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思右想,终究放不下心,这些日子跟六公子相处下来,虽然谈不上什么朋友之情,多少也有了些合作伙伴间的默契与关心,此番随驾回宫,他若是应对不力,莫说可能引起龙颜大怒,自此翻不了身,就连我的小命都岌岌可危。
不行,得想办法打探一下消息。
可是找谁去打探成了问题。柳仲和奉剑早就跟着六公子一起进了宫,原本是想有什么事儿奉剑这丫头能想办法传出个口信来,结果这一去,恰如大海吞了石头,再没有一点儿动静。
原伯、小怜儿、白睿成、清荷、若柳、海棠……身边熟识的面孔从眼前鱼贯而过,竟没有一个能用得上的。
不觉长叹一声,灰了心,水瓢往桶里一扔,溅起一片水花打湿了裙摆,湿漉漉的纱裙贴在小腿上,刺痒刺痒的,我烦躁的把裙角拎起来,高高的悬在膝盖处,尽量不碰触到皮肤。
“姑……姑娘……”结结巴巴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定睛一看,白睿成脸红的要滴出血来,眼睛看着地面,手足无措的站着。
“白睿成,别跟姑娘我说你也闯了什么祸!”我一阵无名火起,薛澈来探,六公子进宫,怜儿闯祸,尚书公子闹事,若是大厅再有点什么麻烦,今儿我算是齐活了。
“不……不不是,姑娘,”白睿成赶紧否认,眼睛一触及我,又慌慌张张的躲开:“清荷说门口来了个宫里的小侍卫,称六皇子有话带给姑娘。”
“门口?我这就去!”
“姑娘!”白睿成拦住我,指着裙子,道:“难道姑娘想这样出去见人?实在不雅观!”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时的女子装束还非常保守,露臂露颈的也有,可都是风尘女子,像我现在露出整条小腿,在从前的世界是再正常不过的,这会儿可成了绝对大胆的造型。也难怪白睿成刚刚开始便一直满脸通红。
忙放下手中的裙摆,我拍拍白睿成的肩膀:“谢谢提醒。”略微整理了一下衣着,便匆匆到了门口。
清荷冲我使个眼色,指指端立在接待台旁边的一个黑瘦高挑的少年,我对她一笑,走到那少年面前问道:“这位可是宫里的大人?”
少年上下打量我一遍,目光中含有一丝迟疑:“圆圆姑娘?”
“正是。”
“六皇子只说是如今忆品轩掌柜的,没想到这般年轻。”少年嫣然一笑,平庸的脸上浮现出妩媚之色,看着十分不协调:“六皇子说,今儿晚上柳仲、奉剑陪他住在宫里,明日下午才能回来,一切安好,请您勿要挂念。只是最累的这两天他不在,辛苦姑娘了,还请姑娘按照先前商量好的来做就行。”
一切安好。
我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只是留宿一晚而已,脸上不觉泛起笑来,从荷包里翻出一两碎银子,塞到少年手中,道:“有劳这位大人,这是一点心意,您去买点酒水解解乏。”
少年也不推辞,看了看银子,又看了看我,唇边闪过若有似无的调皮微笑,顺手将银子收了起来,谢过赏,人便一溜烟不见了。
盯着大门出了几分钟的神儿,始觉得胸口松快了些,手脚陡然有劲儿了许多。
我找来原伯再三叮嘱了几句,自己挽着袖子回到后厨,怜儿满头大汗的正给一道虾仁炒山菌挂汤,外面偏偏一道又一道菜传进来,这丫头片刻也不得闲,额角上的汗都顾不上擦一下,顺着脸颊、脖子渗进衣裳里,后背已经氤了大片的汗渍。头一天试营业,我在外面呆的时间倒比厨房里多的很,自己从来没操持过一整个酒店,准备工作还是大有欠缺,可怜小怜儿初次掌勺,便一刻也停不了手的忙了十几个小时,着实辛苦。
我接过怜儿手里的铲子,让她出去擦把脸,喘口气。
所幸这日再没有另生出什么枝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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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切照旧。
有了前一天的工作经验,大家的动作都有条不紊起来。
清荷一早便整理了昨日客人签名的册子给我,按照我的要求,重新誊写了一份花名册,并按照收回来的邀请帖子在花名册里添加了每个人的官职、喜好和生辰。
我看了看,大致与我当初猜想的差不多,头一天来的客人,官职不算高,可都是“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的风liu人物,他们的字儿也写得漂亮,飘逸灵秀,透出一股不羁的味道。
我找了绸缎把两本册子仔细扎起来,包好,仍放在清荷处,重新给了她几本新册子,让一切按照昨天的来,等试营业结束后,再将原本和誊写的一并交与我。
第二日与第一日的火爆不同,一直到晌午也没几桌客人,怜儿镇守后厨,我和清荷在接待台前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因客流量十分小,原伯忧心忡忡的来问了好几次,我均以一句“不妨事,我自有计较”便给他打发了。
未时三刻,六公子带着柳仲和奉剑急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气色红润,头发衣裳纹丝不乱,脸上也未见慌张,显见昨天的事情处理的非常顺利。
“怎么客人这么少?”他进门劈头便问。
我心中有些不快,这就是受惯了礼教的皇子?明明知道面具之事与我有很大的关系,即便报了平安,我也必然时时担心、揣测琢磨,这会不但没一句安抚之言,反而一派兴师问罪的模样,难道救了我一命,便真当我是你府上的下人?
“公子还请移步说话。”我没有回答,自己先转身往后院走去,六公子有些懊恼的跟在后面,柳仲和奉剑则很识趣的呆在原地没动。
到了后院,停步,我不等他开口,便道:“酉时客人会多起来。”说完,静静地看着六公子。
六公子还在等我解释原因,见我突然住口不言,这才恍然大悟,尴尬的轻咳一声,道:“还是我先说罢。昨儿跟父皇回宫的路上,我左思右想,这事儿若是一直瞒下去,就是欺君。从前是没有机会提,如今父皇既然问了,不如如实禀告,也绝了一些后顾之忧。所以,我就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欲要等我有所反应,我只淡淡的“嗯”了一声,仍静静地看他。
他无奈,继续说道:“我从初次见你开始,到你被薛府诬陷杀人为止,一股脑的都对父皇坦白了,我知道你一直想找出真凶,也趁着这个时机对父皇提出想追查薛府命案。可父皇不许,说‘你现在也应当知道,薛府当家人便是朕的姑姑明玉公主,当年先皇有遗诏,莫氏子孙一律不许为难明玉公主,这件事就算了,那丫头虽然年纪小,看着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若她能效忠于你,日后怕是不仅仅局限于这忆品轩……罢了,让她能瞒多久且瞒多久,待到果然瞒不住之时,朕自有主张。’”
“你父皇怎么好像话中有话?”我纳闷的挠挠额头。
“父皇作为一国之君,字字玄机是必然的。我也不能完全勘破。”
“父子俩这样说话,真累。就聊了这么几句,怎么昨儿不回,还打发了个小侍卫来送信?”
“小侍卫?”六公子疑惑的重复,接着目光一闪,笑道:“昨天原想回来的,母妃硬要留我在宫中居住一晚,于是就歇在她那儿了。”
“哦,”我点点头,长长出了一口气:“行了,这下不担心了,有皇上大人撑腰,日后可以全身心的照顾六公子的生意了。”
六公子见我情绪变好,才又问道:“今天的客人……?”
我把昨天尚书公子来闹事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嘻嘻一笑,解释道:“还记得开业前咱们说的么?第一天的客人应当是一些风liu名士,他们平时很少考虑结党营私,明知道忆品轩是你六皇子的买卖,也不会瞻前顾后,为了撇清关系而远离。他们对新鲜事物有着极大的热情,所以,试营业第一天一定会忍不住前来一探究竟。我要清荷把昨天到场的客人列了一个清单,果然如我所猜想。除了故意来闹事的尚书公子,和尊贵无上的你父皇。”
“是了,可是今天?”
“今天,我们的客人应当尽是朝中大员,本来这只是我的一个设计,并不能保证效果与预期完全相同,但昨天尚书公子和皇上的到来,却让我坚信,今天来的人只会比我原先预想的更多。”
“哦?可是照现在看来,客人少得可怜,不知姑娘的‘坚信’从何而来?”
“尚书公子来闹的时候,不少人已经听到了,连皇上昨儿都是拿了帖子才进来的,而且,只有在京城有品有衔的官员,才能收到我们送的帖子,这话儿今天在京城估计已经传遍,明天一早上朝之前,大臣们最热门的话题,恐怕就要改成‘昨天你去忆品轩了么?’,六公子,你说,他们可能不来么?”
“话是有道理,可现在未时将过,如果真像姑娘所说的,应当宾客满座了才是。”
“切,大白天是工作时间,那些官员们又猜想到今天来忆品轩的都是同僚,傻子才在这会儿来吃饭,就算什么事没有,也得混到酉时以后,显出自己是那等勤政爱民的好官才行。”我嗤笑一声,看了看天色道:“公子不若找地方先喝几口茶,到了酉时来看,若那时还像现在这般冷清,圆圆愿意听从公子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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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得太晚,多写了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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