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缓慢地高跟鞋声。在昏暗的楼道内异常尖锐,像是有人不经意打翻了一叠汤匙。
土黄色的台阶上,一双褐色的高跟马靴,铁一般的坚韧顽强。冰冷的楼道风从前方涌来,呼啸着掠过颜清徐的长发,一切冷漠都在静静的等待着,时不时地挑些事,不安分地存在。空气中充满了放置许久的咸鱼味,那有节奏地脚步声,让寂静的走廊整个陡然紧张起来。
来到楼梯口第2间办公室前停下,风不知何时悄然而止。阳光像看来好戏的妇女,露出了轻蔑的嘴脸,笑得连眼角的皱纹都在抽动。空荡荡的楼道,像一条嚼在嘴边的焦黄地咸鱼块,在整栋楼间显得诡异的美味。
咔嚓——
站在门口的颜清徐,被突然窜出的人猛然间撞到在地,幸亏反应快,用左胳膊肘垫了下,不然肯定直接撞到后脑勺。但是左胳膊肘像是被磨去了一层皮似的,火辣辣的疼着,她咬咬牙自己慢慢地站了起来。
撞人的恰巧是刚才的那名中年妇女。双眼直愣愣地望着她,脸上的表情僵硬地跟石板一样,嘴角颤抖地半天才冒出一句,“你没事吧!”
看了又看,颜清徐觉得她的表情有些不对劲,但也说不出奇怪地地方。就像是看到熟人却记不起这人的名字时的恐慌,又像是预知到会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却不知道何时才开始。总之,她此刻的表情很是怪异,怪异得让她又想起车上的泪光。
颜清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哦,我没事。”
中年妇女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最后默默地转身离开。墨黑色的背影在楼梯口充满着孤寂和寒冷。有半秒钟颜清徐甚至想开口问她,你到底怎么了?总觉得这个中年妇女好像认识她一般,因为她那个眼神好似看到了鬼一般。
颜清徐摇了摇头,阻止她漫无目的地瞎想,顺手把滑落下去的包又放回肩上,然后走进了办公室。登记的过程十分简单,填了张表格,把档案袋留下,然后工作人员给了一张单子并告知:“明天上午9点,到单子上写好的地点集合。自己携带必要的生活用品,这就可以了。”
走出市教育局,颜清徐去了本市最大的购物广场。想准备些简单地携带物品,于是在家乐福二楼里闲逛着。不用工作的轻松下午,陈列柜上形形色色的商品被整齐的摆放着。促销员小姐甜美的解说声,伴随着扬声器里轻快的歌声。应该是一个令人享受购物时间。
其实不然,几个上幼儿园的小孩子等不急上厕所,便在一个角落里撒起尿来,一个个还比起谁尿的远。不巧的是颜清徐从这边路过,其中一个小男孩正好把尿撒在了她的裤子上。有道是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会噎着,这个场面实在是让颜清徐哭笑不得。正准备给他们上一堂生动的思想品德课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脆地声音,“颜小姐,是颜小姐吗?”。
颜清徐闻声一回头,失声叫了句:“朋真,怎么是你?你还好吗?”。
与朋真相遇的激动让颜清徐暂时忘记了刚才发生的小事,如果不是先前那个小男生的一句“对不起。”只怕颜清徐会丢下他们,直接跟朋真去叙旧。看着小男孩害怕闪躲的眼神,颜清徐似乎心软了些。她在小男生的面前蹲下,模模他的头发说,“这里是公共场所,是不准放水的。你们的幼儿园老师,没有说过放水需要去卫生间吗?”。
他旁边的一个小男孩,立刻站出来用着稚女敕的童声说,“我们老师说过,要讲卫生懂礼貌。阿姨。我们知道错了。”
颜清徐看着他点点头:“知道错的都是好学生,好了,不能够再有下次了。大家听到了没有?”
出人意料的,这几个孩子竟然一起大声回道:“听到了!我们在也不会了。”
颜清徐满意的起身,拍拍手表扬道:“小朋友们真乖,好了大家去找你们的老师吧!”
孩子们也跟拍着手欢笑起来,离开前那个犯错的男孩子回过头对颜清徐摆摆手。
朋真在一边静候,微抿着的嘴角轻轻上翘,目送兴奋追逐着的孩子们。颜清徐转身抱歉道:“让你久等了,走我们找一个地方好好聊聊。”
两人来到一楼的肯德基餐厅,在一个靠门边的位置坐下,颜清徐掏出钱包起身要去买些食物。朋真死活不让颜清徐去,说什么这顿理所应该由她来出。颜清徐淡淡地笑着解释,“从来就没有理所应当这个说法,难道你是在跟我见外吗?还是说你从来就没有把我当做姐姐?如果是这样,我们就没有必要叙旧。倘若我没猜错的话,你好像还有些事情想要问我!你要是真当我是姐姐就让我去吧,不然我今晚回去会睡不着觉的。拜托你就算行行好,给我个表现的机会吧!”朋真扑哧一笑,点点头。
事实上,颜清徐也觉得自己很难找出个不喜欢她的理由。
朋真她年轻,懂事,憎爱分明。虽然还是个大学生,就已经出来兼职。品学兼优不说,还从不缺课。也能看的出来,她面对困难积极向上,不是那种把仇恨挂在嘴边的人,更多时候,她看起来比自己还坚强。
一个孩子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并且能有所担当,颜清徐觉得也不过如此。
除了一点……
老实说,她气氛极了。
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她还能这么坚强努力的奋斗。让颜清徐特别心疼。就算性格在要强,不说话干事干脆利索。可是当她了解,把这些年来养大她的人竟然是她的杀母仇人一事,她还能那么宽容地去饶恕。她所做的一切,没有一点不让颜清徐感动。她怎么可能不心疼,不关爱?
她才是那个案子最深的受害者,不是吗?
不管希望如何美丽,但命运都是很残酷的。再那之后,她不是最应该需要一个疼爱她、呵护她、对她关爱有加的人来支持来鼓励的吗?可是有吗?
小小肩膀的她抗下了所有的责任,顽强地孤独的生活着。颜清徐认为她一直都在逞强。
对着一言不发的颜清徐,朋真十分紧张。
餐厅里的暖气明明很充足,但她觉得阵阵阴郁的冷冷袭来。“那个……”朋真犹豫了下,硬着头皮开口道:“谢谢你,清徐姐。”
颜清徐楞了下回过神来,继而眉开眼笑的说:“知道叫我姐姐啦,没什么好谢的。”
“不是,必须要谢的。”朋真慌忙接道,“清徐姐,谢谢你让真相大白。谢谢你找出我母亲的遗体,谢谢你为我们家所做的一切。不管怎么说。请你一定要接受我的致谢。”
不知怎么得颜清徐的眼角没理由的湿润了些,“既然这么想谢我,以后就做我的妹妹好了!让我来照顾你!”
朋真听了,眼圈都红了。深深地望着颜清徐,眼底里满是感激。
自从得知是颜清徐破了案子之后,心里就一直有种说不出的感动。她知道颜清徐是私立学校的老师,齐强是警察,裴大哥是记者……并且都喜欢帮助人,都是个不折不扣大好人。她很喜欢他们,可是他们对她的帮助已经够多了,她实在是不该再接受他们的任何帮助了。因此固执地拒绝了齐强和裴长允提出资助。她只想凭借自己那份单薄的努力,为养育过她的人们赎罪!
朋真拼命地挤出个笑容,“清徐姐,我知道你是好人。可是我……”
颜清徐看朋真的样子,觉得她其实内心也希望有个人能跟她一起扛。否则,一贯坚强地朋真,不会在外人的面前这么表露这么脆弱的一面。尽管她是有个哥哥,可是有跟没有都一样,她始终渴望能有个姐妹,便轻轻地拉过朋真的手进一步劝说,“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可我就是心疼你,喜欢你。你说怎么办才好?”
她把心里话一股脑的说给朋真听,朋真打心底里高兴,更不好意思拒绝。于是捧起热咖啡喝了口,坦诚地露出笑容,“有个这么厉害的姐姐,我实在是太幸福了。”
颜清徐敲了下她的头道:“还没享一点福,就感觉幸福了。你啊,太容易满足了。哪天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
朋真傻傻地笑着,忽然想到什么说:“对了,清徐姐,你是怎么知道我没死的啊?”
“这个么,其实是我之前在你父亲那里看到过你们的合照。虽然那个时候你很小,但是你的眼睛一直都没有变。还是那么清澈,就算现在发现了这么多事,你的眼神从来就没有变过……后来你失踪了,我们到处找你。最后我在裴家的农场里发现了你的头发,接着就明白肯定是你父亲救了你。然后一切就很清楚了……”
“这样啊,那你为什么一口否认不是我抱走的小裴寂呢?”
“那个人本来就不是你么,我和你裴大哥都可以证明么!”颜清徐含糊地笑道。
朋真上心的问:“真得不知道?”
颜清徐神秘兮兮地说:“我用我的人格担保,那个人不是你!好了,我的好妹妹你就不要在问这些事了。过去了就过去了,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朋真忙点头,她知道她们为她所做的一切。
颜清徐压低声音,表情很痛苦地说:“你会有2个月都看不到我了。我……我要去进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