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再躺一会儿的。谁知德妃那里竟找人传话叫我过去,这可如何了得?
两个宫女外加紫英都盯着我的嘴若有所思,我不用照镜子也知道那药膏只止痛不消肿,根本就是个安慰剂而已。
隔着一道帘子问榆钱儿:“姐姐,曦灵从昨夜开始身子就一直不大爽快,你是不是帮着回了娘娘,等我好些了再去给她请安?不然,我倒是还能走得,只怕过了病气给娘娘就不好了~”
紫英见我如此说,她既是姐姐派来照顾我的,在这节骨眼上却另见她的贴心之处。她对榆钱儿说:“不如我跟姐姐去回了娘娘吧?我们格格确实看着不大好的样子,这一大早的出去,恐怕又要见了风,两下里一冲撞,岂不更严重了?娘娘一向疼格格,定是会担待的。等格格大好,再去跟娘娘赔个不是,姐姐看可好呢?”
要不是身边有两个宫女在盯着我们,我一定给紫英一个大大的飞吻来回报她。她果然有大丫头的风范,行事真是严谨机敏,我喜欢~
可是。榆钱儿却说:“哎呀,不是我不通融,实在是娘娘特意有话,说是让我务必要把格格带过去给她瞧瞧的。昨夜,我并不当值,今早却在这个时辰被换了班,可知娘娘起的比平时足足的早了一个时辰,听云哥说是被梦魇了,心里正不好受呢,派我来的时候,娘娘已经开始念经了!格格好歹多穿带些,这就随我去吧~”
不是人家榆钱儿有意为难,听她这话里话外,也实在是德妃那婆娘找我找得急迫,她一个奴婢,能说得上话的时候,大都不还是趁着主子高兴才顺着说两句?平时若是连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还怎么在宫里混下去呢?
既然不能推月兑,那就只有硬着头皮去了呗?我对榆钱儿说:“姐姐先走一步,就跟娘娘说,曦灵穿了衣服洗把脸就去了,很快的,叫娘娘别急吧?”
紫英在一边刚要说话,我在帘子里冲她摇了摇头,她虽然把话憋了回去,却一直盯着我的嘴上看。唉,看嘛呀?
榆钱儿在帘子外自是看不见我的一举一动。只跟我说:“那我这就回去跟娘娘回一句,格格这边也稍微麻利点吧~”
我说好,榆钱儿便先走了。
榆钱儿一走,我便斜睨着两个宫女质问:“我昨天可有放了你们的假?”
两个宫女相互对视一眼,又看了看紫英,脸上都是一副想说却不敢说的表情。
我冷哼一声,接着说:“我知道,我并不是这宫里的主子,你们都是伺候娘娘、阿哥的料,最近在我身边都觉得委屈,是吧?好,我这正好要去娘娘那里请安呢,一会儿就跟娘娘说,只要紫英一个人伺候就行了,将你们派送到位高权重的主子们那里去服侍!”
其中一个叫燕儿的宫女急忙拉着另一个叫望雪的跪下,讨饶道:“格格息怒啊,奴婢们并没有偷懒,这会儿不方便跟格格详细解释,娘娘那边还等着格格过去呢,先容奴婢为格格梳洗、更衣,等格格回来。奴婢再跟格格请罪!”
这话说得极有技巧,不仔细合计定要觉得这宫女是个懂事儿的。
可是,她当我是白给的么?竟然拿德妃娘娘急着找我的事威胁我!我站起身来走到燕儿的身边,微弯了腰,说:“娘娘那头急着找我,我自是知道,也不敢不麻利些。可是,你一个小小宫婢有什么资格提醒我做什么、不做什么?不如这样,我也不要更衣洗漱了,干脆就这个样子带你们去见娘娘怎么样?”
另一个望雪从跪下开始就一直用一种不服气的眼神看着我,那样子倔强得很,这会儿有听我如此说,气得当即甩开燕儿的胳膊,对我说:“那奴婢就给格格说清楚得好,奴婢们在宫里当差也非一天两天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奴婢们自是清楚,否则,还哪有福气留到格格进宫呢?奴婢可以告诉格格,昨晚,奴婢和燕儿姐姐本是呆在屋子里等格格回来差遣的,不过,宫门下钥前,十四爷却来了——”
“望雪,现在是说话的时候吗?”。燕儿打断了望雪的话。
而我,却呆在了原地。
十四昨晚来过?他把伺候我的宫女都撵走了,可是,在我床上的人,为什么会是胤祥?
不行。现在真的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得去德妃那里了,否则,一会儿她一定要发火的。
紫英的脸色难看得很,她盯着我的嘴看了几眼之后,突然恍然大悟般的扯了扯我的袖子,说:“格格,快收拾吧,一切等回来再说!”
我点了点头,对燕儿说:“去打盆水来,快点!”
燕儿说是,急忙起身端着盆出去了。
我看了看望雪,本来想让她给更衣的,可是,这会儿我却心虚的不得了,连跟她对眼都觉得脸热,这主子当得简直太窝囊了!我对身边的紫英说:“快给我换衣服,简单的挽个头发吧!娘娘那边怕是已经不高兴了!”
紫英立马翻出了一套衣服给我换上,然后给我输了个简单的头发。这时候燕儿也端着一盆温水回来了,透湿了布巾给我擦了脸和手。我也来不及涂脂抹粉的,就带着紫英出去了。
刚走到德妃的门口,只听里面传来了十四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他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我正犹豫着该不该进去。却听德妃问了句:“曦灵怎么还没来?榆钱儿,你再去看看!”我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刚一进屋子,就觉得气氛冷得吓人。因为我的嘴还肿着,所以,请安也都是低着头的,也没有看这娘俩。可是,给十四请安的时候,我还是感觉他一直盯着我看来着。
退到一边站着,德妃冷声问道:“怎么才来呢?”
自我进宫以来,德妃一直都以温柔慈祥的态度对我。给我甩脸子,这还是头一次,估计她昨晚确实让噩梦给吓着了~
我不跟她一般见识,我恭敬的回道:“娘娘恕罪,曦灵自昨晚开始,身子就一直不大舒服,想来是在园子里受了风的缘故吧。所以,行动慢了些,让娘娘久等了,曦灵心里很过意不去~”
怎知德妃却问:“真的是身子不爽吗?还是不好意思或是不敢来见本宫?”
哎呀,她竟然还跟我找茬来了?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说:“曦灵真的是不舒服,才——”
“本宫现在也很不舒服!曦灵,你看看十四爷的脸,你对得起本宫么?”德妃打断了我的话说道。
我扭头朝十四看去,晕死,他的脸颊上咋有一个那么明显的巴掌印呢?而且还带着指甲刮的血痕,怎么搞的?
诶?等等,德妃让我看看十四的脸,问我对不对得起她,什么意思?
我压着一肚子的火气,逼迫自己仍然很恭顺的对德妃说:“十四爷确实伤势不轻!”
“啪”的一声,德妃狠狠的拍了下桌子,说:“他可是堂堂的皇子,除了万岁爷,谁敢动他分毫?就算本宫是他的亲娘,也从不忍心碰他一下。曦灵,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什么玩意?他被人扇了嘴巴,倒赖在我的头上了?开什么玩笑!这罪名可不是随便能承受得起的,我跪在地上,对德妃说:“娘娘,这话从何说起?曦灵昨天晚饭后就直接回房了,回房后就上床了,上床后就睡觉了,直到今早听榆钱儿姐姐说娘娘被梦魇了,醒来就要找我过来呢,曦灵是忍着难受来给娘娘请安的,娘娘为何把十四爷受伤的罪名按在曦灵头上?曦灵哪里做错了。娘娘尽管责罚,可是,没有的错,曦灵是断不会承认的~”
“断不会承认?榆钱儿,去,把伺候曦灵的那两个宫女找来!”德妃吩咐道。
糟了!
刚才望雪说她跟燕儿是被十四打发走的!
根本没人看见胤祥进了我的屋子!
而我的嘴还是肿的!
最致命的是,十四的脸也受了伤!
这些都连在一起——
我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圈套里了!
我说:“娘娘,曦灵真的没有冒犯过十四爷,要曦灵怎么说娘娘才会信呢?”
“你什么也别说,等一会儿伺候你的宫女来了,本宫一问便知!”德妃皱着眉头说道。
我扭头看着十四,他也正在一脸冰冷的看着我。还真会做戏啊,那表情,好像他的脸真的是被我打成那样似的。
没几分钟的功夫,燕儿和望雪就来了,跪下跟德妃和十四请了安之后,等着德妃的问话。
德妃问望雪:“昨儿你主子回房后都做了什么?”
望雪看了我一眼,说:“回娘娘的话,奴婢并不知晓!”
“哦?这话奇了!你是干什么的?怎么连你主子的事也不知道?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回娘娘,奴婢们确实不知!因为奴婢们昨晚并未在格格身边伺候!”
“是格格准了你们假?”
“回娘娘,不是格格,是——是——是十四爷!”
“十四爷?这话更奇了!你仔细点说清楚了!”
“是!昨儿傍晚,大概是宫门下钥前,十四爷——”
“说,本宫恕你无罪,你只需照实说便是!”
“是!十四爷竟然来到格格的房里,奴婢们当时还疑惑,十四爷为什么没出宫,却来找格格!然后,十四爷就吩咐奴婢们退下、晚上也不用伺候了。奴婢们原是不敢走的,可十四爷有命,奴婢们更不敢违,思来想去,既然十四爷能无所顾忌的来,想必娘娘定时许了,遂奴婢们便退下了!今早——”
“依你所说,你们两个出去的时候,十四爷并没有离开?”
“呃——回娘娘,十四爷吩咐奴婢们退下,奴婢们便出去了!当时,十四爷并未离开,可是之后——”
“行了,你们下去吧!”
“是!”
“是~”
望雪和燕儿退下去之后,德妃一直在摆弄小手指上的指甲套,并不看我,过了好一会儿,她幽幽的说:“原来竟是我看错了,曦灵你并不像本宫想象的那么单纯啊,竟然撒谎连眼睛也不眨一下,而且还这么沉着冷静,看来也不是第一次了!你跟你姐姐曦莲比,简直差的远了,本宫该拿你怎么办呢?”
撒谎?我彻底怒了,也顾不得礼节,站起来走到十四身边,扯着他的袖子质问:“十四阿哥为什么害曦灵?您可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我这么个小人物哪里又敢对你下手?您是看不惯我,想惩罚我么?那也犯不着如此玩笑!我在宫里规行矩步,还不曾犯错,况娘娘待我恩重如山,如今您这样构陷,叫我如何面对娘娘?”
十四的眼里有股寒气,尤其见我的嘴一开一合说个不停,他简直气得要命。将我的手甩掉,他说:“曦灵,爷不是不负责任的人!你何必说这些有的没的?既是昨儿爷一时冲动非礼了你,自然就会向万岁爷请旨赐婚的。你也把爷打成这样了,爷不也没有怪你么?现在你还做什么在娘娘跟前死不承认?爷替你求情便是,何况,此事也确实是爷的不是在先……”
后面,十四还说了一大堆屁话,我都没听清楚,只觉得听到这里,我已经头昏眼花、心悸气短,他、他在瞎说什么啊?
他说他的脸是我打的,因为他非礼了我~
他说他要跟康熙请旨赐婚,因为他要对我负责~
我没听错吧!
我又跪下,对德妃说:“娘娘,曦灵真的没有碰过十四阿哥,娘娘不信,曦灵也没办法。可是,娘娘若真觉得生气,尽管用宫规处置了曦灵便是,至于十四阿哥说的有关赐婚的事,曦灵是万万不敢当的!”
“处置?如何处置?你打的是阿哥!若真较真儿,你怕是连命都要搭进去的!你姐姐是四贝勒的嫡福晋,你问问她,别说动手了,就算对四贝勒说一句重话,她敢是不敢?你还什么都不是呢,就如此猖狂了?且不说昨晚之事,就说刚刚,你揪着十四爷的衣裳,那又成何体统?你叫本宫怎么信你?还有你不敢做的事儿吗?”。德妃的嘴跟机关枪似的,一个劲儿的突突我。
可是,我却没办法再辩解下去了。因为她不是我妈,她怎么会向着我?
我转向十四,重重的给他磕了几个响头,磕得我脑袋都要开花了,我说:“十四爷,不管您的脸是被哪个肠穿肚烂、天打雷劈的王八蛋打的,曦灵都给您赔不是了!您说吧,想让曦灵怎么办,您才能放我一马,只要不提那个什么非礼和请旨赐婚的事!”
十四上前揪起我的领子,呵斥:“谁让你用这下三滥的污言秽语诅咒自己的?你存心跟爷作对是不是?只因着爷当初说不喜欢你,你就故意一次又一次的给爷好看,对不对?可是,你要知道,就算你有副好皮相,却终究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爷瞧得起你,你就不要再装什么清高!否则,就算以后进了门,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多谢十四爷的抬举!那拉.曦灵还没那闲工夫跟您作对,那与我有什么好处?再说,打您的并不是我,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干嘛诅咒自己?我只诅咒那该死的——唔——”还不等我说完,十四就捂住了我的嘴。
气死我了!
这才过了几天消停日子,又出了这么个事来,这不是存心折磨我吗?
不行,就算把胤祥供出来我也要实话实说了!
我用力扯开了十四的手,对德妃说:“德妃娘娘,我可有证人证明昨晚十四爷并不在我房里!”
十四愣了一下,随即又伸手想要捂我的嘴,可是,德妃却怒道:“都给我住手、闭嘴,拉拉扯扯、大声嚷嚷着成什么体统?十四,退到一边去!”
十四瞪了我一眼,不情不愿的松了手,却只挪了一小步,并没有退到所谓的一边。
德妃扫了他一眼,然后问道:“证人?不会是跟你一起进宫的紫英吧?”
我摇头说:“不是!是十——”
“娘娘,四爷、十三爷来请安了!”
还不等我说完,门外便有个公鸭嗓子打断了我。正好,胤祥来了,看十四怎么污蔑我!
德妃说:“快请进来!”说罢,她坐直了身子,抚了抚衣摆,冲我和十四挥了挥手,意思是让我们往边上站。
雍正和胤祥一进来就看见了我和十四的丑态,只是,雍正侧重于看我,而胤祥侧重于看十四,大概目光停顿在我俩身上两秒钟,雍正和胤祥又都收回了目光,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似的跟德妃请安,而我和十四又要跟他俩请安。这一套下来以后,德妃指着我和十四,对雍正和胤祥说:“你们俩来得正好,本宫这一早晨都快被这对冤家气昏了,既来了,就替本宫教育教育这两个不争气、不懂事的孩子,怎么就能无视于礼法呢?”
我的嘴唇都快被咬穿了,而眼睛却一直狠狠的盯着胤祥看。
大家自然将这一幕放在眼里,可是,除了胤祥,谁又能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