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之后,奉剑和睿安那两个人看着像没什么事,只是谁也不多说一句话,闭月瞅了空儿直冲我挤眼睛,趁她们看不见的功夫,附在我耳上轻声道:“一整天都是这样子,封建不说话,新来的也不说话,跟两个锯了嘴的葫芦一样,怎么逗也不吭一声。跟谁赌气呢?”
我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想是跟我怄气呢,闭月姐姐别管了,且由着她们去。”奉剑脾气一向狂躁,睿安貌似也好不到哪儿去,我原是怕她们两个一言不合吵起来,既然只是沉默对抗,那却不值得费神了。两个都是直脾气,当是闷不了太久。
进了屋,打开六公子提供的名单仔细看,上面一共七八个人名,五男三女,出处皆是六皇子府里的家厨。且这些人居然最少也有十几年的厨房经验。
我看着单子,把牙齿咬的咯咯响,太阳穴里好像藏了两只小老鼠,一鼓一鼓的往外跳。
当初口头上跟六公子约定过,我教的人里不能有经验丰富的,他也满口答应着,没想到竟如此不守信。
可惜一时疏忽没把这条列.在协议中,倒让他钻了这空子。
我气结,把之前准备的教程都折.起来,锁进了柜子底下——这些人不比怜儿这样无暇的白纸,一个个已经勾上了浓墨重彩,让我从何处下笔?
六公子分明是在为难我。这样.想着,我眼前似乎隐隐出现了那张奸诈的面孔。
不行,必须要重新开始准备。免得六公子拿这个做.文章,借机毁了协议。
让睿安在屋子里加了几盏油灯,我围着桌子踱步,.脑袋里一团乱麻。竭尽全力回想当年上课时老师是如何教我们的:拿着教科书按部就班,从理论到实践。
从理论到实践,可已经实践惯了的人,如何才能.让他们重新接受理论?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原该有些警醒,却连睿安何时来给我身上披了外衣都不知晓。或许,实在太疲倦了。
真想有一天能像上辈子一样,整日没心没肺的混日子,那会儿觉得自己没出息,现在才觉得,没出息也是一种幸福,淡然的幸福。
睿安生疏的帮我梳了头,奉剑仍旧不言不语呆坐在房里发愣,早饭却是闭月准备的,子言身体已经大好,一大早便去了后院。我也钻到后院去,见子言正用脚尖在地上轻轻踏试。
“子言大哥,做什么呢?”我横下心来,横竖也没更好的办法,若是实在想不出什么方法来,便先按照之前准备的来做,走一步算一步,索性把今天讲课的烦愁扔到脑后边去了。
子言闻言抬头笑道:“我想在后院辟一小块地来种点草药,你看可使得?”
“怎么使不得?”我看了后院一圈,指着贴着墙根下的那一片地,道:“那边就可以,地方也大,只是已经入秋了,季节不对了罢?”
“春天有春天可种的,冬天有冬天可种的,总不会落了空。”子言眼睛亮晶晶的,双颊是健康的淡红,笑容明朗而温柔,我仿佛又看到了薛澈生日宴上的徐子言,青衫飘逸,玉树临风,不觉有些失神。
子言纤长的手指在我眼前一晃,笑道:“昨儿没睡好?两眼红通通的。”
“怎么能睡得好?”下意识伸手模了模自己的脸,微微有些发热,今天的样子想必非常憔悴,我知道自己一失眠黑眼圈就像拿炭笔画上的一样,又浓又重。
子言双眉一挑,并不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我,眼光里分明是信任和鼓励。
自打来到这世界,我莫名其妙的要强,仿佛只有这样才使自己有了存在感,遇到困难的事从来未对别人倾诉,也未曾寻求过别人的帮助。
此时此刻,心里却突然又累又委屈,只想把满肚子的苦水都倒出来。
于是,跟子言一起坐在井边上,把我如何哄着六公子跟我签了协议,又如何被六公子小小一个手腕便坑了,整个过程说给了子言听。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跟那小狐狸打交道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我愤愤的说了结束语。
子言眯着眼睛想了一阵,突然笑道:“这事我却有个主意。”
“真的?”我跳起来,激动得去拉子言的手,指尖触到他的手指,只觉得他微微一颤,也未收回,任由我握着,灿然一笑,在我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我眼前犹如散出了万丈金光,茅塞顿开,笑着连连点头。
“姑娘,六公子派人来请了。”睿安从屋里露出头来,看我拉着子言的手,她倒不好意思起来,远远地喊了一声。
子言的手指还被我紧紧攒在掌心里,浅浅的渗了一层薄汗。
“那个,子言大哥,我先走了。”我慌不迭地收回手来。
子言两颊也熟透了般的红,强作镇定的点了点头,又冲我挥了挥手,便一头钻回了西客房。
我抚着狂跳的胸口,暗骂自己几声“”,自从江南一别,对子言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心动,来京城这么久不见也未有多么想念,甚至子言和闭月投奔到我这里,也未有哪日不见如隔几秋的感觉,始终只有淡淡的、温温的友情,如何今日就不知羞耻的拉着人家的手,还脸红心跳到如此程度?
算来这身体也快有十五岁了,嗯,十五岁,青春期到了,定然如此。
我从井里摇上来小半桶水,冰了冰脸,觉得热度略有下降,方才整理了妆容,两步并作一步疾走了出去。
前厅,奉剑正跟柳仲聊的热乎,脸色似乎好了很多,也有了点笑模样。
见我出来,柳仲忙敛了笑,微一躬身,道:“圆圆姑娘。”
奉剑老老实实站在旁边,虽仍是没吭声,眼睛里已经有了些神采。
“奉剑跟我一起去六皇子府罢。”我淡淡道。
奉剑怔了一怔,看看我,又悄然瞅了柳仲一眼,我道:“六皇子要给咱们扩建宅子的银子,今儿去领回来,咱们挑个黄道吉日就开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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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我推说车厢里闷,让奉剑骑了马,跟柳仲在前面并行。轻轻掀开窗帘一角,看着两人骑在马上的飒爽英姿,我暗笑自己眼拙,六公子救我出江南那一路上,这两人不就已经如此形影不离了?
六公子想必早就看穿了罢,不是如此,怎会这么痛快的把奉剑给我?哈,看样子他对此胸有成竹——只怕这丫头最后还是他们家的人。
皇亲国戚的府邸一律都坐落于睦西街,我听着嘚嘚的马蹄声充满了韵律地回响在这金贵的土地上,返过来一片回音,一路上几乎没有见着一个人,偶尔有绛红色的马车迎面而来,随即又迎风而去。
睦西街与其他街道相比宽敞了许多,每座府邸都有相同的青石砌的宽敞大门,门边上两个白玉石狮子。并未见有多么富丽堂皇。倒是有些清新不俗。
马车行至一处大门前停了下来,我掀起帘子向外看去,柳仲、奉剑已然下马,道:“已是到了,姑娘请下车罢。”
我挽着裙角下了车,柳仲对门房的人说了几句什么,那人一点头便放了行。
我想象中的皇子府是宽敞又美丽,高雅又奢华的,此时穿过前门、前花园、前厅、长廊,到了后花园,景色却颇让人失望。
有花,有草,有树,有水,有回廊,有亭榭,有池塘,有翠鸟,有锦鲤,该有的一切倒是一应俱全。
可布局设计都平常得不能再平常平平常常,小家子气的局促在一起。哪里像是皇子府邸?薛家的江南府邸俗是俗了些,但比之这儿气派了不知道多少倍。
我诧异地歪头看奉剑,奉剑回了一个“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的眼神,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圆圆姑娘可是姗姗来迟,怎么,昨晚没睡好?”六公子坐在后花园回廊的石凳上,旁边放了茶具,还冒着热腾腾的白气,他悠闲的迎住我们,甚至先香甜得喝了一口茶,才扬起脸,上面满是促狭的笑。
我抿着唇,若说这培训名单不是蓄意刁难,鬼才信:“公子莫不是在这里等我们?不过是给厨子们上课而已,怎敢有劳公子大驾。”
“姑娘这话里可都是怨气呢,”六公子哈哈笑道,他在自己府邸里似乎格外不一样,多了一些随意,少了一些刻意;多了一点人气,少了一点礼仪,“姑娘随我来,今儿是头一回上课,须得亲自介绍姑娘方成礼数。”
我心里暗哼,这阵势未免有些浩大,寻常这样的情况不是应当唤了管家来带去便是么?这样一想,嘴里没说,心中又警惕了三四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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