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眼见魔宫被滚滚浓烟裹个严实。不由心内剧震,一时不知是喜是忧,看这声势想必魔宫神器所需弹药当已尽毁,然而溪月皓等人的生死顿时揪紧了她的心。
韩月云朱子桥等一众知情之人此时也面色数变,最后红了双眼,对探春道:
“娘娘,不必与此等叛逆多言,咱们掩杀过去,定叫他们片甲不留!”
事已至此,的确已是多说无益,探春最后看一眼跟在黄天麟身后那个熟悉的纤弱身影,朝韩月云一点头,下了发起冲锋的命令。
原本站在队伍前方的是正规军,然而温言的属下都是知道他夜探魔宫的,此时眼见魔宫被毁,自家公子生死未卜,一个个心急如焚,竟是不约而同地施展轻功越过韩月云的部下冲到了最前方。
双方甫一接战便杀声震天,温言的属下人数有限,又因冲得太快暂时月兑离了己方部队,转瞬间便显出劣势。所幸他们都抱着拼死一战的心态,一时倒还可以支撑。
韩月云眼见己方盟友失利,对方更是存了将其合围,使之与大部队分割开来的念头,正渐渐移动阵型围上去。
心知若是让对方得逞,这支盟兵很快便会被屠戮殆尽,忙率领部下加快步伐冲了上去,口中高呼道:
“儿郎们!随本将剿灭贼寇!尽诛逆党!”
冰冷的铠甲映着初升的朝阳竟闪耀出似火的红光,明显加快速度的队伍潮水般涌向对方阵地,冲开他们刚刚合拢的包围圈,与己方的盟友汇合在一处。
一场势均力敌的混战正式拉开帷幕,一方面是处心积虑经营多年,积累了不俗实力的魔教,一方面是身经百战的茜罗国精锐和当代武圣事实上的门人(端木未名唯一承认的徒儿仅温言一人,余者师承温言,因而是“事实上的门人”,而并无名分)。
探春由石井天和数十名韩月云亲自选定的亲卫护着,远远站在战场之外,看着前方战场上不断倒下的身躯,只觉心底说不出的冰凉。
不论是魔教教众还是己方将士,只因为一个人的野心便被卷入这场无边的杀戮,黄天麟,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个,这些人不应为你陪葬!
她转过头定定地问望着石井天,后者坦然地迎上她的目光,镇定道:
“夸父堂主宋俊杰稍候便会率众从敌人后方掩杀过来,娘娘有何想法尽管吩咐。石井天万死不辞!”
探春并不惊讶这个一脸老成的中年男子能看穿自己的心思,听他如此说便知宋俊杰及其所率众人早已离开魔宫潜伏在附近,并未留在魔宫当炮灰,暗暗庆幸之余微微点头道:
“是护法,本宫信你这一次,但愿你不会辜负本宫的信任……”
石井天恭敬地微微躬身道:
“娘娘放心!”
探春看一眼从混战一起便退到队伍最后指挥下属的黄天麟和沁儿,低声道:
“以你的武艺,对上黄氏父女有几分胜算?”
石井天早已在心中仔细盘算过千百回同样的问题,闻言不假思索道:
“单独对阵教主,在下有三分胜算;单独对阵大小姐,则有五分。”
探春微微失望,却也明白这已不容易,又道:
“与宋堂主联手则如何?”
石井天略一沉吟,摇头道:
“两人联手在下有把握全胜大小姐,对教主则可有七分胜算,不过二对二却仍是胜算不高。”
探春点头道:
“这样就可以了,本宫身边这些亲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你带上他们悄悄绕到黄氏父女附近,待宋堂主一到便合力击杀他二人——相信你们之间有联络的暗号,可以将此打算不为外人所知地传与他罢?”
见石井天点头承认,她又道:
“记住。你们的目的是击杀黄天麟,让本宫的亲卫拖住其女,你们二人全力击杀于他,速战速决,成功后裹挟其女到此。”
石井天有些迟疑,自己和她的亲卫都走了,她的安危如何保障?何况黄天麟一双女儿自幼跟着温言习武,皆是武艺不凡,何以今日只来了一人,还有一个呢?
他将心底疑惑提出,探春淡然一笑道:
“本宫这里留下十人护卫即可,至于你家另一位小姐么……”
她看一眼东边一处山崖,一袭白衣正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风而立,关注着山谷中这场血腥的厮杀。
“放心,她不会出现在战场上的。”
探春肯定地道。
石井天虽是担心她的安危,却也自忖不好对她的第一道命令便拒绝执行,只得留下十人护卫在此,自己带了余者悄悄绕向黄天麟。
溪月皓与温言夫妇一路疾奔,不一时便瞧见前方有大队魔宫人马列阵,三人忙收住脚步隐入一旁半人高的野草丛中。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震天的巨响,三人心知必是齐山引燃了地下室中的弹药,心中悲痛之余面上都露出肃然之色。
随即便看见两方人马拉开混战,溪月皓心忧探春,就要绕道赶到其身侧守护,正要起身却一眼瞥见黄天麟带着沁儿退到不远处,父女二人都只顾望着战场,全未察觉三人藏在附近。
他忙改了计划,压低声音对温言二人道:
“虞兮和我缠住沁儿。如玉格杀那教主,可有把握?”
温言心知他是动了擒贼先擒王的心思,想了想道:
“应当可以。”
三人便朝着黄氏父女的位置离弦利箭一般冲了出去,黄天麟感到身后气流激涌,下意识地从坐骑上飞身跃起,避开了温言的第一击。
下一刻溪月皓和夏虞兮便已赶到,却不理会黄天麟,径直攻向沁儿,三人缠在一处,彼此心中都五味陈杂,谁也不说话,只顾你来我往见招拆招。
黄天麟眼见有人攻击自己和女儿,大怒之下便运起十成功力就要攻上去,却被温言轻飘飘地一拨,便将他带到一旁,无法上前帮助沁儿。
石井天刚带着探春的亲卫走出不远,便瞧见黄天麟父女已被三名武艺不俗者缠住,诧异之余大喜过望,忙对跟在身后的众人道:
“诸位请立即回娘娘身侧护卫,教主已被人缠上,在下孤身上前协助即可。”
那些亲卫本就是负责守护探春的,正担心此次被迫离开时候会被韩月云责罚,听他如此说自是欣然应了。当下毫不犹豫地掉回了头。
石井天想了想,探春既遣了自己率人前去击杀黄氏父女,当不会另派他人同样的任务,那三人也不知是何来路,自己贸然上前相帮若是交代不清楚极易产生误会,反倒不美。
思及此他索性慢慢悠悠地一点点靠近,并不急着上前帮忙,好在温言到底得了端木未名真传,与黄天麟交上手后丝毫不觉吃力,很快便占尽上风。
溪月皓和夏虞兮合力缠斗沁儿,站了人数的优势倒也打得轻松。不多时,黄氏父女便颓势毕现,附近随还有些教众候命,然而被双方激战散发的杀气震慑,竟是无人敢轻易上前。
溪月皓和夏虞兮都没想过当场击杀沁儿,只打算将其制住,原本存了杀心的温言此时却也犹豫起来,当着沁儿的面格杀其父,他亦有些下不了手。
原本一边倒的局面就此又变得复杂起来,沁儿明白三人的心思,一时又是感激又是无奈,黄天麟眼见三人占尽上风却都不下杀手,渐渐也明白过来。
他却不像沁儿那般感念三人仁慈,只当抓住对方弱点,竟然趁势反攻起来,出手处尽是杀招,但凡对手心有仁念便势难抵挡。
温言被逼得没法,只得下了决心使出杀招,一掌劈向对方面门,趁着其后仰躲避之时已变掌为抓当胸抓了下去。
黄天麟躲避不及,胸前登时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创口,当下从马上跌落下去,温言也从空中落向地面,脚下却是径直踩向其脖颈处,这一脚若是踩实,对方便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沁儿眼见父亲重伤将亡,忽然收了手高声喊道:
“公子脚下留情!沁儿原遣散魔宫,伴父亲终老山林!”
溪月皓和夏虞兮没想到她会忽然收招,前者一掌拍在沁儿背心,后者一鞭抽在沁儿面上,沁儿当下便吐出一口鲜血,面上多了一道血红的鞭痕。
夏虞兮大惊失色,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沁儿,所幸温言听见她的喊声后在空中勉励旋了半圈,让开黄天麟的要害。
他定定地看向同样受了重伤的沁儿,刚要说话,却听见身后又是一阵杀喊声逼近。转过头看到同样穿着魔教服装的两拨人马竟厮杀起来,不解之余当机立断,伸指连点黄天麟身上几处要穴,废尽其一身武功,对沁儿道:
“我废了他的武功,你照方才所言遣散魔宫后便可带他走,至于那些人……”
他指向刚刚杀到貌似倒戈的魔教中人,面露疑惑,似乎不知该怎么处置,沁儿勉强挤出一丝苦笑道:
“那是夸父堂的人,你们回去后问娘娘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总之他们已不是我能差遣得了的了。”
温言点点头,忽地跃上黄天麟的战马,立在马头上,运足内力对山谷中各方人马朗声道:
“魔教教主已被在下重伤,废其武功,命悬一线,余者无谓再做反抗,当立即放下手中兵器,听候陛下和娘娘圣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