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急道:“四哥,是真的,她真的是雪雁妹妹,父皇交待我们不可伤她的。”
李泰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九弟,你又心软了。幸亏这次来的是我,如果是太子,岂不又放跑了凶犯?”
李治还待再说,李泰却已是不耐烦了:“来人,把他们给我拿下。如若抵抗,就地正法。”
好毒辣的人物,好阴险的计谋。
李治焦急万分,却也劝不动李泰。就在这时,我们身后传来一阵“嘎嘎吱吱”的开门声,玄奘大师身披袈裟,手拿佛仗,在众位僧侣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李治一见,脸现喜色,李泰却是紧皱眉头,然不得不客气道:“深夜在此打扰大师,实因皇命在身,望大师不要见怪。”
“阿弥陀佛,四殿下,可否容老衲说两句?”
“大师请讲。”
“这位骆施主,与老衲交情匪浅,老衲素知他为人宽厚坦荡,决不会是殿下口中的杀人凶手,还望殿下明查。”
“大师此言差矣,骆宾王杀人行凶,乃是袁天罡袁先生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不成?再说追捕令也是父皇所下,我等是无权擅作主张的。……”
李泰再说什么我一句也没听到,我只听到他说袁天罡亲眼见骆宾王行凶——难道是袁天罡在捣鬼?
骆宾王握住了我的手:“阿雪,阿雪,你没事吧?”我不自然的笑了笑。
只听李治说道:“可是四哥,父皇也没有让你就地正法呀。再说父皇只是让你把骆宾王押回去,你怎能……”
“你闭嘴。”李泰怒气冲冲的瞪着他。
玄奘大师笑道:“四殿下,皇上的命令自有皇上的道理,四殿下何必反其道而行呢?如若一旦酿成大错,恐怕就不是惩罚那么简单的问题了。”他见李泰面有豫色,又道:“四殿下一向最得皇上欢心,想来不会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而影响自己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吧?”
静默片刻,李泰猛的一咬牙,挥手道:“先把他们押下去。待我禀报父皇,再行定夺。”李治还想上前来,却被李泰阻止。
在牢里已是两天了,仍不见太宗的面,我不禁有些恐慌:难道我真的就要死在这牢里吗?骆宾王被关在我的对面,时不时拿起棍子来在地上写写画画的,竟然也是叹气连连。想来是又有新作,却又无法完美的表达出来吧。
果然,没有多会儿,骆宾王叫道:“狱官,拿笔来。”李治曾交待这里的狱官要好生照看我们,不可忌慢,因此骆宾王一叫,就有人颠颠的送来了纸墨。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卷纸,研了墨,在那上面一挥而就,而后又细细的看了看,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悲哀,慢慢的对狱官道:“你把此物,给对面那位姑娘送去吧。”
我接过来一看,眼睛却是再也移不开了。仍是在弘福寺内那幅画,只是画上多了一首诗:
雪域暑庄两地观,
雁来人去无曙光。
无怪常有相思多,
意为湖畔一片情。
我虽不太懂诗,可是仍能看出诗中的惆怅之意。并且这是一首藏头藏尾诗,巧妙的把骆宾王的名字和我的名字嵌了进去。
我不敢抬头看对面的他,我怕我控制不住,会不顾一切的向他诉说我的情意——现实告诉我,我不能这么做,长痛不如短痛,我迟早要回到二十一世纪的,这里毕竟不是我的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晋阳公主李明达也喜欢着他,不能因为我而拆散他们。
“阿雪,你收下它,就当是个纪念吧。如若这次我能活着出去,便远赴塞外,从此金戈铁马,壮志豪情,再不想那人间俗事。”
“骆,骆公子,我……”
“叫一声骆大哥吧,也许以后就是生离死别,天各一方了。”
我再也忍不住了,扑到了铁栏边哽咽道:“骆大哥,我,我其实是……”我其实是喜欢你的!然而这句话还没等我说出来,外边大牢的铁门忽然响了起来,我顿住了话头,和骆宾王一齐向牢门看去。
是太子李承乾和九皇子李治,后边跟了一堆侍从。
太子看到骆宾王,笑道:“骆公子即使人在牢笼,却依然风采依旧啊。”
骆宾王也是笑答:“李公子虽贵为太子,然尊贵不失亲厚啊。”
两人说罢,相视一笑。太子又道:“骆公子放心,骆公子的案情原由,我会还骆公子一个说法的。”
“有劳太子。”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半晌,太子方道:“来人,把骆宾王押出去,择地另行看管。”我大惊:“不可,大哥,不可,骆大哥是冤枉的。”
太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骆宾王,骆宾王急忙道:“阿雪,没事的,太子这是在保护我。”我急问:“是这样吗?大哥?”
太子点头:“你放心,我不会伤他的,只是事情在没有弄清楚之前,任何人不得靠近他。”我这才松了口气,眼睁睁的看着骆宾王随几个人出去了。
太子看着我和骆宾王,没有言语。直到他们出去。
“对了,大哥,明达怎么样?她的伤好了吗?”。
“醒了一次,又睡了过去。太医说没大碍了,只要好好的静养就可。”
我松了口气,没事比什么都好。李治说道:“雪雁,我和大哥来,是另有圣旨要宣的。”
圣旨?我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太宗皇会给我圣旨,无非是要我长留宫中。太子示意李治把圣旨读了,果然不出我所料,圣旨上说武家女雪雁聪明伶俐,美丽大方,与晋阳公主一见如故,圣上隆恩,特认武雪雁为义女,赐国姓李,给公主待遇,从止长伴圣上左右。
李治念罢,抬头看着我,我愣愣的没有反应过来,太子叫道:“雪雁,还不领旨?”李治把手中的圣旨递给我,我只得跪下接了。
李治又道:“雪雁,父皇在内庭等你,你先随我们过去吧。”
“等一下,我还有话。”
“什么话?”太子回头问我。
“我想知道,要杀我的人究竟是谁?他为什么要杀我?”
“雪雁?难道不是骆宾王吗?”。李治奇怪的问。
“不,九哥,你不明白,不是他,相反,是他救了我。”太子脸色苍白,一言不发,“大哥,你说呀,是不是那些人?为什么?”
李治也意识到了不寻常,紧张的注视着太子。太子久久不语,良久方道:“对不起,雪雁,是大哥无能,没能及时的阻止对方。”他的眼角似有些潮湿,语声也有些起伏:“从此以后,大哥只怕再也护不了你们了,你们……你们,要好好的……”他话未说完,便匆匆转身,径自去了。
我呆呆的看着他走了出去,不明白自己又说错了什么。
李治叹道:“今日庭议时,父皇和几个大臣提到了皇储一事,父皇好像有意要改立太子,幸被长孙无忌等人相拦,这才没再提起。”
关于这点,我倒是知道的,历史上唐太宗极为宠爱四子李泰,曾多次想立四子为太子,然因长孙皇后的阻挠,未能如愿。现在长孙已去世,太子最强有力的后援也不复存在,太宗定是又旧事重提,而长孙无忌历来与太子亲厚,即便李泰也是长孙皇后的亲子,也是不愿太宗废长立幼的。
我想起一事,问道:“九哥,我且问你,那李泰说,骆宾王伤害公主之事,是袁天罡亲眼所见,可有其事?”
“满朝文武都知道。”
“是袁天罡亲口所说?”
“不错,当时我也在场,袁天罡说完后就离宫寻你去了。”
我只觉得一股怒火,自心间汹涌升起,一字一句的咬牙切齿的问道:“他——现——在——何——处?”
李治不解我为何突然间发怒:“我不知道,自他出宫后,就再无消息。”
袁天罡!这个混蛋,竟然和李泰联手来陷害我,更为可恶的是,他竟然昧着良心指证骆宾王是凶手,简直是无耻。有种就一辈子别露面,否则,哪日让我逮到,我定将他千刀万剐。
第二天,太宗昭告天下,李雪雁被封为公主,待遇傣禄与晋阳公主一致,并赐封号为文成——即文成公主!
我当时就傻了:文成公主?我不知道历史上真的有李雪雁这个人,但是我知道文成公主,却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人,而我——李雪,现在是李雪雁,竟然就变成了文成公主!听到宣旨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而事实上我也真的这么做了,当着那么多的文武百官,我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头也不回的就向殿外跑去。我估计太宗和一众大臣都给弄蒙了,以至于我跑出去了一百多米,才听到他们在后边大喊:“快,拦住她,拦住她!”
太宗大为光火:“文成,你说,你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跑?”
为什么跑?当我不知道?历史上的文成还在十五岁时就背井离乡,远嫁吐蕃,而我呢,我还有大好的青春年华,才不想稀里糊涂的被太宗当成政治上的牺牲品,去那鸟不生蛋人不拉屎的地方,嫁给一个自己不认识不了解的异族男人。
我被几个侍女围着,丝毫动弹不得,但是我的嘴却没有停:“我不要做公主,我不要做文成,我不是文成公主,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