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当晚仍是挤在一处睡了,第二天吃过早饭,奉剑便拿着石头和纸条去了六公子府。
我让睿安去看着新宅,自己则徒步溜达到了幸福号所在的江岸。
外面遮挡的篷布重新又搭了起来,从外面丝毫看不到里面的情景。因为幕布上次被毁坏的很厉害,我并没有多余的银子让张师傅重新搭建一遍,就决定省去这一开支,反正江边原本就极少人来,难道张师傅误解了我的意思,把应开支在其他地方的银子拿来重新买了幕布。
“张师傅。”我走到幸福号跟前,幕布四周都是固定在沙砾里。随着我的一声喊,右上角推开了一个“门”,张师傅走了出来。
他先看我一眼,又扭头往四周看了看,嘟囔道:“奇怪,我好像听见圆圆姑娘的声音。”接着眼睛转到我身上,冲我一瞪眼:“哪家的小姑娘,在这里转悠什么?”
我被他一吼,怔了怔,方才想.起来面具重新归还了六公子,自己的这张脸不似面具那么艳丽,有些babyface,看着只像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说来也奇特,只不过是换了一张.脸,睿安和奉剑通说,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连气质都不一样了,也怨不得张师傅完全认不得我。
我忙笑道:“张师傅,你且背过身去再听我说话。”
“啊~~”张师傅大叫一声,见了鬼似.的往后退了两步,才仔细打量我,还好,我穿的是平日里常穿的衣服,他试探着叫了声:“圆圆姑娘?”
“正是。”我笑道,含含糊糊跟他解释了,从前那是做了.妆扮的。他脸上流露出“啊,原来如此”的表情。我怕他再问下去不好回答,忙问道:“这篷布?”
张师傅道:“前天,六皇子殿下同一个公子一起来看.了一遭儿,昨儿一早便派人送来了这幕布。”
这却是稀罕,虽然六公子在银钱方面不曾小气,.但也没有大方到不等我开口便自动送上门来的时候。
“张师傅的徒儿身体如何了?”
“两个都醒了过.来,已无大碍,只是大夫说要卧床休息一阵子。姑娘有心了。”
毕竟也是因为我他们才受次重伤,我心里颇为过意不去,从荷包里又掏出一封二两的银子,给了张师傅道:“这点银子拿着给那两位买些补品吃吧。”
张师傅推辞道:“上次姑娘给的还没用完了,只是有些外伤,哪用得了这许多。”
“拿着吧,张师傅,不然我心里不安。”我笑道。
张师傅见我说得诚恳,也便收下了,忽然一拍胳膊道:“对了,姑娘,那镂空花纹的样子我找了几个,你看看可使得?”说着进了篷子里,一会儿拿了十几张纸出来。
我接过,一张张细看,有那画的纹丝不乱的花儿朵儿,都挑出来,捡了一张鱼跃龙门的,还有两张猫儿滚球的,道:“这几张留着,其他都不要,明儿我画几个样子,张师傅看着挑出不复杂的,就开始雕吧。”
心里念着奉剑去六公子府送证物也快回了,我把那几张不要的样子折了折收进怀里,笑道:“虽则不能雕在船上,我看这几张样子绣在衣裳和手帕上面倒是极干净的。”
张师傅道:“这几张是我家隔壁一个穷秀才画的,若是姑娘喜欢,我回头再去讨两张。”
我笑着摆手道:“这却不必。”
到了家中,奉剑和睿安都还没有回来。我去厨房找了根烧了一半的碳棒,又到房间找了一叠宣纸,铺在桌子上,绞尽脑汁,把以前临摹过的流氓兔、兔斯基、飞天猪、花仙精灵等深得幼少青年男女喜欢的卡通形象每样画了两三个,有的地方还加上了自己的即兴改造。
正画的开心,仿佛听见院门咔塔响了一声,接着院里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似乎走一步停一步。
有人来了!这不是奉剑和睿安的走路声。
我扔了碳棒和纸,悚然站起。
尽管是白天,可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昨夜才经历了不知是谁投石问路之事,连对方的影子都没模到,我怎能不时刻处于高度警惕之中?
“谁?”我随手抓起一个黄花梨木的圆凳,高高举在头顶,踱步到了房间门,露出半张脸看着外面,从嗓子里面挤出细细的一声。
没人回答,那细微的脚步仍在院子里有规律的响起,一走一停,慢慢到了正厅入口。接着,正厅的门也发出了“吱呀”的声音,不消说,有人已经进了屋里。
早在怜儿还在家里的时候,就说门轴该上油了,免得到了晚上一开一关那动静怪渗人的。这声音此刻像一根手指,拨响了我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
我心一横,双手举着凳子蹑手蹑脚向正厅走去,心里念叨着:宁让雷打死,不让屁吓死!手脚却违背脑中央的指示,一直不受控制的发着抖。
外面的脚步声依旧不错节拍,应该是一边观察环境,一边向前迈进。这人想必很有耐心。我已经受不了这一点一点的折磨,好像坐在过山车上从顶峰往下冲一样,发出巨大尖锐的一声叫:“啊!!!!!”
这凄厉、惨绝人寰的叫声把我自己也吓了一跳,外面的脚步停滞了一瞬,就在这一瞬,我闪电般冲出自己的房门,穿过奉剑和睿安的丫鬟房,尚未到达正厅,只听院门大开,几个熟悉的声音同时响起。
“姑娘!”奉剑回来了。
“圆圆姑娘!”六公子也来了?
“谁!”呃,还有柳仲。
由于惯性,我已经收不住脚,举着凳子冲进了正厅,只见一条黑影一闪,已经窜进了后院。狗仗人势这词儿大概就是这么来的,有外面那几位壮胆,我突然雄心百倍,便要跟着往后院跑,突然眼前一花,胳膊被人拉住。
柳仲已然顺势追去,六公子轻皱眉道:“你就别追了。”
奉剑拉过我来左看右看,我把手里的凳子往地上一扔,虚月兑地往她身上一靠道:“我没事。”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姑娘那一声喊了,我还以为……”奉剑眼睛有些发红。
我打起精神来,转了一圈,强笑道:“你以为姑娘遭遇不测了?切,可能吗?姑娘这狮吼功一出来,小毛贼不就吓跑了?对了,六公子怎么来了?”
“我大约知道这人是谁了。”
“这个幕后主使?”我惊道。
六公子点点头。
“是谁!”我咬牙切齿地挥舞着拳头:“告诉我,我去把他切成丝,片成片儿,剁成酱,这不敢明争,只会背地后使坏的小人。”
“现在还只是怀疑,不能断定。”六公子摇头道。
“公子,让他跑了。”柳仲气喘吁吁从外面进来。
六公子没说话,脸色一变:“能在你手下逃月兑?那功夫是什么来路?”
柳仲看了看我和奉剑,附在六公子耳边说了几个字。
六公子脸色阴沉下来,简短而有力的说:“查!”
“什么什么什么?”我在他俩眼前晃来晃去,急道。
“从今天起,你不能住在这儿了,收拾东西去我府上。”六公子完全无视我的问题,不容置喙地宣布。
“我……”
刚开始摇头,那个不字儿还没说出口,便被奉剑捂住了嘴:“姑娘!目前六皇子府上是最安全的地方,最多不过个把月的时间,六皇子把那幕后主使揪出来,到时候咱们的新宅子也起来了,幸福号也顺顺利利的开业了,正好直接搬去新宅子,岂不是好?”
我想想也是个道理,只是皇上前几天刚刚敲了边鼓,这会儿却名不正言不顺的跑到六皇子家去住,心里总是有点疙疙瘩瘩的。
六公子将我眼里犹豫不决的神色看的一清二楚,他的脸上又重新浮现了那万年波澜不惊的笑容:“圆圆姑娘可还有更好的法子?”
“没有。”我老老实实的承认。
这下连极少说话的柳仲都劝道:“那人的功夫不弱,真要是存心对姑娘下手,奉剑怕是也挡不住。”
“也未必就是高手,昨儿晚上不知道是谁被睿安布的捕兽夹子夹住了脚。”我不以为然的撇撇嘴,笑道。
奉剑道:“那人必是白天来探过,没想到会有人布下那东西,否则怎么会被夹到?”
“是高手的话,便是满屋子都布满了暗器,也一样不会中招。”我摇头道,武侠片里不都是这样?哪个大侠会被捕兽夹子夹到。
奉剑白了我一眼,道:“姑娘,高手也是人,又不是神仙。”
不是吗?在我心里,高手就是神啊,反应灵敏,身手矫健,遇到任何危险轻轻一点脚,便可以飞檐走壁;跟人拼酒时,酒水会从手指尖哗哗的流出去,从没有喝醉的危险;不会感冒发烧打喷嚏,更不用拉S撒N……平时也没什么事情可做,游山玩水,吹牛泡妞,那简直是比神仙还神仙。奉剑居然敢说高手不是神仙?
“梆梆”六公子的折扇敲上了我的脑门,他无奈的摇头,道:“若幕后主使真是我所怀疑的那人,他手下难道只有一两个人吗?今天那人手脚十分利索,不像是受伤的样,可以断定,与昨晚并非一人。现在对方的意思非常明确,要么你离开京城,要么命丧此地。不跟我回府的话,你是想要离开京城吗?”。
“离开京城的话,公子给我银子吗?”。我真挚地注视着六公子的双眸。
“什么?”六公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索性不理我,转身对奉剑道:“去给你们姑娘收拾几件换洗衣裳,其他就不必带了,府里都有。”
奉剑应了,进屋收拾起来。
完全当我不存在?我急的跺脚:“睿安还没回来,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守着屋子吧。要去,等她回来我们一起去!”
“给白睿安留个条子,让她暂且回家去住,皇子府岂是谁都能去住的?”六公子目光淡淡扫过我,分明是在说,我大发慈悲让你去住,你不但不领情,还挑三拣四的,把我六皇子府当成什么地方了?这张不动声色的俊脸明明表现的很诚恳,不知怎么我却嗅到了讥讽的味道。
指桑骂槐么?又不是我想要去住的!
刚准备反唇相讥,奉剑抱着包袱从屋里跑出来,道:“六皇子,姑娘,可以走了。”
我接过包袱上了车,柳仲与奉剑两人骑马,我和六公子共乘一车。
“奉剑,你去新宅跟睿安当面说一声,这段时间让她先回家休息,月银照旧,待事情解决了,再接她回来。”不告而别多少有点不尊重人,我掀起马车上的窗帘,少不得又要辛苦奉剑跑一趟腿。
我有一肚子问题,比如,究竟是谁主使的?怎么看出来的?一个月时间能把那人抓出来不?可六公子从上了车就闭着眼睛假寐,我又咳嗽,又跺脚,他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真睡着了?”我x近一点看他,自言自语道,竖起一根手指,在六公子眼前晃了几下。
他仍旧未睁眼,却像是能看见一般,突然抬手抓住了我的手指,道:“安静点吧。你还是多想想见了薛澈怎么解释的好。”
“不用你操心。”提起薛澈,心里一阵懊恼,怎么解释?装痴卖傻的骗了他这么久,怎么解释也不会原谅吧。一低头,见手指还在六公子的掌心里。用力抽了抽,六公子握得越发紧,闭着眼睛,表情未变,只是嘴角微微有些笑意。
封闭的小车厢里,只有我跟他二人,这人的眉眼鼻唇近在咫尺,手指拽也拽不出来,又不能任凭他这样握着,挣扎了一番,我不觉脸上热辣辣的,不知是燥是羞,如同煮熟的虾子。
正当心慌意乱时,六公子缓缓睁开了眼,黝黑沉静的眸底闪过一丝恶作剧的光芒,他面颊慢慢向我x近,我“咕咚”咽了口唾沫,没来由的紧张起来,他勾起唇,坏笑道:“你知道么?现在整个京城恐怕都能听见你的心跳了。”——
这一章好事多磨,发了3遍才上来,耽误了我20分钟……
晚上还有2更。
大约12点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