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好不容易盼到寒衣醒来。却听他说了这么几句，舞空心里终归还是不舒服。这些日子，她时常忍不住会把寒衣跟灵玉天尊比较，知道这番话如果让灵玉天尊来说，一定会好听许多，让人感动很多，寒衣却偏偏有这个本事，本来挺好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会让人心里别别扭扭的。也许，自己从前对寒衣没有这么挑剔，现在却不同了。是不是从看见那个小肉芽开始？一想到那个小肉芽，舞空再也没心情掩饰自己的不高兴，不管不顾的将情绪写在脸上，说了句“先跟师父道个谢，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便推开寒衣，撤了结界，甩手走了出去。寒衣的脸色更加难看，想了半晌才穿好了衣服，走出屋门。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又拉不下来脸，只是那么定定的站在舞空的几丈之外。舞空原想他能过来哄哄自己，现在居然就那么傻不愣登的远远的站着，心里更气，也不理他，自己抬脚走出紫苑的院门，转弯进了翠屏苑。而寒衣，一直保持着和舞空几丈的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每一步都走得沉重无比。小仙娥早禀报了灵玉天尊，舞空还没走到书房门口，灵玉天尊已经迎了出来，看见舞空和寒衣远远的站着，舞空的脸拉得老长，寒衣则毫无表情，死气沉沉的，怔了一怔，连忙一边迎上去一边看着舞空问道：“寒衣醒了？”他明明是看着舞空的，舞空稍一点头，他已经走到了舞空的身侧，却并没有停留的意思，只是看似随意的拍了拍舞空的肩膀，便大步朝着寒衣迎了过去：“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寒衣这才把游离的目光收回来，投到灵玉天尊的身上，撩衣跪拜：“多谢师父再生之恩！”声音和目光却是毫无感情的。灵玉天尊紧走几步，把寒衣扶了起来，把修长的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认真的诊了一会儿。点头笑道：“不错不错，再恢复几日，就完全康复了。”寒衣抬眼看着他，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巴，终归还是没说话。此刻，灵玉天尊的手并没有离开寒衣的脉搏，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本来就在微笑的脸孔笑得更加灿烂，索性拉住寒衣的手：“来书房坐坐，今晚我便为你设宴压惊。”他拉着寒衣往书房走，经过舞空的时候，很自然的用空着的那只手拉住舞空的，还温柔的对她笑笑。可以想象，这所谓的压惊宴虽然有灵玉天尊从中协调，却仍旧有点清冷——舞空和寒衣各怀心事，基本都没怎么说话，只有灵玉天尊巧笑倩兮，眉目盼兮，显然心情好极了。酒足饭饱之后，茶也喝了好几壶。舞空也不见寒衣有什么表示，赌气起身告辞，独自一人回了紫苑。她虽然怨怒寒衣，心底却仍然期盼寒衣会跟着站起来向灵玉天尊告辞，跟着她一起回紫苑——虽然六个多月来昏睡中的寒衣一直是住在紫苑的，但如今寒衣醒了，灵玉宫里的诸人也都看见他了，再大喇喇毫无解释的跟她回紫苑，总要有个说法才行。尤其，自己现在对外的身份仍旧是灵玉宫的天尊夫人，而寒衣，虽然把魔王之位让给了洱苍，四公主和洛茗，名义上也仍然还是他的妻女。可是，寒衣偏偏一言不发的坐在那儿，连多余的表情都欠奉。舞空回到紫苑，心里着实的不舒服，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无比混乱，这偏偏是她受不了的。尤其，是寒衣和她的冷战。如果真的是夫妻，还有冷战的立场，那么现在，他们有什么资格拈酸吃醋，互相耍小心眼？更何况，依舞空的脾气，是完全受不了冷战的。要么，就大吵一架。要么，就好好的把话说清楚，不要这么压抑的不言不语。默默的等着事情的发展。舞空拿定了主意，便让小莫去找菲菲。小莫看出舞空今天有些不太正常，也不敢多问，只能点头称是，急急的起身去了凤凰苑。不多时，两人就回到紫苑门口，正要进门，小莫就听有人喊她：“小莫。”她本来就在猜测舞空的心事，思想游离，此刻忽然被人一叫，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去看，紫苑院门的阴影下，站着黑衣的寒衣。寒衣跨出一步，月色下，莹白的皮肤更加精致剔透。菲菲一看是他，笑吟吟的打过招呼，便进了紫苑，只余小莫一人。“寒衣公子。”不知为什么，小莫竟然没来由的心虚，连忙躬身施礼。“嗯。”寒衣点头，墨绿色的眼眸发出淡淡的光芒，“我……我昏睡这些日子。舞空很辛苦吧？”小莫一听，原来是心疼舞空了吗，想到姑娘好容易跟天尊大人有了些进展，心里更加紧张，连忙说道：“那可不是？天尊大人和天尊夫人两夫妇对您真是好极了。”“两夫妇……”寒衣嘴角微抽。“是啊，寒衣公子，”小莫连忙极力渲染，“天尊大人疼爱姑娘，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如今姑娘做了天尊夫人，感情更是深厚。天尊夫人为了方便照顾您。把您安置在紫苑，大人心胸开阔，连这都应允，只是从院外设了个障眼法，外人都以为只有公子您住在这儿，看不见夫人的出入，而大人自己，也日日亲自过来探望公子您和夫人呢。”“师父和舞空……感情很好吧？”寒衣一张俊脸越发冰冷。小莫只觉得是看惯了的那张毫无表情的冷脸，没有看出其中些微的差别，自豪的笑道：“那是自然。”说到这儿，小莫想起那天灵玉天尊让自己去厨房给舞空安排吃食，没多会儿回来，就见紫苑的院门设了结界，自己根本进不去，等了不知多久，才见灵玉天尊红着脸从里面出来，连自己跟他请安都未曾听到。当时小莫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却不敢肯定，等进了院门看见舞空，也是一脸羞红，见自己看她还极为害羞的躲闪……那一定是两人……小莫不敢再想，自己先红了脸，掩口笑着跟寒衣施礼告退。寒衣虽然未竟人事，却也和舞空有过不少花前月下，再加上洱苍和四公主的事儿，让他就算不曾经历，也极容易就看穿了小莫的想法。他们……寒衣想起舞空曾经说过的话，要救自己的命，必须要她和灵玉天尊孕下的胎芽，炼制成丹，给自己服了……舞空说，她跟师父并没有同房，师父是用法术取出她体内的母血，和师父的父血接触受孕……就算她说的是真的，师父是怎么取走母血的？还有，小莫的脸红不似作伪啊？！自己跟舞空说，谁敢动她一分一毫。自己都会杀了那个人，舞空为什么立刻不说话了，反而从那时候起就跟自己怄气？……寒衣越想越多，越想越觉得绝望，有心跟舞空问个明白，又怕真的问清了真相，更加无法接受，犹豫了半天，才回了翠屏苑。方才，他借醉不愿听灵玉天尊的，住到仲苍苑去，只赖在翠屏苑不走，潜意识里就是觉得，仲苍苑离紫苑太远，他放心不下……灵玉天尊并没强迫他，只是让仙娥们帮他收拾出一间厢房来，让他暂住。他觉得灵玉天尊睡了，才偷偷溜出来，躲在紫苑门口的阴影里，进退维谷。现在，他越想越乱，头疼欲裂，只得回了翠屏苑，走到厢房门口，正要进门，忽然想起什么，偷偷溜进正房灵玉天尊的卧房——里面竟然空无一人！寒衣血往上撞，立刻隐了气息身形跃入紫苑，趴在舞空的窗口，听里面舞空正跟谁小声的说着什么，他有心开启灵识，又怕被灵玉天尊察觉——他就觉得，舞空一定是在跟灵玉天尊说话——只得努力继续听，却隐约只听到“夫君”、“孩子”之类的话。夫君？！孩子？？！！寒衣恨不得立刻冲进去，一剑捅死这对男女！可是，不知为什么，不管他多努力，那双脚像被钉在了地上一样，一点儿也抬不起来。他挣扎了半晌，舞空卧房里的灯烛竟然灭了。四下漆黑一片。只有寒衣咬碎牙齿的声音。他想冲进去杀人，却似乎害怕真的亲眼看见自己最害怕的场面；想离开，又怎么都不死心。最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翠屏苑的厢房，只知道自己一夜未眠，连眼睛都不敢闭上，只要一闭上，就似乎看见自己最不愿意看见的画面。……天光大亮。寒衣仍旧瞪大着眼睛，呆呆的看着屋顶。“寒衣公子，大人喊您用早点呢。”小仙娥在门外轻轻的敲着门。寒衣懵懵懂懂的起来，也顾不得自己一夜未眠，连衣服都不曾月兑，此刻身上都是褶皱，只是呆愣着跟着小仙娥走到饭厅，一眼看见灵玉天尊正笑盈盈的夹着一个几乎透明的汤包放在舞空面前的碟子里，而舞空居然正对着灵玉天尊笑。杀！杀！杀！寒衣的理智被这样的画面赶到了九霄云外，他低啸了一声飞冲而来，手心里指向灵玉天尊的手心里瞬间多了一柄泛着冰蓝色荧光的寒冰宝剑，径直刺向灵玉天尊的咽喉！(！)