奄一息的样子,在一边急得打转。少年的解围,似乎正中他下怀,立马拉上方小麦过来给我松绑。
道士气呼呼的上前责骂:“小崽子,居然敢砸我的饭碗!”少年不慌不忙从腰间锦囊掏出银两,交由道士:“道士,你看这些银两够了么?”道士掂了掂份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收拾家伙,带着徒儿扫兴的扭头即走。
“啊呀,真是多管闲事!恶鬼不除,再来缠身如何是好?”公公跺着脚冲少年嚷嚷。
少年上前礼貌的俯身作揖:“老伯,恕我冒昧。以我之鉴,姑娘只是偶感风寒、心有郁结而已,并非恶鬼所扰!”公公一声闷哼。
少年见公公不理会,就从背囊中取出纸笔,研磨落字。然后,他走到里屋将纸交给了天朔,交代说:“哥哥若是相信小弟,立马去药铺按此方抓药。早晚各一帖,晚上的一帖临睡服用。此外,多带姑娘出去走走。假以时日,定能康复。”
天朔和方小麦接过药方,连连道谢。
我很想求少年带我离开,他分明是救了我一命的恩人。可惜,那捧火燃起的烟早就将我的嗓子熏得哑然失声,而发出的亮光亦是刺痛了我的双眼,此刻,看出来的东西都被打上了花花绿绿的圈圈……
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少年步履轻盈的潇洒离去,唯一让我铭记于心的,是他的一身白衣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幽然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