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忘了现在是什么处境,只知道眼前这个混小子在拐弯抹角的骂我,怒气毫无理由的无法控制,一下迸发出来,叉着腰咬牙切齿道:“你干嘛把马车偷偷停在这里?故意的吧?”
“我跟祖母刚刚从宫里回府,因新宅跟六皇兄毗邻,祖母让我来打个招呼,车子刚刚停定,我还未来得及下车,不知道谁家的疯丫头一言不发冲上来撞了我一下。自己冒冒失失的,倒说我偷偷把马车停在这里,这么大的车子我偷得着么?”薛澈故意揉着胸口,斜眼看我,冲外面努了努嘴儿道:“还不下去?”
我又气又恼,偏偏又觉得自己理亏,说不过他,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手把车帘撩到一边,跳了下去。
站定了方才看见,原来接我的马车就在薛澈的车子前面。
“不过,庞姑娘刚才跟我说话的语气倒很像一个人。”薛澈跟在我身后下了车,不知从哪儿跑出两个小厮来,在薛澈头顶撑开了伞。薛澈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没等我反应过来,微微一笑便进了六皇子府。
“姑娘!”奉剑从马车窗口伸出.头来,看见我一副落汤鸡的样子,惊叫道,撑着伞跑了下来,把我拉到车上,从座位旁的盒子里找出一条干净的手帕,忙不迭为我擦拭头上身上的雨水:“姑娘怎么站在雨里发呆,没拿伞么?也不赶紧上车。”
“你怎么把车子停的这么远!”我本.来一肚子气没处撒,奉剑偏傻乎乎的往枪口上撞,于是眼一瞪,提高嗓门吼了过去。
奉剑被我吓得一哆嗦,委屈道:“.本来是停在门口的,但是等了半天姑娘也不出来,后面的马车又是六皇子的客人,于是就往前挪了一点距离。”
“什么客人!”我一拍大腿,下手忒狠,清脆的声音响起,.我疼得眼泪差点泛了出来,恶狠狠道:“是薛澈那混蛋!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澈少爷从江南回来了?”帮我擦头发的手停了半响,.奉剑小心翼翼道:“姑娘现在还怕他做什么?我听柳仲说,薛府另外查出了真凶,官府已经把姑娘的通缉令都撤了。”
“柳仲没告诉你真凶是谁?”我不动声色的问道。
“这倒没有,只说姑娘没事了,以后不必躲着藏着,”.奉剑一手拿着手帕,机械似的揉着我的头发,半天又道:“现在只说撤了姑娘的状子,却没听说真凶是谁,想必是有什么内情。其实不管是谁都无所谓,只要还了姑娘清白就好。”
话是这么说,听.起来还蛮有道理,可是……不知奉剑知道了真凶究竟是谁,还会不会这么说。
我心烦意乱,回身从奉剑手里拿过手帕,将长发拢到胸前,自己慢慢擦着。
奉剑又道:“姑娘以后不必戴着面具了,已经洗月兑了罪名,也没有卖身契在薛府,怕他们怎么?”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暂且戴着吧,再说已经习惯了,脸上少了这么一层,反而凉飕飕的不舒服。”
奉剑不解的嘟了嘟嘴,见我兴致不高,也就收了话头,另找了一条手帕帮我擦衣裳上面的雨水。
※※※※分割线※※※※
回家又是泡热水,又是煮姜汤,一套程序折腾下来,我还是从当天晚上开始喷嚏不断,第二日凌晨体温逐渐高了起来,于是,我正式宣告又一次重感冒了。
自打穿过来之后,这身子就像纸扎的一样,原先身材圆滚滚的时候便大病小病不断,现在个子长高了许多,也瘦下来好几圈,腰是腰,臀是臀,线条分明,摇曳生姿,就连面具后面那张肥嘟嘟的babyface也成了椭圆形的鹅蛋脸,比以前精神了许多,只有这柔弱的体质丝毫没有长进。
这十几天,仿佛又回到了在薛府的时光,每天三餐皆以子言配的中药汤子佐食,本来就哀怨地很,今儿这一场雨淋下来,从此汤药变了双份。
“圆圆,药。”这段时间,子言都亲自煎药给我送来,行动上比以前没有两样,但语言总是简短到不能再简短,没有勇气多说一句,脸上也尽是自责与讨好的表情。
我皱着眉,接过汤药来,屏住呼吸,一口气喝下去。空碗递回给子言,子言眼睛耷拉着,空洞洞的,没有一丝神采,唇角却僵硬而小心翼翼地向上微挑。
我的心一阵抽痛。
讨厌这样的表情。
子言应当是俊逸、倨傲、清雅的,他怎能如此奴颜卑膝的对我赔笑?!
这表情仿佛一块黑厚的油渍落在雪白的布匹上,使看见的人扼腕顿足,不胜惋惜。又像是一块绝世美玉被失手摔在地上,留下的痕迹丑陋而不可磨灭。
我厌恶的扭过头去——讨厌他,也讨厌自己。
我的内心仿佛陷入了一个怪圈,子言越是流露出这样的表情,我便越是心疼,越是心疼便越是恨他,越不想看见他。
“你和公子在互相折磨,”有一天,闭月找到我,如是说:“与其这样下去,不如让我们走。”
嘴上倔强地冷笑着:“你想走便走,子言不行。”心中的悲哀却日盛一日,想保护他,想让他幸福,可为何变成了现在这样?这样下去谁会幸福?
因为还没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慢慢会好的。我这样安慰着自己。
大雨连绵下了几日,我被感冒深深纠缠了几日,照着镜子自己都骇了一跳,自从睿安来了,不想被她知道我戴着面具的缘故,除了洗脸我几乎不除下面具,大概皮肤长久没见阳光,苍白地近乎透明,两只眼睛深深地凹下去,嘴唇干裂出一条条细小的口子,整个人憔悴得如同鬼怪。
这副样子自己看着都十分生厌,于是懒洋洋的不爱见人,索性跟六公子告了几天假,静躺在床上养精蓄锐。
扩建宅子的事被这场雨一闹也不得不暂时停下。不必每天接送我去六皇子府,也不必去看新宅子的开工进度,奉剑这几天成了家里最闲的人。
睿安忙着照顾我,闭月忙着照顾子言,子言忙着给我配药煎药,我则忙着赖床偷懒,只有奉剑闲的上蹿下跳。
闲大了,她就偷偷溜出去,一去就是一天,我估计这丫头是去六皇子府找柳仲,少只苍蝇在耳边“嗡嗡”乐得清净,也就随她去了。
没想到,这日雨刚刚停,天上有了点晴模样,她却把六公子带了过来。
我一边埋怨她多事,一边赶紧换了衣裳。
子言和闭月早就躲进了西客房,门关的紧紧地,不漏一点声响。我出去的时候,六公子正面对着西客房,若有所思。
自从上次谈话后,这是第二次见六公子,我故意咳了一声,把六公子的注意力引到这边来,方道:“公子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六公子摇着扇子笑道:“这屋子貌似是我请姑娘住的,莫非姑娘是在说我小气?”
“岂敢岂敢。”我也笑道:“这屋子若住着公子这样的贵人,自然就是金碧辉煌。如今是圆圆这等穷人在此,金屋子也变成草屋了。”
六公子哈哈一笑,问了几句我的身体情况,突然话音一转,道:“听奉剑说,姑娘这几天一直闷在屋里?怪不得面色如此苍白,不如一起去江边走走?”
我明明带着面具,他却能扯出面色苍白这等胡话,想必是有话要说,又不想让子言和闭月听到,因此尽管懒得动弹,也点了点头,让睿安去屋里拿了件披风,穿戴严实了,跟六公子一前一后来到江边。
果然,刚一站定,六公子便淡淡道:“澈这几天见天儿往我府里跑。”
我想,这话必定还有下文,于是静静等着。
没想到原来只是这么句话,后面并没有内容,没头没脑的应了句:“哦。”
然后两人并肩站着,站着,站着……
我突然莫名其妙的焦躁起来,以为有什么重要的话才叫我到江边来,哪知道只有这么一句,简直是不可理喻。
偷偷瞄了六公子几眼,只见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江面,心思早不知道飞去了哪里。想说走,又不知这城府深沉的男子是不是还有别的话要说,只能傻傻地陪着他发呆。
已是深秋季节,这一场雨下过,天气一日寒似一日,江边潮气又大,几阵小风挂过,我忍不住响亮地打了个喷嚏。
六公子眉头轻皱,道:“你这身子,比在江南时还不如了。”说着把自己身上的披风月兑了下来,披在我的肩膀上。
动作表情极其顺畅自然,仿佛那披风天生就该在我身上穿着一般。
我半张着嘴,怔怔看着六公子的侧影,心里不胜惶恐,暗道,他不会对我有意思吧?
六公子无视我的目光,仍是凝神望向天水相接之处,突然道:“秋风渐萧瑟,金鳞波上行俺胡扯的,韵律有问题的话,请54。若能天天泛舟江上,谈诗论词,附庸风雅,如此人生方才有些趣味。”——
坚持日更7000的第4天。
加油加油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