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到了的时候。太医已经在门外守候了。见我过来,忙跟我请安,又小声对我说,让我进去劝劝十四。我当然知道,否则,我还来做什么?点了点头,绕过太医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看见其他女人早已经齐刷刷的围在十四身边哭成泪人了。
十四的情绪很暴躁,他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的从额头上往下落,无力却又逞能的半趴半伏在床边,后腰以下有大片血渍。可是,众人只是连哄带劝的求他让太医进来给诊治一番,却没有一个人敢碰他一下。十四皱着眉头不耐烦的说:“都滚出去,少跟爷废话!”
其他人倒是连忙吓得停止了哭泣和劝说,惟有完颜.初雪硬着头皮还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说着:“爷,生气事小受伤事大啊,我们这就都出去,让太医进来瞧瞧可好?爷若不及时诊治,万一留下后遗症可就糟了~”
十四喘着粗气、指着完颜.初雪的鼻子骂道:“你也给我滚!现在就带着她们滚!”
完颜.初雪哭道:“爷何苦这般作践自己?不就是——”
“滚!”十四气急败坏的吼了出来,吓得屋子里立即没了声音!
完颜.初雪抹了把脸。转身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我。一丝讥笑挂在嘴角,却马上消失,她上前几步,拉着我的手,哭着说:“妹妹可算来了,恐怕只有你才能劝得了爷,你看他,伤势不轻啊,却犟得很,就是不肯让太医进来看看!妹妹有所不知,太医是万岁爷派来的,如果——”
“初雪,你已经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吗?”。十四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歪头看去,却见十四已经将头埋在了枕头里,任谁也是一眼不想再看的。我拍了拍完颜.初雪的手背,对她说:“姐姐既然相信曦灵能有办法劝得了爷,那就带着众位姐姐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够了,怎样?”
伊尔根觉罗.夏云在完颜.初雪的身后说:“那拉.曦灵,你在开玩笑哪?爷不是你一个人的,凭什么把我们都赶出去?你没听爷说吗?他叫我们都滚!我们要是滚,你也得滚!”
完颜.初雪的表情很复杂,她应该是高兴却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的神情。却回头说了句:“夏云,这节骨眼儿上你还闹个什么?都是为爷好,你没法子,难道还不许别人想办法么?”
也不知道完颜.初雪是不是冲伊尔根觉罗.夏云使了什么眼色。她竟然瞳孔紧缩了一下之后立即转身跑到十四跟前大哭大闹道:“爷,您是什么意思?是叫所有人都走,还是叫那拉.曦灵留下?咱们都是担心爷的,爷怎么偏心到这地步?都是爷的福晋,都是万岁爷指婚的,您怎么不拿我们姐妹几个当回事?”
十四挥手喊道:“都跟我滚!都滚,谁也别来烦我!全都滚!”
伊尔根觉罗.夏云回头瞪着我说:“听见了没?纵是你平时再受宠,也跟咱们一样,都得滚!”
我忍不住笑了两声,说:“那么,你先滚一步,我随后就来!”
“你——”
“好啦,夏云,别闹了!跟我走!”完颜.初雪打断了伊尔根觉罗.夏云的话,带头走了出去。
伊尔根觉罗.夏云在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故意撞了我一下,然后气哄哄的跟在完颜.初雪的后面走了出去。
剩下那几个女人,且不说心眼好不好使,表面看上去倒都还比较和气,一个个也跟着出去了。
我一步步走到十四身边,跪坐在床下的榻子上。伸手模了模他的后脑勺,小声说:“喂,都走了,只有我一个人了,转过来嘛!”
没有反应!
我揪了揪他的辫子,贴在他耳边说:“别吓我,快点理我呀,十四,你看看我!”
还没有反应!
我抓着他肩膀上的衣服料子来回拉扯着说:“胤祯,你说话你说话,不然我生气了!”
呃——就是没有反应!
不行,我非要使出杀手锏了。我松手,靠在他身上,漫不经心的说:“不理我可以,难道连我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理么?”
话音刚落,十四立即抬起头来,抓住我的手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眨巴眨巴眼睛,另一只闲下来的手拿起帕子为他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不太确定的说:“我感觉,我有了!但这只是我的感觉哈,因为最近我一直不大舒服,今天又觉得恶心,还有,我的月事没来——诶,咱先说好了,若不是,你也不能怪我!”
十四瞪大了眼睛,瞄了瞄我的肚子,然后突然暴喝一声:“太医。快进来!”
吓死人了,我按住胸口嗔道:“稳住!还不一定呢!”
“太医,太医你快进来!快点!”十四又叫了两声。
太医连滚带爬的跑进来,跪在十四跟前,说:“十四爷,您可一定要让老奴给您看看!万岁爷有命,若十四爷有半点差池,就要了老奴的脑袋——呜呜呜,老奴一家三代在太医院任职,一直忠心耿耿,从不——”
“太医,您老快来给我媳妇看看,快点!”十四打断太医的话,急切的说道。
太医愣了一下,说:“爷,老奴是奉万岁爷的旨意——”
“您先给我媳妇看看,再给我看,快点,别磨蹭了!”十四叫道。
太医哆嗦了一下,然后打开药匣子,拿出诊脉包放在床沿上,我将手放了上去,十四的眼睛就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的手腕上看着。我的心开始扑通、扑通的乱跳起来。
那太医诊了好一阵子也不说话。有,还是没有啊?至于这么纠结么,快给个痛快话呀?
我看了看十四,十四又看了看我,我俩再一起看太医,然后异口同声的问道:“太医,怎么个情况?”
太医捋了捋胡子,站起来,鞠了一躬,对我和十四说道:“恭喜十四爷、恭喜侧福晋,是喜脉!”
闻言。我仰天大笑三声,对十四说:“他**的,看谁以后还敢说我是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我有了!我真的有了!”
十四咧了咧嘴,想笑,却又被我这么粗俗的一面吓得够呛,终是咽了一口唾沫,问太医一句:“确定吗?”。
太医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只呆呆的看着我,也不回十四的话。我这才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实在太有失水准了,清了清嗓子,伸出手在太医的眼前晃了晃,问道:“确定吗?”。
太医哆嗦了一下,停顿了几秒钟以后,说道:“回爷和福晋,老奴确定了,确实是喜脉。只是——”
我和十四一听到“只是——”,立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竖起耳朵听太医下面的话,只是什么?可千万不要是个坏消息~
太医说:“只是,老奴刚才为福晋把脉的时候发现,福晋竟有十根不同的脉象,老奴行医几十年还从没遇见过如此奇特的脉象,不过,以前曾听祖父说,十根不同脉象的孕妇极有可能怀的是双胞胎——”
什么?双胞胎?妈呀,整大发了!
这真是没有则以,一旦有了,还不肯一个一个的来呢!
偷眼看十四,他的面色并不好看,跟之前的反应有点反差,好像不太喜欢我怀双胞胎似的。怎么?还嫌多不成?
我问太医:“你连双胞胎都能看出来,是男是女也难不倒你喽?再给我把把脉,看看!”
太医退后一步,作揖道:“福晋说笑了,老奴哪有那个本事?所谓双胞胎的言论,也只是听说,并不敢确定。之所以大着胆子说出来,也是想事先提醒爷和福晋一声。因生产时肯定会有危险,故怀孕期间更要注意饮食和锻炼。”
是了。我听了太医的话,也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这里是清朝啊,没有谁会给我做剖月复产,叫我自己生,那还不折磨死我?
又不是没那经历,那时就险些丧命,亏得来了个大仙。可这次——
难怪十四的脸色不好看,原来是担心这个~
想来,他更爱我一些。我却错怪他了~
我问:“如果我一切都照太医的嘱咐去做,会不会顺利诞下孩儿?”
太医想了想,说:“恕老奴不敢保证,到时还是得看生产过程是否顺利以及福晋的意志了!但是,少说还是有五成危险啊!”
我听了之后,心里很不是滋味。难道让我为了生孩子而牺牲自己吗?我是肯定不乐意的!
可是,太医又没把话说绝,我更不可能因为有危险,就喝完堕胎药,把辛辛苦苦怀上的孩子给打掉吧?万一以后再也怀不上了呢?
不行,我不能那么做!
算了,还是别想这些了,十四的还在出血呢。一切都要从长计议,再多找几个太医会诊看看吧~
我说:“太医快给爷看看吧,想必万岁爷那边也等着你的答复呢!爷伤得不轻,还望太医尽心尽力!”说着,我从手上将一对上等的玉镯子褪下,塞到了太医的手上,然后到一边的凳子上坐下了。
十四也没有再闹,而是十分配合的叫太医扒了裤子、看了,又是清洗上药、有是包扎开方子,这一套都下来,太阳都快落山了。
期间十四只是因为实在疼痛难忍才哼唧了几声,其他时间还好,他一直咬牙坚持着,终于弄好了,他也昏睡了过去。
太医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对我说了一些宜忌,然后便回宫复命去了。
太医一走,我便叫小忠子亲自去各院一趟,告诉一声“爷无大碍,需要静养,请勿打扰”,然后自己也回居灵阁去了。
左右他是有人伺候的,我在那里既帮不上忙,又碍眼,自己也累得慌,还不如回来。大不了,他醒了找我,我再过去就是了~
第二天,宫里便派来了五位太医来给我会诊。康熙和德妃也纷纷派人送来了一大堆赏赐、补品,各府同样有礼送来。居灵阁的屋里屋外堆得到处都是这样那样的高档物品。
我郁闷了,不就怀孕吗,至于这么兴师动众的?
德妃差一点亲自来府里一趟,说是想来看看我这个争气的好媳妇。我呸,看谁啊?是看我的肚子吧!再不,就是来看十四的的!
反正肯定不是来看那拉.曦灵就是了!
这个情,我不领。
没准我生完孩子以后,她就又变成了以前的嘴脸呢。再不,我要是难产死掉了,她或许会笑掉大牙!
这个死老太婆。我烦她!
到底是确定了我所怀的是双胞胎,唉,我和十四都有了负担。这才两个多月,我们就开始害怕了,还有那么久,要怎么办?
身边被安排了三四个据说是满大清最有名的接生嬷嬷,每天从早到晚的规定我应该做这个、不可以做那个,这个要多吃、那个不许吃,我都快被她们搞疯了,可是还要照着她们的话去做。因为人家就是权威~
女乃女乃的,在我面前装经验丰富,其实都是文盲!
十四的伤恢复得很快。
我觉得问题不是在于他的体质比正常人好了多少,而是在他被打了之后,康熙对他的态度的转变,这才是最最关键的一点。
可他还没到最风光的时候,以后的好日子还多着呢。明年,废太子会被复立,然后,一众人等都加官封爵的,到时,他会捡到最大的便宜。这些都是我一早就知道的,可是,我却一个字都不能跟他提及~
最近倒是有两件事比较困扰我,一件是胤祥被囚禁在养蜂夹道之前,跟康熙说要见我一面,被康熙一口拒绝了;再一件是八福晋听说我怀孕的事以后,竟然亲自进宫求良妃娘娘给八贝勒物色一个小妾,却被康熙应允了。
这都是哪跟哪的事啊,都能扯上我。
我是谁呀?郁闷!
因为胤祥要见我的事,十四更加讨厌他,正巧看管胤祥的人是十四的手下,用脚趾头也能才出来,十四肯定不会让胤祥又好日子过了。
我又一句也不敢劝。
我倒不是怕他跟我生气,只是怕他更加为难胤祥。
唉,傻傻的胤祥,他为什么要跟康熙提这请求呢?
八福晋也不再经常来我这里聊天了。一方面是我怀孕了,她心里多少都会不舒服。这个我不怪她,若换了是我,我也难受。本来嘛,两个人都被外人嚼舌根,也算又个照应,突然,其中一个月兑离了“组织”,单飞了,另一个成员能没点想法么!传闻,最近八福晋每天都喝益母草泡水,狂晕,并愿她早日有喜~
另一方面,当然是因为八贝勒最近失宠的事。都知道八贝勒是“贤王”,都传到江南一带了,声势搞得多大啊,康熙不骂他罚他,还能留着他?
自古帝王最忌讳手下有人功高盖主。千古一帝也是帝,而且他更怕有人超过他。况且,八贝勒那两把刷子,不是我说,还真就赶不上我们十四,他盖谁啊他?就能赚点不值钱的臭名声罢了,往往这样的人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活该,我觉得他真的活该!
只是这样,他便闭门思过起来。八福晋整天守着他,自然也就没法跟妯娌们走动了。
我是肯定不会主动去她家看她的。不是关系不到位,而是,论理,也不该我去,要去也是完颜.初雪去。所以,我还是在家安胎吧我~
日子过的就是那么快,我的肚子大的跟筐似的,现在就这样了?往后可怎么办?我越来越怕,更加小心翼翼,已经不敢出院子了。就算要运动,从床边走到窗边还要至少四个人搀扶、围绕,不然,我是一步也不肯走的。不是我娇气,实在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雍正跟十四几乎到了不相往来的地步,姐姐只派人来送过几次东西而已,至今没有露面。
我是早就料到今天这局面的,因为怀孕不方便,宫里的一应大事小情,我也全部弃权了。康熙在这点上倒是挺理解和支持的,算他还有心,没要折腾我,否则,我会在心里骂他一百次!
春节过的要多无趣就有多无趣,十四不让人在我院子里放鞭炮,也不许我去别的院子里看。倒也是,他许,我还不去呢~
我跟她们的关系都不好,这谁不知道啊?
原本那几个面上还算过得去的,在得知我怀孕以后也都摆副臭脸给我看了,既然这样,我更不可能去巴结她们。
我最受宠,我犯得着交她们吗?切~
直到初九,十四的生辰,全家都来居灵阁里吃饭。却都不是我张罗的,一切都是十四亲自安排的。因为这天不但是他的生辰,也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嘛。
我对他这种时不时的小浪漫表示赞赏,却一点也没有炫耀的意思,就是纯粹的感动和欢喜,谁不想跟自己心爱的人好好过日子呢?
我当然知道,我的男人同时还是好几个女人的老公,凡事不要太张扬,可这不关我的事,他要这样,我不欣然接受,倒显得矫情了。
与其根本不受欢迎,倒不如叫她们嫉妒死我!
我必须开开心心的,因为,我知道她们的结局,却不知道自己的下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