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胤禛给皇阿玛请安。”
“老四。平身吧!来人,将《避暑山庄图》给朕拿来!”康熙由身边的一个女官和李德全扶了起来,靠坐在榻子上,接着说:“老四,冷枚绘制的《避暑山庄图》,朕昨天刚刚跟德妃一起赏玩过,觉得妙得紧。朕昨天还答应德妃,你和老十四谁先来给朕请安,朕就让谁欣赏一番。朕赌必是你看到,果然不出朕所料。待会儿,你可不能白看!”
看来万岁爷今儿心情大好。雍正在心里暗自猜测。
一听到老十四,雍正不禁犯堵。一女乃同胞的亲兄弟,自己较于老十四,各方面才华只高不低,为什么额娘偏袒他,曦灵喜欢他?其实,若非自己一直坚持不懈的努力,恐怕面前的皇阿玛也是心系于他的。
雍正善妒,他人越是对十四好,雍正就越想凡事跟他一较高下。私下里,这种攀比的心思已经存了好多年。
不过。近年来,万岁爷对他也是看重的。
起码刚才康熙说了一句令雍正值得骄傲的话:朕赌必是你看到,果然不出朕所料。
这句话往深理解,有两层含义。
其一,康熙认为,雍正必是比十四先来给自己请安;其二,康熙希望雍正看到。
虽然前者更有可能一些,可是,话里话外,雍正已经感觉出,万岁爷越来越习惯于自己经常给他请安问好了,他对自己这套很受用。所以,潜意识里,他的重心已经开始向自己这边偏了~
雍正恭敬的打了个千儿,对康熙说:“儿臣今儿早朝时,闻得皇阿玛的嗓音有些嘶哑,想来定是最近天气干燥,皇阿玛龙体有些失调,故下朝后来探望一下,寻思着是不是要叮嘱皇阿玛一声,最近多饮一些梨汁润润喉咙。”
康熙笑着点了点头,说:“你说的极是,李德全,明白了吗?”。
李德全在旁边连声答应。
这时,两个小太监将《避暑山庄图》缓缓的展开,雍正开始慢慢的观赏起来。
这冷枚乃是胶州人,字吉臣。号金门画史,与秉贞、沈喻齐名,是宫廷三大画师之一。擅长于仕女、神佛、罗汉等人物画。他大约康熙四十年加入宫廷画院,任职十余年里,创作了不少作品,成绩卓越,一直受到万岁爷的器重和赏识。
这次绘制《避暑山庄图》,可谓一次重大的突破。
然而,万岁爷喜欢,雍正看了之后也觉得栩栩如生,所以,可以说,冷枚转型很成功。
看来,这老小子是有才华的!
雍正边目不转睛的由上至下一点一点的逐个细节观赏,一边在心里组织语言,以备待会儿跟康熙仔细探讨一番。
冷枚的画好赖与否尚算其次,关键是,他的东西,成为雍正跟他阿玛之间的话题,这是值得雍正开心的。
“胤禛啊,你觉得冷枚的画怎么样?”康熙一直盯着他的四儿子观察。很想知道,他之于《避暑山庄图》有何独到的见解。
雍正假装反应迟钝了半拍,躬身对康熙说:“皇阿玛恕罪,儿子竟看得入神了。这冷枚大师的画技是越来越高深了。”
康熙捋了捋胡子,饶有兴致的问:“哦?此话怎讲?”
雍正又鞠了一躬,侧身站在画的左边,指着它缓缓的说:“此佳作采用鸟瞰式,自避暑山庄上方自下纵向取景,景致具体而微。实属难且得呀!选色方面,以青绿色和浅绛渲染相结合,冷暖色调和谐呼应,这样就营造出了山庄静寂清幽的氛围。想法新颖!再加上冷枚大师的笔法灵活多变,山石树木或以干笔皴擦,或青绿烘染;而房物的描绘,又巧妙将工笔界画和透视法二者融合在一起,如此便大大加强了画面的纵深感。实在妙之极致!儿子个人认为,这幅图中的棒槌峰简直就是那画龙点睛之笔!”
眼看着康熙要展露笑颜,雍正最后作揖说道:“儿子不才,纵然对大师的画技赞赏不已,却苦于不知如何表达出来,大师的技艺超群,儿子之前就一直仰慕得紧,今日得见《避暑山庄图》,更是惊叹。儿子突然有个想法——”
康熙哈哈大笑,指着雍正说:“老四,平日里,你的话少之又少,可每次来养心殿给朕请安,你都滔滔不绝。与平日简直判若两人,看来外人对你这冷面王的所有印象,全是误解。你绝对是外冷内热的性子。好,你刚才品评的很好,与朕的想法很是不谋而合,不愧是朕看重的四儿子。所以说,有的时候,一个人的幼时经历对他以后得影响还是颇深的。记得孝懿仁皇后在世时,就喜欢赏玩书画,常常与朕一起讨论一些名家之作。你幼年在孝懿仁皇后身边由她抚养,看来,真是受益匪浅啊!”
雍正笑着回道:“皇阿玛记性好,儿子还记得,十岁之前,除了上书房跟师傅学习以外,其他时间都用来练习骑射和钻研书法。儿子在绘画方面没什么天赋,不过,那时候,皇额娘很喜欢儿子的字儿呢!”
所以说雍正机智过人呢!
他从来都会把握大好时机展现自己的优点。
他的书法在众皇子中向来都是佼佼。就连善文的三、五阿哥也要甘拜下风,更别说字迹最难看的八贝勒了,简直没法相提并论。
不论在什么年代,写得一手好字绝对永远都占有一定的优势。
康熙说:“胤禛的字迹确是酣畅饱满,行笔疾迟有序。气派贯通。不单是你皇额娘喜欢,朕也喜欢!”
雍正刚要说“多谢皇阿玛夸奖”,却只听一个小太监来报“万岁爷,十四贝子求见”!
雍正面上虽毫无异色,心里却狠狠的拧了一下,这老十四还真会赶时候!
康熙一听十四来了,立马更高兴了,对小太监说了两个字“快宣”,然后朝雍正招了招手,说:“胤禛你到朕这里来,没想到老十四今天也来了。你们哥俩果然心意相通。待他赏完《避暑山庄图》,你们跟朕一起去德妃那里坐坐吧!”
尽管雍正一百个不情愿,因为他老娘总是当着自己的面夸奖老十四,可是他老爹发话了,他敢说不好吗?惟有面带微笑的边领命,边朝康熙身边走。
十四气宇轩昂的走进来,对康熙、雍正一一行礼请安之后,便开始欣赏起画来。
康熙这死老头可恶得很,他自己喜欢的东西,总要逼着别人赞赏,这倒没什么。可令人抓狂的是,他喜欢的东西忒多了点,要想惹他高兴,还得多做许多功课!所以,像十阿哥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草包或者如十二阿哥那种一心向佛的闷葫芦是很难引起康熙的青睐的!
“老十四,若你今天不来请安,就无缘见此佳作了!”康熙慈爱的对十四说。
十四连忙跪下,对康熙谢恩:“儿子多谢皇阿玛恩典。不过,儿子得跟皇阿玛说实话,虽然能见识冷枚大师的画,儿子觉得幸运地很,可是,这些境界类的享受,儿子一向不是很在意的。儿子之所以来给皇阿玛请安,不是因为听说皇阿玛得了幅神画,而是今日早朝,儿子听到皇阿玛咳嗽了一声,甚为忧心,所以下朝以后立即去兵部将手头上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以后,就急忙赶来探望皇阿玛了!时下燥热,容易上火,皇阿玛要忌辛辣,汤水里适当放些川贝、百合吧,都是润肺的!”
原本听到十四前面说“这些境界类的享受,儿子一向不是很在意”时,康熙是不悦的,可是。待十四说完所有的话之后,康熙已经大悦起来,根本没再问十四关于那幅画的任何问题,便招十四到身边,拍着他的手背对雍正说:“朕说什么来着,你兄弟二人果然心有灵犀,虽然你们脾性大相径庭,但毕竟一母所生,还是有共同之处的,这也恰好证明德妃的仁孝,否则,哪会给朕生育了你们两个好儿子?老十四,你的书法也是好的,不过跟胤禛比,还稍有欠缺,这点,在武功上倒是弥补得好!”
十四挑着眉毛谢恩,连连谦虚,心里却暗暗跟雍正较劲:怎么样?刚才一定白白浪费了好一番口舌吧?想跟我争高下,也得先看看自己的实力!老四呀老四,以往兄友弟恭的场面已经一去不复返,今后你若还想安安稳稳的做你的雍亲王,就不要再搞那么多花样,否则,不要怪我不念及手足之情!
康熙站起来,对雍正和十四说:“走吧,今天天气不错,去你们额娘那里陪她聊聊天、解解闷!朕不能一人独占她两个儿子!”
雍正和十四一左一右陪着康熙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只见一位二品大员一路小跑往这边赶。看见康熙,这官员更是加快了脚步,到距离康熙父子三人约三米的距离停下来,跪下请安。
康熙见他满头大汗、一脸焦急之色,而且不远千里赶到京城来,当下猜测必是出了什么大事。于是,康熙上前一步,问道:“时崇,出了什么事?”
那官员磕了一个头,回说:“启禀万岁爷,臣有两件事——”
“急什么?慢慢说!”康熙冷静的说。
那官员深深的吸了口气,一字一句的说:“毛奇龄半个月前突染急症去世了!”
康熙刚要说话,那官员紧接着又说了一句:“还有——还有臣打算献给万岁爷的寿山石器被——被人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