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月兑困1
春天的绿芽,犹如一种新的希望。在人的心田悄悄的出土,一时间,那种逃亡之时的无奈与阴晦,好像也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北有也被我愉快的心情所感染,竟然开始带着我一块进出山里猎货了,虽是简单的捕些小动物,可也比整日在家中闷着强多了。
可是没有多久,我对进山也失去了兴趣,看着这些日出而劳日落而归的淳朴的山里人,不自禁的又想起了那繁华的长安里,金銮殿上气势磅礴的太宗,御花园里温文尔雅的前太子承乾,以及那早逝的惹人爱怜的晋阳公主明达,敬书房里不苟言笑的袁天罡,还有离骚居中神采飞扬的骆宾王,一一的在我面前飘过。也不知道我的失踪,他们有没有发现,现在是不是正在焦急的找我?
一时又想起了还在等我的江夏王与明珠他们,已与他们失去联系好几个月了,想来此时也是乱成了一锅粥。
北有见我终日愁眉不展,几度欲言又止。最后终是问了:“文成,你,是不是想家了?”可是不待我回答,又自顾自的说道:“你放心,我明日就去镇里看一下,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上路前往吐蕃。”
“北有,我……”
他迅速的接了我的话头:“以后吐蕃就是文成公主的家,吐蕃会保护好公主的。请公主一定要相信我北有!”难得他神情如此恳切,我只得点头:“不过,明日,我要与你一起去。”
与刘二夫妇交待了一声,第二天天一亮,我们就上路了。
可能是心中有事吧,北有一路一直是默不作声,只是顾着我的身体,时不时的在路边歇上一歇。
刚一进镇,便瞧见许多官兵拦住往来的人问个不休。我心下一慌,猛的想起了不久前的那个恶梦,难道真的要出事?
我心中有些害怕,下意识的拉了北有:“北有,我们快走吧,这里情形不对。”北有却是未动分毫,我拉了几次,也未能拉动,仔细一看,只见他一脸凝重。双眼直直的瞪视着前方。坏了,莫非这厮给吓傻了?
我急了:“北有?北有?喂,你怎么了?”
他喃喃的说道:“来了,来了,都来了。”
“谁来了?”我听他语气似喜似悲,说不出的怪异,不禁诧异的问道。一边却也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却是刚一触到,便浑身一震,呆呆的说不出话来——对面墙上贴着一张醒目的通缉令,北有的画像跃然纸上!
竟然与我梦中的情形一模一样,我的心狂跳起来。
我颤抖着抓住了北有的手:“北,北……北有,这……这……”
像是听到了我的恐惧,北有抬头对我安抚的笑了笑,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语气却是极为温和:“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他说罢又叹了一声,“更何况,他也来了,你只会更安全。”
他?“他是谁?谁来了?”我听得一头雾水。
北有并没回答。反而牵起我的手,“文成,我且问你,现在在你的心中,前往吐蕃和亲,可还是你的使命?”
我点头:“这是一个公主的责任。”
“好,我再问你,如果,现在骆宾王与吐蕃同时摆在你面前,你还会那样回答吗?”。他牢牢的盯着我的眼,双手紧紧的握着我的肩,好像一个眨眼,一个松懈,我就会从他眼前消失一般。
我不知该如何开口。
北有显然是急了,不自禁的抬高了声音:“你说话呀?”
我刚要张口,忽听几声喝斥:“快放手!公主岂是你能动的?”话音刚落,几把明晃晃的刀剑就架到了我们的四周,。
我吓了一跳,北有却是面不改色,手上微微用力,想要把我再往他身旁拉,他身后的一个黑衣人却把剑一伸,直接就指到了北有的肩上:“放开公主!”
北有微一停,笑道:“好,我放手。”然后慢慢的松开了我,眼睛却是一瞬也不瞬的看着我,犹如有千言万语,尽汇在这款款的目光中。这突来的事故,使得我一时不知所措。再说自从那次言语试探北有后,他再也没有在我面前如此的失态过,而现在。却像是突然遭遇了什么事似的,语气与神情,竟是万分的不舍与紧张!
那黑衣人见北有收了手,这才恭敬的低颈对我道:“公主,属下来迟,让公主受惊了!”
身边其他黑衣人纷纷收了手。
我定了定神,注意到他们身上所着的衣服都忽隐忽显的绣着几个展翅欲飞的浅色雁子,若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再顺着他们的剑柄看去,一个个的剑穗上都挂着一个小小的晶莹剔透的雁坠,与我脖上挂的样式无异,我这才定下心来,因为这些不太明显的标志,正是在出宫前太宗所特意安排的,为的就是方便我好记认这些暗卫.
我清了清嗓子,说道:“好,你们来了就好。”又对北有身后的暗卫摆了摆手,“这位是吐蕃的左相,不得无礼。”
那暗卫瞟了眼通缉令,又看了看我,吞吞吐吐的道:“可是珠儿姑娘说左相对公主不利……”
“珠儿?你们见着她了?她在哪里?”我话刚出口,心下立时就明白了,如果不是珠儿在中间作梗,这通缉令上也不可能是北有的画像。立即又改口:“本公主问你们,你们是听本公主的话呢还是听珠儿的?”
“当然是听从公主的调遣!”
“那好,放下你的剑,左相是我们大唐的朋友。”
看到暗卫再无异议的服从。我心中长长的舒了口气——还好,这些暗卫是由我直接调配的,任何除我与太宗以外的人,是调配不了他们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那个暗卫与其他人一样,低眉顺目的站到了我后边,眼睛却仍是看着北有:“左相的朋友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一见呢?”我有些疑惑:“什么?”
北有微微一笑:“看来这次来找公主的人非同一般啊,竟反过来用了我北有的人。”说罢轻拍了两下掌,立即,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十几个劲装打扮的侍卫样的男子。其中领头的正是北有的近侍提木。一干人等刚一出现,就对着北有跪了下去:“属下等来迟,请主人降罪!”
北有不紧不慢的问道:“你们有什么罪?”
提木见北有并无生气之意,扭头看了看我身后的暗卫,大声的道:“提木虽知比公主的侍卫强一点,但一样犯有护主不周的罪行。”
北有轻斥道:“不得无礼!”但面上却是毫无恼怒之色,转脸对我微微的笑了笑。
我听不懂他们的话意,不禁问我身后的暗卫:“他们说比你们强?什么意思?”不问还好,这一问,身后的暗卫们忽的齐刷刷的跪了下来,一个个的头低得快碰到地了:“属下等有罪,甘愿受公主责罚!”
此时北有的身侧跪了一地人,而我的身后也是跪了一片。只有我们两人孤零零的站着,遥遥的相望——不同的是北有一脸平静,而我却是一脸迷惑。
我不知北有他们与这些暗卫在打的什么哑迷,刚要询问,忽听北有呵呵的笑了:‘小和尚,好戏也看的差不多了,该出来吧?‘
话音刚落,就听一人念了一声佛:‘左相说笑了,小僧只是不敢打扰罢了.‘
我‘咦‘了一声:‘辩机?”
只觉北有的目光如芒刺般刷的一下挥到了我的脸上:“辩机和尚?原来是他!”辩机此时已走到了我身边,听到北有的话,扭头看了过去:“噢,莫非左相早先见过小僧?”
北有冷哼一声:“吃斋的和尚没见过,倒是见过六根未净的和尚所作的公主图。是吧,王原?”
辩机一滞,满脸通红,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我立时明白了北有为何说话阴阳怪气了,敢情他这是在吃醋啊?这个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立即转移了话题向辩机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辩机这才缓了缓,双掌合什:“回公主的话,辩机是奉大师之命,陪衡山师兄了却最后的心愿。”
“衡山师兄?衡山?”这名字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呢?
辩机急忙解释:“噢,师兄的法名是大师所取,喻有南岳衡山磅礴豪气之意。”
北有嘲笑道:“小和尚又是赈灾,又是渡人的,现在又要照顾同门师兄,可真是忙啊。”辩机只得叫了声佛,却也不再与他多话。
我狠狠的瞪了眼北有,怪他无理取闹。“你既然是有事,那你快去吧。”我急于想打发掉辩机,免得一会北有又说出什么难听的话。虽说本公主我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可也容不得他一再的言语诋毁啊。
不想辩机非但不听命,反而还上前一步:“公主,衡山师兄的心愿与公主有关,请公主移驾。”没等我答话,北有几大步踏了过来,语气不耐:“辩机和尚,你们身为佛门弟子,不好好闭门念经,反而追着公主完什么心愿,真是荒谬。”
说完又朝我近了几步,冷冷的看着我:“公主可真是名动天下啊,就连这吃斋念佛的和尚,也有心愿寄托。”
我禁不住抚额长叹!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因为北有的动静太大,我身边的这些侍卫不约而同的站起来抽出了刀,北有身后的人见状,一个个也起来亮了刀剑,双方虎视眈眈的对峙着,谁也不甘示弱。
我现下的心情,可以用两个字概括:倒霉!
我承认我自己不是个果敢的人,尤其是在感情方面,有些优柔寡断,可是,对于这个辩机和尚,我可真是没招惹过呀,再说有高阳公主,我哪敢淌这个混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