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抽空去了趟药房,给子言又抓了两包药,剩下的几十两碎银子买了一大包雪莲回来。
之前,酸女乃在忆品轩的试喝行动算得上比较成功,冠上美容养颜强身健体的帽子,却是打进了男女老少的心里。试喝停了之后,便有人拿着银子说要买,白睿成挨个儿好声好气的解释了,客人越是买不到越是急的抓耳挠腮,实实吊足了一干人的胃口。
产品的前期宣传是做完了,剩下怎么顺势出牌,我却还没着手打算。如今算算,其他新品的研发、门头选址、装修、招人、培训……这一系列的开业准备需得在一个月内完成,不然前面的功夫都白费了。
不说别的,单选址,便让我昏了头。
京城最热闹的便是睦中街,人流量大,来往的达官显贵多,比另外东西南北四条街不可同日而语,正因为如此,这条街上四处店铺林立,莫说我想要找一个优雅气派的地儿,连针都插不下一根。
再说现在住的地方,原先刚来京城时只有我跟奉剑两个人,左右加上中厅统共五间屋子还嫌宽敞了,现在多了闭月和子言,五个人挤的满满的,就算怜儿走了,我们四个也是刚刚好一间屋一个。若再买上几个丫头回来端茶递水,就只能在院子里打帐篷住了。
所以,家里的房子也是问题。
不过好在我住的地方左右.没有什么人,听说原先零散着有两家渔民住在左右,六公子买这屋子时怕我嫌不清净,都使银子打发到别处去住了。
想来这房子连着旁边这好大一.块地的地契都在六公子手里,古代人口少,都喜欢往城市中央扎堆儿,临江倒也不算什么好位置,唯有几个附庸风雅的文人常来走几圈,吟几个酸掉牙的句子罢了。
如此,不如我跟六公子打个商.量,把周围的闲地圈起来,加盖几间房子,地契仍是六公子的,我只管出钱——反正过不了几年,赚足了银子我就要离开京城的,这房子归属是谁与我并无太大干系,到时候手里有了地,反而有了牵挂,不好抽身就走。
我边想边走,绕了一条平日很少经过的小路,两边.排着简陋的小农舍,一间连着一间,均是黄泥和青石堆的院墙,青竹条子编的院门。几乎每个院舍里都有咕咕的鸡叫和汪汪的犬鸣。京城还有如此世外桃源的地方?我笑着敲敲自己脑袋,出神走了一路,竟然迷了路。
正转身要沿着原路回去,眼前的院子里传来一清.脆一尖锐两个声音。
先是清脆的声音不屑的道:“娘也少去凑主人家.这热闹,这把年龄了,好歹给自己留点脸,咱也不指望那几个赏钱过日子,再像今天这样跟着那群媳妇子乱嚼,指不定让人一顿大棍子赶出来。”
“我怎么没脸了?”.尖锐的声音像被扯了线,高高的一路飙升上去,显然愤怒之极:“我倒是想清闲着在家当夫人,有这命么?嫁了你老爹这么个穷读书的,年轻时候以为他能出息了得个一官半职,结果苦了半辈子连个官帽都没见着,又养了你这么个死丫头,跟你爹一个德行,看的脸比天还大,赶明儿个你也别在家里吃闲饭,闲你母亲没脸,自己出去找活干去!”
“找就找。我就是去给人家当丫鬟下人也是挺着腰板过日子,以后不管做什么,我不会从娘手里拿一分银子,您以后也别跟着那帮媳妇踩着谁谄着谁的,咱犯不着!”清脆的声音渐渐到了门边,“啪”一声推开了柴门,一个水灵灵的十一二岁小丫头气呼呼的走了出来,满脸通红的怒色,甩手重重的关了门。
我正听到有趣处,不防她突然冲出来,正打了个照面,被抓了偷听壁脚,我不禁脸上讪讪,咧嘴笑着跟她点点头。
这姑娘潮黑的眼珠子在我脸上转了一圈,才意识到我这不光明的举动,厌恶的别过头去,直直向前走去,步伐有力,仿佛打算把这一条路上的青石板统统踏破才能爽快。
原是我的不是,哪个跟家里人吵架被别人偷听去心里必然不痛快,我偏还站在这里等着看别人脸子,自我解嘲地笑了笑,只觉得这丫头有些想法,个性又清高,颇有点意思。
里面那尖锐嗓音的妇人犹骂骂咧咧道:“死丫头没轻没重的,以后把你卖到哪家当回丫鬟才知道别人家的饭没这么好吃呢!”
我转身欲走,忽然一个念头浮上心头,我身边可不就缺这么个说话爽利有主见的丫鬟?最近也让人牙子带来过几个,要么呆呆傻傻,要么大字不识,总不可心。今儿误打误撞碰上了这么一个,何不试试?于是低头想了一想,走到竹门前轻轻敲了三下。
“死丫头!以后别回来了,当我没生过……”里面一个高壮妇人透过竹门的缝隙看见我,咒骂声戈然而止。她伸手抹了一把脸,表情略略缓和下来,疑惑道:“谁?”
我清了清嗓子,道:“这位大娘,请开一下门,有事与你商议。”
高壮妇人走到门前向外看了看,确认除了我再没别人,这才打开门,声音不复刚才的高亢,多看了我两眼,道:“姑娘不是认错人了罢,小妇人眼拙,似乎并没见过姑娘。”
我指了指那小女孩离开的方向,笑道:“刚刚路过府上,听见大娘跟那***争了几句。”
“咳,那死丫头,让姑娘见笑了。”高壮妇人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尴尬道:“不知姑娘有什么事?”
我冲她笑了笑,围着小院走了一遭,院子里没有多余的东西,角落里放了一口大缸,旁边晒了一些萝卜干之类的杂物,院子中间拉了一条绳子,上面净晾了几件粗布衣裳。连这大娘身上也是,藏青色的土布大襟,袖口稍微有些褪色,一看便是穿了有些时候,她一双手骨骼粗大,指甲长长的,里面纳了不少污垢,头发却梳的一丝不苟,露出一张满是细纹的脸。
回想刚才那小姑娘,虽然模样清秀灵透,但衣裳鞋子都是自家坊的粗布做的,头上耳朵上没有一点装饰物。
无疑,这家子的经济状况很差。
“我是睦中街东头忆品轩的,刚刚路过不慎听到大娘和那***的争执,我见那***长得又干净又聪明,我那儿又刚好缺些人手,想问问大娘愿不愿意让***到我那儿去帮忙?”我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
大娘听说我是忆品轩的人,眼光一闪,问道:“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我姓庞,单名一个圆字。”
“啊!原来姑娘就是圆圆姑娘。”大娘脸上变戏法一样绽开笑,搬了凳子让我坐下,又跑进屋倒了一杯水,这才道:“我家大儿子正在忆品轩干活呢,天天把姑娘挂在嘴边,没口子的夸,我们都道姑娘有三头六臂呢,没想到却是这么清秀可人的女孩儿家。”
她这一说,我倒愣怔了起来:“不知大娘的儿子是?”
“小妇人夫家姓白,白睿成正是我家那不成器的儿子。”
天下竟有这么巧的事,我撑不住笑起来,再打量眼前的大娘,果然眉眼间与白睿成有三分相似,赶忙起身,两个人客套了一会子。
“那么,刚才那位是白睿成的妹妹?”我这才弄明白,为什么一看那小丫头就颇合眼缘,原来存着这么一层关系。
白大娘摇头叹道:“要说我家睿成那性格真是好,听话、老实、聪明,不知怎么,睿安这丫头一点都不像她哥,整日只会跟我淘气。原本,我跟睿成商量,让他找机会把我们睿安也介绍到忆品轩去干活,睿成却说兄妹两个在一处反而不好,容易被人猜忌。”
我点头笑道:“如白睿成这样聪明稳重的却是不多,他手底下管着一群皮猴子,若是兄妹在一起做活,很多当说的也说不得,当做的也不能做,反而束手束脚。我看睿安也好,我自己宅子里现下刚好缺人,也跟在忆品轩一样,每个月二两银子,大娘回头问问睿安的意思,若是来的话,后日中午便直接去忆品轩找我。”
白大娘满脸堆笑,搓着手,连连点头。
有了白睿成做铺垫,我约莫着这事八九不离十。自抱着中药和雪莲回家不提。
到了傍晚,我正在前院拿白天晒了的水浇那几棵花,奉剑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我诧异道:“不是住两天才回来么?”
奉剑也不说话,拉起我的手便往屋里走。惹得站在门廊看我浇花的子言和闭月都笑话道:“才半天没见姑娘可就想成这样了。”
寻常听见别人调侃她,奉剑早就吹胡子瞪眼的急了,这会子却跟没听见一样,只是把我往屋里扯,我见她神色异常,忙把浇花的小壶随手扔在院子里,跟闭月顽笑道:“闭月姐姐帮我浇了剩下的两棵月季罢,奉剑想是在外面受了委屈要跟我哭呢。”说着在衣裳上面蹭干了手,跟奉剑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