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上了车后,齐强就用娴熟的车技在市区内玩起了漂移。瞧见这阵势颜清徐明了必定是工作上的事,也不好意思问。几分钟过后,她那颗含在嗓眼里的心终于忍受不了负荷一阵颤动道:“不会是有案情了吧!”
齐强开着车,飞快地瞟了眼紧绷着的她道:“没错,桃源居。”
那不就是她家对过的小区?出了什么事?
“待会我找个地方停车,然后你就自己回家吧!”
颜清徐没有立刻回答,因为她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齐强小心得腾出左手模了下她的长发后便专心的开车。窗外的马路上喧闹的嘈杂声也丝毫没有挥去她心里的不安。煞那间,脑子里跳出“不寒而栗”这一词。感觉她好像在接近某个令她忌惮的事情。
许久,她才开口道:“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看看情况吗?”。
齐强转过头看一眼她没有应答。
“是不是不方便?”颜清徐低着头小心奕奕地问。
齐强看得出颜清徐有些坐卧不安,于是轻描淡写地说:“不是,我是怕你见不得那场面。”
“我以前就幻想去这样的场合,体验下侦探的威风。齐大哥,现在机会难得。我求你带我去,我保证不会打扰你们的工作。”转过身说完,紧张兮兮地注视着齐强,目光中充满了期待。好似那等待发糖的幼儿园小朋友。看得齐强一阵心动。
硬是压下口气,齐强生疏回道:“不可以,组织上有规定。”
桃源居是本市最新开发的经济适用房小区。由于是政府组织同新城开发商集资构建的单元房,所以价格比较便宜,交通也算便利。位于市区的东北部,只是离市中心需要一个小时的公交车程。
齐强在小区门口把颜清徐丢下并命她回家。才走了两步却想起她的“小宝马”还在他车的后备箱里躺着。于是她又回头朝车开的方向直奔了进去。
离老远气喘吁吁地颜清徐就瞧出前面的异样。走近观察到16号楼下面已经聚集了几位民警维持着这里的秩序。小道上有大量地居民在窃窃私语着,附近楼的许多居民也纷纷探出头来,想看个所以然。由于姿势过于笨拙,让颜清徐觉得好笑的同时又很悲伤。中国人就是喜欢凑热闹,无论那事是喜事还是丧事。
转身朝旁边小路上走去,靠近那群人问道:“大姐,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啊?”
只见那些三姑六婆般的人物中的一个朝她身边靠近小声地说:“哟,我看你还不知道吧,咱们小区出命案了!”
颜清徐不自觉地又朝她们靠近些,用不相信的口吻道:“不是吧,是谁家这么不幸啊?”
这群人中的另一个道:“听说是那个什么卖红酒家的女儿。人不过也就十五六岁,叫什么来着呢?我忘记了。王姐,你还记得他家千金叫什么名字不?”
那个被称作王姐的人道:“小名好像是可怡,哦……我想起来了,叫郭可怡。前一阵子,我想送我儿子去通山中学上学时,我还特意问过她详细情况呢。唉,对了你打听这么清楚干嘛?”
听到这里颜清徐全身的血液逆流而上,脑袋一下全蒙了。周围的声音仿佛被吸尘器利索的吸了去,只余下“嗡嗡嗡”马达声。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眼睛更是瞪得溜圆,杵在哪儿一动不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事实。
良久,她耳边传来声音“你这人没事打听这么清楚干嘛?没事吃饱撑得……”
颜清徐直扑向其中一个叫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其他的人忙上来阻拦道:“这人神经病啊?怎么跟个疯子似地。我们不要理她了,走咱们回家去。没什么好看的。王姐,我们走。”
刚才那种感觉如同一只蛇冷冰冰地爬上了她的身体,全身的运动机能顷刻间全部瓦解。一种令人无法相信的存在。
是的,不会这么巧的……不会这么巧……暗暗地对她自己说……一定是重名,一定是重名……
可是通山中学也只有一个郭可怡啊?脑海里又冒出这个想法。
不会的……不会的……
失了魂的颜清徐才往回走了几步,突然调头朝16号楼的方向跑去。
不行……我要去确认……那不是可怡……
齐强并没有立刻进入死亡现场,先环视了死者家的房型结构。两室两厅,门口对着卫生间。走道左边的里间是厨房,外面放了个西餐桌。五把椅子随意的摆放。右边客厅,被中间一个木质古风的假墙挡住了一部分。透过墙上的雕花缝隙,蛋黄色的沙发上凌乱的放着几本杂志。沙发边的阳台,拉开的淡黄色窗帘被风微微地抚mo着,宁静的好似这里根本就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一般。
他皱了下眉头,走到阳台,把眼前的洗衣机打开查了眼。然后去了厨房和卧室一一检查了一通。在死者的卧室里查看的他,拿起书架上的照片看了一眼。靠近窗前把窗帘拉开看了下,扭头看见楼下好像是有人在闹事。于是找来人命他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他则继续勘察,不一会儿那人把闹事的人带了进来,齐强皱成八字眉瞥了眼,继续翻查衣柜若有似无地不悦道:“李瑞,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能把不相关的人带到案发现场。难道你忘记了规矩?还要我事先提醒不成?”
一个20出头的年轻人站在门口道:“齐队,不是的。闹事的人自称是死者的班主任。死活都要见上死者最后一面。”
齐强带着不悦的情绪,“嘣”一声关上衣柜从卧室走了出来。本想回头叮嘱他一些事情,却看见颜清徐颤抖得站在门口,不敢进入。一阵心悸快步走向她抓住她的手有些责备道:“我不是让你回去了么,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是又在为参观找借口?”
早在齐强说完话后,颜清徐就已惊醒。用劲摆月兑他的手,瞪着发红的眼睛不加思索道:“我很有可能是死者的班主任。”
齐强吃惊地忘记收回他的手,一瞬间有些呆滞。
“齐队,就是她自称是死者的班主任。”
又过来一位工作人员道:“这位小姐你到底是不是死者的班主任?如果不是请你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
颜清徐掉转过头看向他道:“如果死者是通山中学初三二班的郭可怡,那么我就是她的班主任。”
徐祥无奈道:“我看你还是先来辨认一下再说吧!”转身走到卫生间门口,回头又道:“你不能进入。只能在门外旁观。”
颜清徐揪着心跟上,肃立在卫生间门前。那映入眼帘的景象只能用凄美这个词去形容。身形娇小的死者左手垫着下巴,右手自然垂落在水中,侧身安静地窝在浴缸里正对着门。大部分被离子烫过的头发直直的垂下,几屡翘起地发丝略显俏皮的随风舞动。白色的帘子在浴缸的右边不停地摇摆,以至于让她看不清死者的脸。怎么会有风的?摇头一看,卫生间的窗户是开着的。
死者在外的身体白皙水凝。明明那么有生机,为什么这么乖巧的孩子此刻却已经身亡?就连她自己也都误以为死者只是睡着了。
她是可怡吗?
白瓷浴缸里的水透着光泛着深红,幽静地如暗红色碎花有机玻璃般。刚才那个叫徐祥的人拿着照相机对死者拍起照片,另一名工作人员小心翼翼的收集着有用的东西,两人深怕打扰了此刻安详睡着的死者,以特技演员般高难度的姿势专注地从事着各自的工作。下水道边离乱的散落着少许头发,在白色的瓷砖上略显刺眼。空气中泛着一种混合型洗发香波的清香。洁净的浴室里,洗面盆前一张褐色的椅子以奇怪的姿势正对着浴缸。上面还放着一个红酒瓶?
这时原本站在颜清徐前面的人上前,三个人合力把死者从浴缸里抱了出来。赤身的死者,长长的头发遮盖了一大半脸。从体型上和肤色上都很像可怡。
难道真的是可怡?
“徐祥,你来看死者的右手腕处。”
跟着话音,她转头朝死者的手腕看去。被水泡的有些发白浮肿的小手手腕处,一个十字刀疤,长的一道约6厘米,短的一道也有3、4厘米长。猛然间触动了她绷紧地心弦,身不由己地战栗了下。
当那名工作人员把死者脸上的头发拨开时,颜清徐“咕咚”一声跪在了门口。眼中适时浮起白雾,搁在眼里的泪珠再也忍不住,吧嗒吧嗒地掉下来。冰冷地眼泪流到嘴里,又淌过心尖,把那颗悬着的心瞬间给冰封了。就连最后一点残存的希望也被完全破灭。
真的是可怡……真的是可怡……
她背身蹲坐在门旁小声抽泣起来。整个过程齐强都站在后面僵硬地犹豫不决。往前迈开一步,想抱住她尽情安慰。可是伸出的手硬是停滞不前还被狠狠地收了回来攥紧拳头。绝不能因为个人情感而影响工作。
“颜老师?你怎么会在这儿?”
一声问候,瘫在那里的颜清徐抬头望去,是可怡的妈。赶紧起身,腿软却站不起来。想去搀扶那眼见身体欲坠落,几乎面临崩溃的母亲,可是自己也没有力气。便用干涩地声音道:“可怡妈,可怡……她走了……你要节哀啊……我们要坚强的去面对。”
可怡妈激动地抽泣道:“颜老师,我们可怡这么乖巧,怎么会这样?你可叫我怎么活啊?”她紧紧地抱着可怡妈,两人坐在地上相拥,止不住的痛哭着。再场的工作警员实在看不下去,才把两人分开。
齐强再也忍受不住扶起她温柔地唤了声:“丫头……”
“我……在车里等你……”说完巧妙地月兑离他的怀抱,一个人摇摇欲坠地出门下了楼。齐强见状紧随其后,到车前打开车门,放了点轻音乐。她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一个人躺在后座上,身体不自觉地颤抖。齐强忧心地看了眼,轻轻地把车门关上。一个人快步上了楼。
颜老师……这是今天的数学作业本……有两个人没交……名字在这张便利贴上……老师……这道题目我有问题……老师,我去帮你拿圆规……颜老师……教师节快乐……老师,我能问您个问题吗?您有男朋友了吗?……
“丫头,醒醒。丫头!”恍惚间有一双强有力的手晃动着她的肩膀。促使全身无力的她惊醒叫到:“可怡,是可怡吗?”。眼前的人摇身一变成了齐强。跳过他看见小区的路灯已经全亮。原来这只是一场梦,天早就黑了。
车内的音乐并没有停止,只是过度到了新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