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无涯很快配好解药交给溪月皓。温言得知后立时来找他要求进谷探查,溪月皓略一迟疑,提出条件:
“你我同去,我自知武艺难比你的一些属下,但事关重大,我必得亲往一探才能放心。”
他话音刚落,一旁玉无涯也跟着道:
“微臣也去!”
温言原想着孤身前往,带着溪月皓同去倒还妨碍不大,毕竟他武艺也不俗,自己再多些小心即可,若再带上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玉无涯,却是千百个不愿,忙阻拦道:
“玉先生何必涉险?言与陛下前往便足够了。”
玉无涯却是坚持道:
“那山谷之中只怕不止这一种毒,无涯须得一一探明,设法应对才行。”
温言看一眼溪月皓,似乎此言也有些道理,对方在谷中全不设防,区区瘴气如何能保障魔宫数十年来不为外界所知?
玉无涯见两人面色松动,抿了抿唇终是又低声道:
“此外无涯还想亲自问问雪儿姑娘,这些日子的情分可都是假的?”
他这话说得凄苦,无论溪月皓还是温言都无法再反驳。沉默片刻,溪月皓只得点头道:
“无涯务必小心跟在我等身后,切不可擅自行动!”
玉无涯微微惊喜地点头应了,三人略一商量,只叫来齐山说明山谷位置,向探春和夏虞兮说明计划,便瞒着众人出发了。
谁知齐山一听天子和自家公子要亲自前往,说什么也要跟着去带路和护卫,最后无法,队伍又添了一人,私人趁着夜色悄然离开了叠翠谷。
一径到了魔宫所在的山谷,玉无涯取出一个青花小瓷瓶倒出几粒豌豆大小的药丸分给几人,小声道:
“诸位体内的迷芳在下前日已除去,将这药丸含在口中,若是被唾液化净便立时通知在下,再取一粒。”
温言行走江湖多年微通药理,尤其是对各种毒十分了解,明白在应对瘴气时将解药含在口中比吞服下去更为有效,率先依言做了。
溪月皓和齐山也跟着含了解药,四人便跟着齐山躲入前日他们藏身的地方,果然可以远远望见一处灯火通明的殿宇在半轮明月下恍若仙境。
因上次来是新月之夜,月光昏暗,齐山等人并未看清此处山形地势,今夜晴朗无云月光也明亮不少,却是清楚地看见远处一座山峰的轮廓酷似人形,而那殿宇的位置正在人形山峰的正面,四人心中都不约而同想起魔教的正式名称:逐日神教。
几人不敢冒进。躲在原地静待了足足一个时辰,各自谨慎地感受体内是否有异常,直到确认无事,玉无涯的解药却是奏效方小声商议如何靠近魔宫。
起初几人都赞同留人在此接应,无奈溪月皓坚持亲往,温言自然不肯离他半步,齐山也说什么都要护在溪月皓和温言左右,玉无涯更不用说,想也别想叫他等在原地,最后四人只得共同进退,一起按着齐山记忆中魔教众人所走的路线朝着魔宫悄然靠近。
这山谷中处处透着诡异,想来对方走过的道路最为安全可靠,几人跟在齐山身后亦步亦趋,走上一条在月光下依稀可辨的羊肠小径。
走出一段路,玉无涯忽然小声感慨道:
“这山谷中看似平静,实则暗藏凶险,诸位定要小心才是!”
温言走在队伍最后,温言轻声问:
“先生何以有此感慨?”
玉无涯随手在路旁折下一片草叶,那草叶在月光下竟隐隐泛着浅蓝的荧光,看来颇为诡异,他解释道:
“此草名唤‘莹蓝草’。乃是解毒圣药,其上的蓝色荧光乃是一种罕有的萤火虫的粪便堆积使然,这种萤火虫本身却是剧毒无比,从其身上可提取毒素炼制见血封喉的奇毒。”
温言轻声应和道:
“常闻但凡剧毒者五丈之类必有克星,便是此道理罢。”
玉无涯也不在意另外几人是否看得见他的动作,微微点头道:
“不错,一路行来在下已发现不少类似的罕见草药,每一种都必有与之相生相克的毒物在附近!”
几人听他如此断言,都暗暗惊骇不已,各自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时刻面对突如其来的凶险。
齐山微微回头对玉无涯啧啧称奇道:
“今夜月光虽尚算明亮,先生竟能借此分辨药材,目力之佳实令小的佩服——即使如此凶险,先生何不将每种草药都采下些备用?就是今夜用不着,也算是一大收获啊,况且他日决战之时必能发挥奇效!”
玉无涯无声苦笑道:
“除了这莹蓝草在下是‘看’到的,别的药物都是凭其特殊的气味分辨的……”
听得此言,就连溪月皓和温言也忍不住沿路赞叹之色看向他,却听他继续道:
“这些草药虽是奇珍,却不是能够随便采摘的,此时仅凭气味分辨,只知其大概方位,一时不能确定具体位置,难免要模索一番,只怕还未采到药材已触发一些凶险之物了。”
几人听了虽觉可惜,却也明白他所言非虚,只得各自在心底叹惋一回作罢,几人说着不觉走到一野草茂密之处,却听齐山一声惊呼。整个人顿时陷了下去!
溪月皓就在他身后,大惊之下下意识便伸手去拉,却见茂密的草丛中闪电般传出一个黑影,“呜”地一声怪叫,溪月皓收手不及,刚抓住齐山背后衣衫便觉手上一阵巨痛。
他咬紧牙关不敢松手,另一手运起十分功力便向咬住自己的黑影拍去,温言见变生肘腋,忙一把将玉无涯拉到身后,自己迅速闪身上前要帮忙。
溪月皓一掌拍在那黑影身上,只觉触手一片湿滑粘腻,心底泛起一阵恶心欲呕之感,对方吃痛之下一声震天怒吼,却也就此松开了口。
溪月皓来不及庆幸,只觉被咬中的右手渐渐僵直麻痹,他却顾不得担心手上的伤,趁着这个空当整个身子往后一坐,接着身体后坐的力道带动已渐渐失去知觉的手臂将齐山扯了出来。
两人跌坐在地上,温言正好赶到,忙拽住两人衣衫往后猛扯,远离那从野草。齐山惊魂未定,伏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温言和玉无涯都亲眼看着溪月皓被咬住。忙为他查看伤口。
玉无涯不似另外三人武艺不俗,目力十分有限,月光之下根本看不清伤口,温言咬了咬牙,从怀里模出火折子点燃,低声道:
“先生请尽快。”
玉无涯也知此时点火极易暴露行踪,实属不智,却也顾不得许多,就着一点跳动的火光仔细查看溪月皓的伤口。
只见溪月皓半条手臂已被血液染透,他问道一股浓浓的腥腐恶臭,从地上捡起一节枯枝从伤口附近挑起一点粘液凑到鼻前闻了闻。悚然变色道:
“是剧毒的沼泽水蜥!陛下感觉如何?”
溪月皓勉力一笑,艰难道:
“还好,就是手臂失去知觉,动不了了。”
温言忙出手如电,飞快封住他右边肩上的穴道,防止毒液继续蔓延,玉无涯闭上眼睛凝神屏气,片刻道:
“不妨事,这边正好有能解毒的青菇,温公子帮在下照一照……”
温言微微放心,依言上前举着火折子照明,便见一丛灌木之中密布着一簇簇青色蘑菇,玉无涯撕下一片衣襟垫着采了两朵,口中解释道:
“这青菇也是剧毒,却正好能以毒攻毒,解这水蜥之毒,旁人却是千万碰它不得的。”
他将一朵递给溪月皓道:
“陛下将他嚼碎了吐在伤口上。”
溪月皓依言做了,只觉口中弥漫开一阵馥郁的清香,唇齿间却随着青菇被嚼碎开始发麻,忙照玉无涯所言吐在伤口上,玉无涯又将剩下一朵递给他,嘱咐道:
“嚼碎后吞下汁液,将青菇渣滓吐掉,否则陛下又会中这青菇之毒了。”
溪月皓苦笑着依言照办,玉无涯则用树枝将青菇的碎屑均匀涂抹在他的伤处,又用方才撕下的衣襟为他包扎好。
溪月皓只觉一阵眩晕,心知是青菇的毒素开始发作,手臂处却是渐渐恢复了点知觉,他向几人微微一笑,轻声道:
“好些了,不必担心,无涯,多亏今夜你来了……”
玉无涯轻笑一声,淡然道:
“保护陛下乃是微臣分内之事,陛下不必言谢。”
齐山哽咽着接过话头:
“陛下若是有事,叫小的如何面对皇后娘娘?小的贱命一条,实在不值得陛下如此!”
溪月皓抬起没受伤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安慰道:
“别胡说,这话让你们皇后听见了不教训你才怪,人命是很珍贵的,不可自轻自贱,妄自菲薄!”
温言含笑看着两人,熄了手中火折子,暗暗为探春高兴,原来溪月皓并非不了解她的心意。
几人刚松了口气,随意坐在地上歇息,准备待溪月皓调息一回便继续向魔攻进发,齐山却忽然指着玉无涯身后道:
“那是什么?”
几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之间星星点点的荧光从方才采摘青菇的灌木丛后缓缓升起,玉无涯大惊失色道:
“是萤火虫!就是在下先前说过的……”
“剧毒萤火虫!”
温言语气凝重地接过话头,几人面上都浮起担忧之色,望着那如梦如幻的点点荧光,陷入一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