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说无益,这种时候。跟他争辩往往会令事态更糟。
我低头说:“十四爷息怒吧,曦灵最近病着,脑子不是很清楚,一时失言也是有的。刚才又喝了几杯酒,就糊涂起来了,竟然当着爷的面这般无礼,实在是我的错。大概是因为贝勒爷给我找了几次大夫,我心里就感激起来了。你知道的,我住在贝勒府里已经几年了,念嫡福晋是我亲姐姐这层情面,贝勒爷对我总会比其他人宽容了些。我心里一直想着就算嫁人,也不能忘记从前的情分——”
“说完了?”十四冷声问道。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已经气到可以,但面上仍旧没表现出来。毕竟,若是今天种了祸根,嫁过去吃亏的还是我。
我努力控制着情绪,将那口本应爆发出来的恶气咽了下去,恭敬的说:“是!”
十四大概没想过我会如此。自那日一别,今儿是头一次见面。期间我一直想,就算他来找我,我也一定会找借口推辞的。却怎知。他心里根本没有我,更不会在乎做那些令我伤心的事情。他用两根手指抬起我的下巴,问道:“曦灵,你把爷彻底弄糊涂了。从前你一直唯唯诺诺,恐怕一根针掉在地上都会把你吓到。自从宫里传来消息,说娘娘要把你给了我做侧福晋,你却突然改了性子,开始折腾起来,做的尽是疯魔的事。我虽看不惯那些个把戏,却也觉得你是个颇有性情的女子,与他人不甚相同,故开始对你有些另眼相看。可上次,你竟然连爷的事也要插上一手,实在让人难以接受。好在你后来改了口,不然,我不会饶你的。今日再见,你却又变了嘴脸。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不要再跟爷耍什么小花招了!不然,吃亏的总会是你!”
我完完全全的明白了十四的意思。他是说,我从头到尾都是故意的,有迷惑他的嫌疑,可是,我没必要跟他解释什么。难道要跟他说,我之所以被大家当做疯子,是因为我不是真正的那拉.曦灵,我是穿越过来的三百年后的人?这本是我的本性?我能说我要管他娶如歌的事,是因为我知道如歌一定会对我不利,所以。我要先发制人?我能说我今天变得这般顺从,是因为我不想还没嫁给他就把他得罪了,唯恐以后没有好日子过?
我什么都不能说,因为说了他也不见得都能理解。
我只问句:“十四爷,您喜欢曦灵怎么做?您说出来,曦灵趁着这几个月还没嫁过去,好好在贝勒府里练习练习,争取做到让您满意!”
十四“哼”了一声,松开了手。
他说:“爷府上的女人何止三两个?你既不是家世最显赫的,也不是最年轻貌美的,更不是最温柔贤德的,如此,我为何要跟你废话那么多?莫非你嫁给我,反倒不是去伺候我的?”
我的手已经气得冰凉,强忍着眼泪不让其流出来,我看着他的眼睛说:“既如此,那曦灵只有看着办了!只是,我不太会揣摩别人的心思,做的不好,爷可别怪我!只当我不是个贴心的人,可也尽力了!”
十四起身走了出去。
他一走。我的眼泪便掉线一样的流了下来。
他怎么会这样?他为什么要这样?难道真的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了吗?
十四自曦灵的院子里出来,心里有些后悔。
看曦灵刚才的脸色,分明病的不轻。自己说了那些话之后,她的眼里竟是委屈和忧伤。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待她?
想当初,为了娶她,不惜跟十三哥较量、不惜跟额娘争吵,当得知皇阿玛将那人儿赐予自己做侧福晋的时候,内心的喜悦根本无法表达。养心殿内,自己不还跟她承诺过吗?
可为什么刚才她那般的低眉顺目,自己却还要咄咄逼人?为什么她已经承认错误,自己还要不依不饶?
而且,见她难过,自己的心中也是一番火烧火燎的滋味,很不好受。这样,岂不是损人不利己么?
十四拍着脑袋回到了前厅,众人还在吃吃喝喝,只有那寿星公雍正在座位上坐着,并没有多大兴致。
对了,十四今晚之所以去曦灵那里找茬,就是因为她今天对雍正的态度太过暧昧。她走向雍正的步态很婀娜,她看向雍正的眼神很风情,她对雍正说的话很有玄机,她给雍正敬酒时很主动……她似乎暴露了很多不为人知的情愫在众人面前,她到底跟雍正之间曾发生过什么?她为什么总不叫人省心?
十四走到雍正身边,见五阿哥已经坐到他的位置上跟十二阿哥说话去了。他便坐了下来,给雍正倒了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举起来碰了雍正的一下,说:“四哥。弟弟敬你!”
雍正打量了十四一眼,心下了然,他并不喝那酒,却问十四:“看过曦灵了?”
十四邪笑一下,一口干了杯中的酒,又自顾倒了一杯,道:“确是去看了她。所以,想来敬哥哥,多谢您帮我照顾曦灵。她梦里都给您唱歌呢!想来,她跟四哥的感情还真不是一般的深。”
当然,十四并不是个傻子。这些话,他只伏在雍正的耳边说的,一定没让任何人听了去。否则,自己岂不被人笑话?
雍正一点也不生气。相反,他很乐意让十四知道他跟曦灵的情谊。从某种角度来讲,他更不想十四不在意,因为,若不是他抢先一步,曦灵也不该指给他。
如今,曦灵病得不轻,前几日太医来看过之后,更说如果她的心结一直打不开的话,再发展下去。却有危机性命的可能。这是何等让人担忧?
她究竟为了什么会病成这般?还不是被指给十四闹的?雍正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对自己这个自小就胳膊肘往外拐的亲弟弟更加反感。
雍正不知道曦灵还能不能痊愈,更不想去猜她还能活多久。可是,他不想看到十四霸占她,却不珍惜她的场面。
雍正扭头在十四的耳边说:“她自幼在我府中长大,见我的次数比费扬古还多,我待她的宽容程度,你们都看到了。你说,她在心里又是何等感受?”
十四已经很不乐意,可今天是什么日子。就算平时,他也断不敢与这冷面四哥发生口角,因为输得跳脚的永远都是自己。所以,十四喝了那杯酒,又将雍正面前的那杯喝掉,然后对雍正说:“照四哥的说法,倒也可以理解她的表现了!原来,是拿四哥当成了她阿玛一般的敬爱!平日只觉她淘气得很,听四哥这么说,我倒是又觉得她是个懂事的丫头,实在可爱。四哥务必跟四嫂说句放心,曦灵嫁到我府上,我必会待她好的!今儿是哥哥生辰,也不便多讲这些,待我们大婚之后,还有很多机会谢谢四哥呢!”
雍正明知十四的脾气,这么说只是自欺欺人,实际心里说不定怎么生气呢。可是,他并不喜欢揭穿十四,只笑着点了点头,可是,那眼里的气人神色却是一丝一毫也没减少,然后转头跟另一侧的三阿哥说话去了。至于十四气成什么样,雍正并不理会。
酒宴散,众人各回各家去了。
雍正因放心不下曦灵,恐早些时候十四去了一趟,不晓得说了什么话再刺激到她,所以,虽然送走了兄弟们已经很晚很累,可还是去曦灵那里瞧她一瞧。
曦灵正面朝床里侧卧着闷声掉眼泪,她从十四走了以后就叫丫鬟熄了灯,然后就一直哭到了现在,眼泪根本没断过。
哭了这么久,早已头昏脑胀,再加上喝了点酒以及本来就有病在身,所以,思维不活跃、精神更不好。根本没听见雍正走进来的脚步声,直到他坐到她的床边,看了她几眼,曦灵也并没觉察到。
“怪道吃了那么多药也一点不见好,如此心思,就算大罗神仙也难救!你且起来看着我,跟我说说你的心结,为什么突然这般惆怅绝望?”雍正贴着曦灵的耳朵小声说道,生怕自己的突然出声会吓到曦灵。以她现在的情况,就算吓一下,也很危险。
可是,曦灵还是被吓到了。她身子抖了一下,缓缓的转过身来,泪眼婆娑的看清了来人就是雍正,便挣扎着坐了起来,却还只是哭,根本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雍正本就喜欢她,这番见了,就更加怜惜起来。而且,雍正的本性原也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平时大家都说他严谨,那也不过是他装出来的模样罢了。没来由的,雍正抛开了所有礼数,一把将曦灵搂在了怀里,说:“别哭了!都是我不好!”
抱就抱了,雍正不会后悔。他对曦灵的心思、他来这里,也早已月兑离了正轨,还怕抱她吗?
我被雍正突然的拥抱震撼了一下,可是,在这无助的时刻,他的拥抱竟如此温暖,叫人心安。我不禁也伸出手来,紧紧的搂住了他的腰,将脸上的眼泪鼻涕狠狠的蹭到了他崭新干净的衣服上。
我说:“就算我一百个不好,一千个不好,可我并没有上杆子要嫁给他呀,都是万岁爷的旨意。他当时乐得像个疯子,这会儿又看我不爽,为什么会这样?”
雍正轻拍这会着我的背,柔声说:“你并没有那么多个不好,只不过有一个大大的不好!你可知道?”
我摇头,说:“不知道,也或许,你们认为的不好,却是我的习惯,我改不掉。没有人能把自己所有的错误都改掉。万岁爷也不能~”
“嘘——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难道不知道议论万岁爷是死罪吗?小心我惩治你!”雍正在我耳边小声说道。
我抽了抽鼻子,说:“你不会。我知道在你眼里我仍旧不是很好,但是,你会容忍我!所以,我其实对你很不一样。”
“哦!是不一样。你在我面前尤其嚣张,而且特别得寸进尺。不过,像你说的,我也都容忍你了~”雍正的声音里有了些笑意。还不等我说话,他又说:“今晚你尤其漂亮,歌舞表演得甚好,我很喜欢,只是,你不叫我姐夫、大伯的就更完满了!我不乐意让你用那种牵强的称谓来故意拉远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过,最后那句胤禛叫得我开心极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突然醒悟,我怎么随便躺在他怀里了?怎么又跟他撒娇、打情骂俏起来。十四,十四他,十四他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吧?
我坐起来,对雍正说:“曦灵却是个得寸进尺的人了,不该对贝勒爷无礼,更不该当着众阿哥、福晋的面说那些。以后不会了!”
雍正何等敏感?见我突然变了态度,自然不肯罢休,又将我拽回他的怀抱,鼻子顶到我的额头上,对我说:“小东西,又想跟我玩什么花样?刚才还往我身上乱抹眼泪鼻涕,这会儿又跟我讲起规矩来。你平时犯的错可多着呢,哪件又是应该的?我还从来没见你后悔过,更不见你改正。现在跟我说你以后不会了,叫我如何信你?”
他说话的气息悉数喷在我的眼皮上、鼻梁上,有淡淡的酒香窜入我的鼻腔,却一点也不令人讨厌。
我喜欢这样被宠爱。
试问,哪个女人不喜欢被这样宠爱?
可惜,要分对象。
我只遗憾,此刻抱着我的,不是十四~
再这样说下去,恐又要有什么有伤风化的行为要做出来。我尚且不敢保证心情不好时的自己,又怎么能保证喝了酒而忘情的雍正?
只有装睡。
我知道,我骗不了他。
但,我还是选择了如此~
雍正见怀里的人儿久久没个声响,以为她今天真的累了倦了,又病又醉,这会儿能睡了,总比继续哭要强得多。所以,他轻手轻脚的将曦灵的脑袋慢慢的放到了枕头上,又给她盖好了被子,接着,终于忍不住在她的脸颊上飞速的啄了一口,然后,走了出去……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我的病情依旧不见好转,却也没再严重。
太医三天两头的往贝勒府里跑,这种情况倒是引起了宫里人的注意。因为我最近又添了咳嗽的症状,德妃他**的开始怀疑我得了痨病。
肺结核呀,那可是,那么严重的传染病,她竟然敢随便往我头上按。
这娘们的心也忒狠了。就为了不让我嫁给她儿子,她就能造这谣了?
搞得好多人都躲着我,院子里的丫鬟嬷嬷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可心里也一定硌应死了。不定寻思什么呢?没准怪自己命苦,摊上我这样的主子……
康熙也曾有过想延后婚期的意思,可后来却不了了之了。当然,这也是我听人说的,是不是真的,根本也搞不清楚了。
不过,有一点。我绝对不承认自己得了肺结核,打死也不承认。
终于过了年,到了初八了。明天,就是我“二婚”的日子。
是呀,我再一次嫁给了冤家十四。
而这次,我的心情比上次还不如。
晚上,姐姐过来陪我,我像以往一样,依偎在她温暖的怀抱里,像一个舍不得妈**女儿一样,一刻也不想离开。
而姐姐呢?她也时不时的抹一把眼泪,然后再笑着跟我讲一些婚后的为妇之道。
不放心就是不放心。不放心我,更不放心十四。总的来说,就是担心我婚后生活不美满之类的。
我抱着姐姐说:“姐姐不必担心,瞧灵儿这身子,还哪有力气胡闹?嫁过去也一定如现在这般,整日整夜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与世隔绝,犯错?又能犯了什么错呢?”
姐姐一听,原本微笑的脸上顿时又添了几滴眼泪,边用帕子擦、边对我说:“你这孩子,说话总是没道理的。什么叫没了力气就不胡闹了?身子好了就可以随意闯祸?那姐姐——姐姐也是情愿你整天上蹿下跳的惹麻烦,也——也不愿意看到你生病,呜呜呜——你可知道了?”
我也哭了起来,我说:“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总惹姐姐伤心,我不说那些扫兴话了!姐姐只管安心打理贝勒府的事,我不会叫姐姐操心的。等明天上了那大红花轿,灵儿的病就被大喜事冲走了,以后自当长命百岁的。还有,还有,就算灵儿生龙活虎,也必老老实实的做像姐姐这样规矩的福晋,何况我是去当小老婆的,更要安分守己,一定不淘气,不给那拉家丢脸。姐姐还不放心么?放心就笑笑嘛!姐姐笑笑——”
姐姐终是被我逗得破涕为笑,将我紧紧的抱在怀里,说:“好妹妹,我的宝贝妹妹,只要你过的幸福,姐姐就算折寿十年,甚至二十年——”
还不等姐姐说完,我就捂住了她的嘴,说:“哪有这个道理。为什么大家不能同乐?我又不是姐姐的克星,怎么我过的好,姐姐就不好呢?”
姐姐忙说:“看我,竟说这晦气话了!诶,姐姐给你的东西,你都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