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子墨什么时候……?”人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果然没错。吃了这么多亏,我还是原先的炮筒子脾气,心里怎么想,顺嘴就溜了出来。听见这种消息第一时间不该问“为什么”,而应该是祝贺之词罢?
薛清笑了笑:“我送子墨姑娘来京城时,在路上两个人就说定了的,若是子言不反对,那么择日就把婚事办了。”
子言一双手瘦的只看到巨大的骨骼,他扶住薛清的肩膀:“子墨能找到像你这样可靠的男人,我又怎么会反对。”
薛家,徐家……徐家,薛家……
虽然薛清从小被逐出了薛府,毕竟是薛家的血脉,人老了,对亲情会特别的重视,指不定薛老夫人什么时候会想把他找回去继承部分家业,到时薛清拒绝的了么?那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关系,难道子言和子墨真能原谅了害的徐家家破人亡的薛家?
莫说这些古人的家族观念异常重,连我这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也豁达不到此程度。
“公子,外面冷,站了这么久,该回屋休息了。”闭月从屋里走出来,不容子言反驳,扶着子言的胳膊进了屋。
我越发觉得不对劲。
搬来新宅子之后,闭月虽然仍旧没多么待见我,但也不像之前那样关系紧张,可刚刚她连看我都未曾看一眼,比从前更冷淡了些。
薛清跟着要进屋,被我一把拉住:“发生什么了?”
“天天在宅子里,哪里都不曾去,我们能发生什么?倒是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薛清见子言的身影完全没入屋子,才压低了声音道。
他似乎话中有话。
我一向最怕做这种猜谜活动,不禁皱了眉头:“我能发生什么?我发生了什么是需要你跟子墨成亲才能解决的?你没瞧见闭月刚才的脸色么,好像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一样……”话音未落,只见薛清的目光闪烁,难道我真的无意间做了什么事?
我咬着嘴唇愣了半响,突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我指着子言屋子的方向,结结巴巴问道:“他……你……”
薛清低头叹道:“有些事,理当头一个说与我们知道。便是身后有六皇子相助,你的肩膀能又扛起来多少?”说完丢下呆怔的我进了屋。
我被薛清一席话问得呆住了。
若不是有莫然熙相助,我能扛起来多少;便是有莫然熙相助,我又能扛起来多少?
在穿越过来的第一个年三十,我立在莫然熙给的新宅子里,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深深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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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午时,便把大家都聚到我的院子里,几个丫鬟欢欢喜喜地切菜揉面,我则像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一般,陪着子言、薛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芍药等人切好了菜,盛在盆里端来给我看:“姑娘,这样成么?”
我瞧了瞧,菜切得细碎均匀,肉也剁的泥一样,于是站起来,与芍药一同到隔壁厢房调馅儿。
走到门口,碰上子墨低着头,拿了水盆往屋里走。
“打水的事儿怎么不让鸣筝来。”我停了步子,转身要喊人。
子墨忙道:“这点儿活干吗还要别人……当年咱们在薛府的时候……”
我听得“当年咱们在薛府的时候”心里怔了半响,她和我,已经许久没在对方面前提过“薛府”二字。
我们都刻意回避着什么,为了那可笑执拗的疑心,为了破碎成沫的友情,为了在我们心里被无限放大了的自尊。
如今,她却提起了薛府的时候。
我眼睛禁不住湿润起来。
她见我眼眶有些泛红,慌道:“大过年的,可不作兴掉眼泪……我,我其实很感谢你这段时间一直照顾我哥。我哥之前为了你做的那些事,自然是因为他打心里有你,但到底也有一些负罪的意思。若你是个没良心的,早早把我们往薛府一交也就是了,何至于……之前说的那些话,是心疼我哥,一时气急了,并不是真的怪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跟子墨两个,一人端了一个盆,在凛冽的寒风里相顾而笑。
进了厢房,我调着馅儿,口中哼起了《恭喜你发财》这首歌儿。
这会儿哪得这种调调儿?旁边的芍药听着直乐。
“笑什么呢,傻姑娘。”我忍不住用手指沾了面粉,抹到芍药脸上。
芍药一边笑着躲,一边说:“姑娘这歌儿煞是有趣,回头也教教我,让人听了情不自禁的想笑。不过,人逢喜事精神爽,过年了,姑娘的心情好像也格外的好。”
我笑了笑。
不是因为过年了心情好,而是因为我们互相理解了。
我们关心彼此的方式或许很别扭很稚女敕,但,我们知道彼此与彼此是相互关心着的,为对方着想,希望对方幸福,并为对方理解和信任着。
我身边出现过的人,唯一对不起的就是莫然熙。
他对我付出了多少,连薛清都看的清清爽爽,我却熟视无睹。
如果现在手边上有电话,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打给莫然熙,告诉他,对不起。
正与芍药笑说着,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我皱了眉头,道:“她们玩得也太疯了吧?饶是过年,哪能这么没规矩。”
睿安从门外冲进来,一脸慌乱。
我心里巨跳,忙问:“出了什么事?!”
睿安道:“姑娘快出去看,有人,上次与绿绮在门口聊天那个,带了一群人闯进府来了。”
莫然铎?!我把围裙摘下来往地上一扔,来不及听完睿安的话,谝腿出了厢房。
睿安一溜小跑跟在我后面,道:“从六皇子那借来的那几位亲兵,有四个没当值,和柳仲大哥正在门口拦着。可他们人太多,又都有些功夫,眼见着就要到内院来了。”
刚到外院的花园里,便见莫然铎负手立于花坛之侧,满面得意的笑容,前面有十几个玄衣大汉,正跟柳仲等人推推搡搡。
我整了整脸色,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缓步走上去,笑道:“外面这么大的排场,我当是谁,原来是三皇子驾到。”
莫然铎皮笑肉不笑道:“姑娘好个待客之道,我说要参观姑娘的宅子,竟有这许多人拦着不肯。”
“这会儿三皇子不是应当在宫里么?”我避而不答。
“哈哈,姑娘好灵通的消息,”他笑道:“皇宴每年都有,今年却想跟姑娘这儿来凑个热闹。”
他分明是得知了我府里藏着子言,而消息又不十分确切,所以借机探我的话来着。
我笑道:“三皇子一至蓬荜生辉,只是我这宅子里面都是女眷,您也瞧见了,男丁都在外院,若三皇子执意入内,怕与我,与三皇子都会流出不善的传言。”
莫然铎微一挑嘴唇,道:“若是我今日定要入内院走上一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