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喜宴已经开始,夏府里宾客如云,比之前些日子夏老爷的五十大寿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相比前厅的喧闹,后院安静地几乎令人窒息。
探春看看面面相觑的夏府家人,一张张写满担忧和惊恐的脸揪住她的心,虞兮,你究竟在哪儿?
这些日子夏虞兮的情绪已趋于稳定,当不会有逃婚的可能,闺房内也并不见留下只言片语,以她的性格即便仍然无法面对,在最后一刻选择逃避,也不会这般不辞而别。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被挟持!而会做这件事的除了张凡羽还会有谁?
温言曾经说过,夏虞兮的武艺也算不错,一条赤云鞭即便面对江湖上一般的高手也不会落在下风,可见那张凡羽要么深藏不露,要么就是另有高手相助。
这也解释了他为何在城中隐匿多时,至今才来夏府寻仇,竟是学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直至准备充分谋划周详才猝然出手,务求一击而中。
张凡羽,好谋划!只是如此对一名无辜少女下手,你也算不得大丈夫!
心中计定,让剑眉请来温言,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他,温言神情复杂地看她一眼,转身唤来沁儿安排下去。
沁儿拿着探春给的扳指,纵深飞上房顶,几个起落消失不见,片刻后,便提溜着一个猥琐的中年男子回来了。
将男子扔在地上,沁儿道一声:
“姑娘放心,我已经安排妥当了。”
探春点点头,对地上男子道:
“夏小姐你是见过的,我要你现在便替我易容作她的模样,动作要快,越像越好。事成后我保证让你免去牢狱之灾,离开此处。”
那人见她能从知府手上把自己从牢里带出来,并不怀疑这番承诺的有效性,点点头上前在她脸上涂抹起来,口中道:
“易容的法子效果最好的自然是人皮面具,操作起来却最麻烦,制作一张面具少说也得半月功夫。姑娘既然要快,小的只能直接在您脸上妆扮,也能做到七八分相似。”
“七八分?够了,再给我化个新娘的浓妆,想来也能骗过不少人了。”
那人点头道:
“姑娘说的是。”
一时妆扮完毕,探春回过头对剑眉道:
“剑眉,你觉得如何?”
剑眉见了那张和自家小姐几乎无差的脸,不由掩唇低呼:
“小……姑娘,太像了!”
探春满意地点点头,这时从外面走进来另一个剑眉,向她道:
“姑娘,我准备好了。”
“这……”
剑眉彻底懵了,探春一笑,指着那中年男子道:
“你忘了,这人曾冒充过你讹诈你家小姐。”
“哦,对对对,奴婢一时糊涂了。”
探春笑了笑,又道:
“雪儿,将虞兮的嫁衣拿给我。”
刚进来的“剑眉”拿过嫁衣,探春接过来穿在身上,又自取过盖头盖上。
“去请张少爷,就说你家小姐今日出嫁,婚礼后便要随夫君四海云游,特请他来作别。”
雪儿带着那男子出去后,探春掀起盖头对屋里剩下的人道:
“按我说的做,我保证在拜堂吉时前将虞兮找回来。”
众人点点头,真正的剑眉便躲到侧厢去了。
张凡羽似有意要在婚礼上看夏府笑话,竟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婚宴上,此时夏府中仆从除了夏虞兮的几个丫头和管家夏青都不知道新娘子已然失踪,更想不到是他所为,是以对他也十分客气。
他正在大厅里装模作样地帮着一个家丁整理挂着的红绸带,剑眉走进来恭敬地向他道:
“张少爷,小姐请您后院一叙。”
“你们小姐?”
张凡羽的面色一滞,问道:
“何事?”
“小姐说婚后她要随姑爷远游,特请少爷过去话别。”
张凡羽迟疑一回,脑中思绪千回百转,难道虞兮已经逃出来了,这是要向我兴师问罪?
见他一时拿不定主意,剑眉又道:
“小姐说少爷就像她的亲哥哥,刚刚重逢又要分别心中实在不忍,此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还请少爷万勿推辞。”
张凡羽盯着她看了半晌,终是深深吸进一口气,沉声道:
“走吧,妹妹今日出阁,我也该去送送妹妹。”
因温言吩咐过此人可以悄无声息带走夏虞兮,实力不能小觑,上雪儿并未在路上向张凡羽出手。
探春留下两名看着极稳重的丫鬟陪着,将盖头半掀起来,远远看见两人进来,便向一个丫鬟吩咐道:
“给羽哥看茶。”
“妹妹不必麻烦了,今日你是新娘子,我也不好多打扰,略坐一坐便走。”
探春见状也不与他客套,便让他坐了,任凭他双目灼灼地在自己面上大量,口中说着一些伤感的离别之语。
张凡羽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心中惊骇欲绝。难道她真的逃出来了?这怎么可能!虽然无论是半月前还是作夜她都没看清自己的脸,在她心中自己还是世交家中青梅竹马的大哥哥,也不该在这样刚刚月兑离危险的时刻如此坦然才对。
他越想越不对,匆匆告辞而去。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雪儿一把扯下脸上面具,低声道:
“姑娘刚才为何不让我们动手?”
“我改主意了,这个人不是能够轻易被胁迫的,你带人跟上去,他现在定会立即回去查看虞兮是否真的逃月兑。”
雪儿点点头追了出去,探春在身后急急嘱咐道:
“小心!一定把她安全带回来!”
卸下面上妆容,褪下大红嫁衣,此刻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有等待了。听着前厅的喧闹越来越大声,心知宾客已来了大半,探春的心不由悬了起来。
夏老爷早已急得再次发病,却仍强撑着身子到前厅招呼客人,虽然探春已让人跟他说了自己定会及时找到夏虞兮,他却还是放心不下,已派心月复家人来问过几次。
郑武也跟着去救人了,侍书过来陪着探春一起等消息,眸中担忧之色被后者尽收眼底,探春不由笑道:
“天天在你眼前晃悠你又觉着烦,这才多大一会儿不见,又急成这样?”
本以为侍书听了这番打趣定是跺脚含羞娇嗔不已,没想到这丫头竟正色道:
“奴婢不喜欢他,却不能抹煞他对奴婢的好,在感情上奴婢无法回报,不代表奴婢不关心他——我们毕竟是共过生死的伙伴。”
看着侍书,探春忽然觉得眼前的丫头长大了,她不再打趣,微笑着在对方肩头轻轻拍了几下,将焦虑的目光投向院门。
“姑娘……”
浑身浴血的雪儿扶着失神的夏虞兮闯了进来,被鲜血浸透的衣摆触目惊心,探春大惊失色,忙迎上去:
“你怎样了雪儿?”
“我没事,这些血不是我的。”
将夏虞兮交给剑眉,雪儿疲惫地坐下,接过丫鬟递来的茶一饮而尽:
“放心吧,夏小姐没受伤,只是有些吓着了——那个张凡羽被我们围攻,不敌后竟然用她的金钗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