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空忙问:“还有什么法子?”
“让他服用金葵丹。是他将就你;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你将就他——你的蓝焰本来已经没有什么温度,这全拜寒冰洞所赐。如果你能再寒冰洞里呆上一千年,也许会大有改善。”
“一千年……”舞空嘴唇微抽。
难怪寒衣不告诉她这个办法,这个办法根本就不是人做的——虽然那个办法要等上万年,更不是人做的。
“舞空,”女娲看着舞空闪烁不定的眼神,有些迟疑,却仍旧挣扎着说道,“我不要做什么杏花妖了,我放弃了。唐和尚心里装着别人,杏花妖怎么‘诚意’怎么‘猛烈’都是没用的。你我虽是神仙,也有人性,也有女人的人性——有一个男人如此对你,夫复何求?你又何必自讨苦吃,去和四公主抢一个有妻有女,又注定不能跟你在一起的人?”
舞空从没看见过女娲这样的眼神,从前,她或柔弱,或凌厉,或羞涩。或狂傲,都没有现在这样,眼底是了无生趣,却荡漾出恨铁不成钢的波澜。
她知道,女师父是好意,她却不能接受。
“女师父,我控制的了我的人,却控制不了我的心——师父的读心之术很厉害,哪怕我有一点小小的心思,他都能立刻察觉,然后,他不舒服,我也尴尬——您能不能理解?这样的相处,对师父就好吗?倒不如让他找个全心全意喜欢他的,水滴石穿,早晚都能打动他。我跟寒衣……我知道您不支持,不理解,可是,就算是个梦,您让我做完吧,他若做不到承诺给我的,我也能死心;若他侥幸做到了,岂不是皆大欢喜?再说了,您心疼四公主,又怎知四公主的心思?”她见女娲诧异而迅速的看了她一眼,连忙说道,“我话尽于此。也免得得到的消息不确实,以讹传讹。”说完了,转身就要走。
女娲拉住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见舞空已经慢慢变成了她的模样,扬唇笑道:“女师父,不管对错,您就像师父一样,放纵我一回。”
“……”女娲再也说不出别的,无奈的松开手掌,放她离去。
舞空飞出灵玉宫,飞落凡尘,变作一个普通的凡间女子,去最好的酒厂偷来十来个酒坛,用荷香锦囊装了,带回缥缈峰,用那些吃不了的果子酿酒。
自从紫衫的魂魄离开了她的身体,她觉得不但身体轻灵了,连头脑都清楚了,从前怎么也想不起来的事儿,现在都清晰的出现在眼前。比如,前世的父母朋友,比如,现在的酿酒。
她虽然不是专业的酿酒师父,但是每年秋天,她都会用大量的葡萄自己酿制葡萄酒,网上有教酿制的法子,图文并茂,简单易学,她试了几次,居然越酿越好。
现在,虽然没有葡萄,那些香甜而灵气充沛的果子就是最好的原料。
她弄了满满的七坛,才知道自己拿多了,便用剩余的试着酿制百花酒,酿出来不好的,她就再次跑到凡间,偷来最有名的仙客来酒楼酒窖里的三十年陈酿做引子,心里还在嘲笑,你不是说仙客来吗,今日本仙子来了,带走几坛酒而已,也免得你名过其实。
果子酒和百花酒还没酿得,李喆就再次登门了。
李喆进门的时候,舞空正抱着一坛没用了的三十年陈酿往嘴里灌,李喆皱着眉头抢到一边,看着舞空有些迷离的双眼,恨声道:“你是拿准了主意跟着惑凉了?!”
舞空冲他伸出大拇指,大着舌头笑道:“高。实在是高,这都让你知道了。”
“高什么高,我上次来看见他了而已。”李喆气闷的坐下,还没坐好,舞空就把他刚刚放在地上的酒坛抢过去喝了一口,心里更加不服气,“人家不在乎你的生死,又有天庭公主做老婆,还有个伶俐可爱的宝贝闺女……你明知道没有结果,却等在这里给自己灌酒……你疯了不成?!没了他,没了灵玉天尊,这三界之中就没一个入得您法眼的人?!”
舞空却只是笑。
“他应了你什么,是不是?他说他那天不管你生死,是有苦衷是不是?或者,他跟你说,我不敢伤你,是不是?你怎么就这么傻呢?!几年之前,我就看他是个心狠手辣的,如今坐回了魔王的位子,除了心狠手辣,又多了算计人的心思!你以为他年纪轻轻的,担起魔王的重任十分可怜?人家可是意气风发呢!他学着六国时候的法子,搞连横呢!他拉拢了天庭。拉拢了灵玉天尊,还拉拢了人界和冥界!偏偏孤立妖族!我看,他是要个个击破,一统天下呢!”
舞空笑得流出了眼泪,腮帮子都疼得不行:“他哪有那么大野心?你说的是你自己吧。”
“你简直是被他灌了迷魂汤了,居然不信我的话!你可知道,因为他和冥界的关系,一向铁面无私的冥王把他爹老魔王惑夔都放回魔界,助他一臂之力了!你还笑,还笑……你以为他对你多痴心呢吧,人家可是跟四公主恩爱得不得了呢!那小魔女惑旭兰。更是被他捧在天上,像掌上明珠一样疼爱!人家一家三口和和美美,不知道过得多快乐,只留你在这儿喝闷酒……”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李喆,你是我见过的最八婆的男人,有那功夫管管你自己的事儿去。你自己又怎么样?人家鱼儿对你一片痴情,你却对人家始乱终弃!”舞空斜睨着李喆,恨得牙痒痒。
“不爱听了?就想转移目标?你不爱听我也得告诉你,免得你误入歧途。那惑凉虽然生得妖媚,也好歹是个魔王,居然敢用美男计对付妖族?上次,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他来了你这儿?就是因为他是从无相山过来,我一直偷偷跟在他后面的。他去无相山干什么?告诉你,你别太吃惊——他去和七公主私会了!我李喆亲眼所见!”
“你胡说!”舞空喝了酒,眼睛本来就红了,现在更是几乎滴出血来。
“这样的事儿,我怎会胡说?!若我敢蒙骗你,让我李喆死无葬身之地!那日,我跟妖王出门办事儿,妖王被几个朋友拉住喝酒,暂时回不来,便派我先回来,把事情半妥,也好放心。这件事儿十分机密,为了不让更多的人知道,我是隐了身形回来的,结果,正好让我看见那对狗男女在妖王殿后的山坳中打情骂俏!七公主虽然平日眼高于顶,也从没见他跟妖王这样调笑过,那日简直……事关妖族声誉,我也不想告诉你,可是……”
“说够了没,说够了滚!”舞空怒吼。
“你……”李喆脸色苍白,半天才泄气说道,“我真是多事,跟妖王说。妖王将我臭骂一顿轰了出来,现在跟你说,你也……算了,路遥知马力,纸不能总包得住火,你早晚能知道谁对你最……”
“滚!”舞空虽然迷醉,心里却是清醒的,狠命的把喝剩半坛的酒砸向李喆,李喆闪身躲了开去,还想再说什么,又怕惹恼了她,叹息着走了。
舞空伏地大哭。
你笑他人看不穿?!
看不穿的是你,还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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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空?”
舞空不知自己哭了多久,更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现在,万籁俱寂,只有耳边传来的声音,滑得像绸缎,凉得像冰。
“怎么一身酒气?”寒衣皱了皱眉头,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小心的把舞空抱起来,轻轻的放在她的睡床上,想离开时,看见了舞空眼角没有干透的泪痕。
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扭脸去看那空旷的屋子,和门外摔得粉碎的酒坛。
他听说明目咒可以那啥,曾经缠着舞空要学,却等到舞空从炼丹炉里出来后,上次重逢才得以把口诀告诉他。
他虽然修炼得短,却因修为极高,短短的这几日,已经可以看到和听到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儿。
他凝神看了一会儿,莹白的脸色几乎发青,双拳紧握,短到不能再短的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李喆!
他在心里暗骂着。
可是,骂有什么用?舞空一向多疑,听李喆说了这样的话,又怎么还能踏踏实实的等他?
“寒衣。”他听舞空叫了一句,连忙展开眉头奔了过去,却发现舞空紧闭双眼,像自己方才那样紧紧的皱着好看的双眉,继续叫着,“寒衣……”
“我在。”寒衣连忙握住她的手。
“你……好冷。”舞空稍稍哆嗦了一下,却仍旧闭着眼睛握紧了他的大手,甚至把那双冰凉的大手放在唇边吻着,热乎乎的气息喷在手背上,仿佛想用自己的温度温暖他。
寒衣鼻子一酸,差点流出泪来。
“舞空,是我不好,我让你不安心,让你被人诟病……我这么自私,只想着要你等我,竟然忘了,你这样的等待,该有多么焦心……”他的泪竟然真的滴了出来,这是他从未做过的事儿,即使在舞空面前。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是有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