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为铁家兄妹担忧的司徒老爷听说后,立即随着管家到前院去迎接。
徐氏见司徒老爷对素未谋面的一对兄妹竟然比对自己的亲儿子还上心,不由得将这对兄妹恨上了,怪他们夺了本该属于自己儿子的关心。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可见李夫人等人都跟着司徒老爷去了前院,担心自己落在了后头又惹得司徒老爷不高兴。赶紧倒腾着自己的一对小脚追了上去。
前院里厅堂里,铁云和小春正在喝丫鬟端上来的茶。有些日子没有喝这样好茶的小春忍不住多喝了两口,随即引来了一旁丫鬟的嘲笑。小春并没有理会她们。铁云见了很是满意。
心急如焚的司徒老爷快步进了厅堂问道“铁家兄妹在何处?”
铁云见来了一位腿脚不好的老爷,猜到了这便是当年父亲救过的司徒老爷。立即拉着小春起身给司徒老爷请安。
见铁家兄妹一身粗布衣裳,且面黄肌瘦,司徒老爷已经猜出他们二人一路上吃了不少的苦。
“你便是恩公的长子了?”司徒老爷问道。
铁云点头道“正是小侄铁云。”
徐氏听了扑哧笑出声儿来,小声嘀咕道“都落魄到这般田地,还有脸说自己是“小侄”。”
司徒箐听了没好气道“自己不懂规矩就罢了,还当别人也不懂。”说着走到司徒老爷跟前道。“爹,我看他们兄妹一路上也吃了不少得苦,还是先让他们下去换洗一番,再吃点东西,在来问话吧。”
司徒老爷听了女儿的话,连忙点点头。“瞧我真是老了,竟忘了。”随即吩咐管家准备客房,又命厨房备下饭菜。
方才伺候茶水的两个丫鬟嫌弃小春,不想伺候她去换洗。立在原地不肯动。司徒管家见了生气道“你们眼睛里还有没有主子了?”
那个两个丫鬟听了训斥这才上前来。司徒箐见她们二人一脸的不乐意,担心她们会因此趁机报复。于是道“算了,还是我领着这个妹妹换洗去吧。这院子里的都是女乃女乃,哪个也碰不得。”说着瞟了一眼徐氏。
听出司徒箐话中有话的徐氏刚想发作,就被司徒老爷瞪了回去。想到方才司徒老爷曾说过要毁了与自己姐姐家的婚事儿。徐氏在也不敢造次。
这一切小春和铁云都看在眼里。心想着自己可能要寄居在司徒府里许久,心中不免有些担心起来。当初将军府里的妻妾斗她的见过的。家宅不宁已经无法形容当时的残酷。虽然还不知道那个捏酸的女人是什么来路,可十有八九是司徒老爷的妾。家里有这样一个妾,就算正房夫人贤良,后宅里也不得安宁。
铁云担心的则是司徒老爷的妻妾不喜欢小春,这样将小春留在司徒府里无疑是害了妹妹。兄妹二人各自怀着自己的心思,一个跟着司徒管家,一个跟着司徒箐下去换洗去了。
送走了兄妹二人,司徒老爷黑着脸对自己的一妻两妾道:“从今日起铁家兄妹就住着府里了。别说什么耗费粮食的话,银子都是老爷我赚来的。老爷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吴氏听了这话,扶着李夫人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心想着自己在房里抱怨时说得话怎么被老爷听去了。
李夫人到是不以为然,反正自己无儿无女,有司徒老爷在一天,自己就有一天的好日子。犯不着为了两个小女圭女圭与司徒老爷置气。道“老爷,既然是见贵客,那我先回去换身衣裳。”
司徒老爷见李夫人身上穿的衣裳的确太过于平常些,于是点点头。
一旁的徐氏心里可不这样想,平日里自己生的两个儿子就不讨司徒老爷的欢心,如今府里莫名地多了两个孩子,司徒老爷还这样上心。徐氏心里犹如压了块大石头般。
司徒老爷瞧出了徐氏的心思。道“你也老实些。这对兄妹是我恩人的遗孤,若是出了半点差池。我拿你是问。”
徐氏听了连连道“不敢。”心里却对铁云和小春多了两分的恨。
小春是极其注意个人卫生的,身上并不脏。被司徒箐领会自己的绣楼后简单地洗了洗。换了一身衣裳便露出了原本俊俏的小脸蛋儿。
司徒箐的丫鬟们见了甚是喜欢,时不时地要在小春有点婴儿肥的脸上捏上一把。小春虽然讨厌这样,可现在自己寄人篱下,也不好多言。任由这那三四个丫鬟争着给自己梳头,换衣裳。
折腾了好一会儿,换了衣裳的小春被丫鬟们推到了司徒箐跟前。看着原本的小儿一下子变成了小美人。司徒箐笑着道“难为你哥哥怎么想到将你女扮男装的。”
小春道“没办法,姨娘要将我卖了。哥哥是将我偷出来的。”
进府后小春一句话也没说过,司徒箐以为她是被吓得不敢开口了。听了小春开口说话才知道只不过是她不想开口罢了。这样聪明伶俐的小人儿,让司徒箐越加地喜欢。拉着小春到桌边坐下道“你这小丫头到不认生。不然我跟父亲说说,让你一路跟我去京城吧。”
刚刚从京城逃出来的小春可不想在回去了。连忙摇头道“不能回去,此刻姨娘肯定还在寻我,现在回去,我就白逃这一会了。”
丫鬟们听了咯咯地笑了起来。司徒箐身边的大丫鬟蓉梅道“这小人实在是可爱。你可知道我们家小姐此番进京是做王妃的。你那姨娘纵然有天大的本事,还敢去王府夺人不成?”
小春只从铁云那里听说司徒老爷在江南有些生意,却不想他与京城的皇亲还有些联系。道“不知小姐是要嫁到京城哪个王府里?”
司徒箐不好回答,蓉梅道“益阳王府你可听过?”
小春至京城来自然对久居京城的达官显贵有些了解。只是年前她曾听府里的婆子说过益阳王病死了,且并无子嗣继承王爷的头衔。
“姐姐莫不是逗我?益阳王年前就病逝了。”小春笑着道。
蓉梅见司徒箐脸上不好,立即变脸道“你这小女圭女圭知道什么。皇上特别恩准过继了一个儿子给老王妃,如今我们小姐就是要嫁给他的。听说可是个德才兼备的好男儿。”
“那是小春唐突了。”小春连忙道。“这些日子我与哥哥只想着如何活命,对朝中之事知之甚少。若是如此,姐姐的日后可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司徒箐听了脸上微微红道。“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如今一件愁事儿正压在我的心头呢。”
蓉梅听了道“小姐,你与这个小人儿说这些做甚?她又不懂。”
小春听出司徒箐像是有什么难处,忙道“说说也无妨,万一我这小人儿有良策呢?”
“想不到你年纪这般小,说出的话却都是大人的。”司徒箐笑着道。
小春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总不能告诉她自己前前后后都已经活了整三十年了吧。
司徒箐见了却心想她家中刚刚遭遇大难,与哥哥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必是要比一般家的孩子成熟些。自己这样问无疑是在揭人家的伤疤,与方才小春的话又有什么不同。忙道“瞧我,都说得些什么?咱们还是前院吧,此刻饭菜应该已经上桌了。想必这些日子你也不曾吃好睡好。”
小春见司徒箐不肯说出心中的烦恼,也没有再问,跟着司徒箐下了绣楼。路上司徒箐将司徒府的情况,李夫人和几房妾室的脾气秉性一一与小春说了一遍。并且安慰她到了司徒府就如同自己家一样。
小春听出了司徒箐句句都是实话,可要她将司徒府当成自己家,这可是天大的难事儿。当初在将军府里时小春都觉得自己是个外人,何况现在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要寄人篱下地过日子。
厅堂里铁云正在与司徒老爷说起自己父亲发丧后,几个妾室是如何欺负自己的母亲,并且有是怎样算计着要将小春卖掉的事儿。司徒老爷听后大怒,“这些个没有良心的,想当初将军是如何待她们的,她们竟敢如此行事。”
立在一旁伺候的徐氏听了铁云的话,以为是说给自己听了。恨得牙根直痒痒。可当着司徒老爷的面儿,她又不敢发作。暗自下了决心,日后一起算账。
这时,小春跟着司徒箐走了进来。有些日子没见妹妹着女装的铁云见小春换上了裙子。立即起身走到小春是跟前,俯去将小春的裙摆整理好。“这还是我妹子吗?怎么变模样了。”
司徒老爷见铁云对自己庶出的妹妹竟然这样的好,笑容不知不觉地爬了到脸上。捋着胡须笑着道“我们家这几个孩子什么时候能像人家兄妹这样相处。”
司徒府里长子便是徐氏生的大儿子司徒文了。可惜她这个儿子从小被她打骂怕了,成了个闷葫芦整日闷在房里苦读,别说同是庶出的弟妹,就连自己的亲弟弟,亲妹妹都懒得看一眼。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刚刚挨了司徒老爷一阵训斥的徐氏将这笔帐又记在了铁氏兄妹身上。
伺候李夫人回房更衣的吴氏先行来禀报道“夫人有些头晕,休息一阵子在过来,命贱妾前来回禀老爷一声,不用等她了。”
司徒老爷听了微微皱起了眉头。李氏的头痛病司徒府上下都是清楚的,只是司徒老爷觉得李氏病得不是时候。担心铁云兄妹多想,立即解释道“我这原配夫人曾与我共患难,如今这病症也是那时候落下的。”
铁云年纪虽然轻,却是个聪明人,也少不得铁将军言传身教。立即道“夫人身体要紧,况且我们兄妹只是晚辈。理应前去问安才是。”
司徒老爷听了铁云说的话,满意地点点头。对吴氏道“这里也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然后又对徐氏道:“你也下去吧,只留箐儿在这里就行了。”
徐氏跟吴氏听了,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司徒老爷见她们二人退了出去,方才请铁云和小春到到已经摆满了饭菜的桌前坐下。早上吃得少的小春早就有些饿了。可又不想在司徒老爷跟前失礼,老老实实地坐在桌前,待司徒老爷和司徒箐开口劝他们兄妹多吃,方才在铁云吩咐下动了筷子。即便如此,小春也十分地克制,只吃眼前的几道菜。
司徒老爷见铁云和小春这样拘谨,便与铁云说起当初铁将军是如何救下他这个的默默无闻的小兵,又是如何接济他的事儿说了一遍。最后还不忘告诉铁云到了这里如同到了自己的家。
铁云也曾听父亲铁将军说过这一段故事,铁将军一直认为在战场上救自己手下的一名小兵是一个将军该做的分内之事。不想多年后将换来一个好友。为此铁将军还特别嘱咐铁云要与人为善,尤其是对待自己手下的士兵。因为赢得战争,除了一个深谙军法之道的将军外,还得有一群肯为了将军拼命的士兵。
如今在听司徒老爷满是感激之情的讲述,更加让铁云意识到往日父亲的教诲是对的。只是铁云此行只是想让司徒老爷暂时收留小春几日。于是放下碗筷道:“其实小侄此次前来是希望司徒老爷可以暂时收留我的妹妹小春。”
司徒老爷听了一怔。道:“怎么,你不想留在司徒家?”
铁云道:“父亲临终嘱托,命我一定要寻到当日离家出走的姑母。何况大丈夫志在四方,小侄打算出去历练一番。”
司徒老爷见铁云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宏志。十分地欣喜。“虎父无犬子,此话果真不假。你若想出门历练,我也不拦着。或许十年后又是一个铁将军。只是你那姑母离家已有十余年,你去那里寻?”
“父亲曾说我那姑父是北朝人,小侄打算先去北朝寻。”铁云道。
司徒老爷听了一惊,“千万不可,你父亲与北朝可是有些血海深仇的,你的身份若是被人揭穿,岂不是有性命之忧。”
司徒老爷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自太祖起,南魏朝就跟北边的齐国有战事,铁将军十五岁参军,到二十八岁被封镇国将军与北齐国打了大大小小不下百场。可以说镇国将军的威名就是由北齐国将士的白骨堆积起来的。如今铁云要去北朝,无异于将自己置于虎狼之穴。
小春一听铁云竟然要去北朝,也放下碗筷。自己唯一的亲人竟然要去如此凶险的地方,小春哪里肯。
“哥哥,你可从来没说过要去北朝啊?”
铁云道“就是担心妹妹不肯,所以才迟迟没有说出来。”
“不行。”小春立即否定了铁云的决定。“这样太危险了。要是有人将你认出来了,可是有性命之忧的。”
铁云听了笑着道。“如今我与乞丐无异,怎就那样巧被人认出来?”
“话虽如此,可难保没人认出你来。”司徒箐也劝道。“如今你这妹妹只有你一个亲人了。若是在出点什么事儿,你这妹妹可怎么办。”
“所以恳请司徒老爷看着往日与我父亲的交情上,暂时收留我这妹妹在府上。”说着铁云站起身来道。
司徒老爷也是个阅人无数的,铁云尚年幼时他便看出铁云的性子与他的父亲铁将军极其地相似。如今见铁云态度决绝。知道他的打算是轻易不会改的。可让铁云置身去北国,他又不放心。思量了一阵后道“这样,我派管家去跑一趟,正好我这也有几笔买卖正与北国商人洽谈。”
铁云摇摇头道:“不是小侄信不过司徒老爷,只是当年只因父亲反对姑母的婚事,姑母才会离家出走。父亲生前也有悔意,只是碍于兄长的面子,不好放段罢了。父亲临终前命小侄亲自去寻姑母回来,此事断不可假手于人。”
司徒老爷听铁云喊自己“老爷”不高兴道“我比你父亲铁将军大了几岁。如今就充一会大,往后你就叫我伯父吧。”
铁云一直都自称“小侄”只因不知道司徒老爷的年岁。如今司徒老爷自己说年长与父亲,忙拉着小春起身给司徒老爷磕头。口称“伯父”
司徒老爷见铁氏兄妹如此地懂事儿,怎舍得让他们跪在冰冷的青石板地面上,还不等二人跪下,便上来搀扶。
小春不想让铁云去北朝,也深知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让铁云回心转意的。于是道:“今日咱们兄妹初到伯父府上,这些事儿还是日后在议吧。”
从刚刚起就在观察小春的司徒箐听了,也跟着附和道:“是啊,或许过两日铁家姑母得知了铁家的事儿,自己便寻来了。”
虽然司徒老爷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儿,可为了暂时稳住铁云。也只好跟着附和了几句,然后又将话锋转到其他地方去了。
又说了些家常后,铁云和小春填饱了肚子。司徒管家进来回道“老爷,给铁公子、铁小姐准备的房间打扫出来了。”
司徒老爷听了起起身道“今日天色不早了,你们两个赶路也累了,先回去休息。明日伯父将自己那几个不孝子女叫到跟前来与你们引见。”
铁云见司徒老爷竟然这样说自己的儿女,不知是何缘故。也不敢多问,拜别了司徒老爷后,跟着管家去休息了。
见铁云和小春走远了。司徒箐道:“爹,您看这小春怎么样?”
司徒老爷知道她打得是什么主意。立即黑着脸道“人家兄妹二人来投奔,若是那样做,岂不是有乘人之危之嫌。为父断不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见自己还没提,父亲先生气了。司徒箐不在多言。可心里却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